说完,他便露出期待的神色,看着妙圆。
妙圆听他慷慨激昂的说出这一番宏图伟业,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与先前一样平静。
严逸文的心立刻就冷了下去。
他正要开口,妙圆竖起手来阻止了他,然后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
“严施主,请恕小僧失礼,你所说的这些,不过只是你当下的念头,你可与供应车辆的厂家已经签订好了买车的合约书?你可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可表明拿到车之后福星车行的生意必然会更加兴隆?兴许等你拿到了钱,未必就能够买到这么多车,即便是买到了这样多的车,也未必就有那么多人来赁车。若是你的车挣不到钱,到时候你没办法还钱给福报银行,我们又能够如何呢?”
严逸文压根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够拿到银子,就必然能够从忠国手上买到车。
只要自己买到了车子,扩充了福星车行的规模,那收入就必然会比现在增加数倍!
汗口市的人力车市场已经被忠国打开了口子,城里的人都熟悉了人力车这种工具,也都喜爱花上一点儿零钱以车代步。
如今正是投入大笔资金占据这块肥肉的大好时机,这群和尚难道看不明白吗?
还说什么自己买不到车?怎么可能买不到?就算有个万一,忠国不肯低价出售车子,自己大不了多给他点儿就是了!难不成他还留着那些车子下崽吗?
何况旷州那边也能够买到车,自己顶多就是多费点儿力罢了。
只要买到车,就必然能够赚到钱!福星的生意怎么可能会不兴隆呢?
严逸文越想越急,血气直冲脑门,心里顿时一发狠:“三位师傅,只要你们能够借钱给我,我便必然可以将款子连本带息在期限之内还上,要是还不上,你们大可以报官,叫官府把我捉了去,判我下狱。”
他这话一出,三名僧人顿时动了容。
下狱可不是小事,以他严逸文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去做什么事情。
既是美最时洋行买办,又是福星车行老板,这两个身份足以让严逸文成为人上之人,可一旦被官府判罪关进了牢房里,那他就要连个乞丐也不如了。
忠国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先是叹出一口长气,像是要派遣掉心中的惊讶一般,然后才极为认真地开口。
“三位师傅,严老板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足可见其情真意切了,虽说我华某人与严老板之间有过些不痛快,可是听到这样的话,就连我也忍不住动容了,我可替严老板担保,严老板必然会在期限内还清欠款。”
严逸文顿时大为感动。
替别人做担保,这样的事情可是有极大风险的。
万一回头他严逸文还不上钱,或者说贪欲迷心,卷了所有的钱逃跑了,那忠国这个担保人就要替他承担还钱的责任。
一般来讲,若非借钱的人是自己至亲至信之人,人是绝不会为其做担保的。
这份人情可大了。
忠国不光替他引荐了福报银行的这三位管事人,竟然还愿意给他做担保。
严逸文用手捂住心口,转过身子,面朝忠国,缓缓地将身子弯了下去。
“华老板,你的恩情,真是叫我严某人感动万分,此前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现在想来,简直是连畜生行径都不如,还请你千万莫要记挂,今日无论能否借到钱,我严某人都欠了你一个大大的恩情。”
忠国连忙伸出手扶住严逸文的肩膀,将他慢慢地托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诚恳。
“严老板,何必行这么大的礼,你我都是买卖人,自然能够心意相通,你心中焦急之事,换了我只怕还要焦急上十分,而我却绝没有你这样的魄力,甘愿冒下狱之险来拼搏事业。以前我对你多有偏见,认为你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如今看来真是犯了大错,严老板你的胆色,整个汗口市都怕是无人可比,真叫我钦佩不已啊。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一时间两人你友我恭,彼此都诉说着对对方的愧疚和情义,叫观者无不为之动容,听者无不因其自省。
可偏偏,妙圆等三位僧人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缓和,依旧一副严肃口吻。
“严施主,你甘冒如此大险,实在是叫小僧心惊,世间之人多有如此者,只看了金银美女,却识不透其蚀骨剧毒,请严施主听小僧一言,你既然已经不愁衣食,便应当安心度日,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即便要挣钱,也不用如此急切,金银再好,也好不过闲庭落叶,好不过心安自在。”
严逸文重新摆正身子,对着妙圆摇了摇头。
“师傅,我素来敬佩佛道学说,只可惜佛法高深,我一个俗世凡人参悟不透,无缘于此。我不理解师傅们的求佛之心,师傅们也不理解我的求利之心,师傅说金银好不过闲庭落叶,可是在我看来,这事上却没什么能够比金银更好,有了金银,才能够有大大的庭院,借钱一事,还望三位师傅宽许。”
忠国也低了低头。
“我也帮严老板请求三位师傅,请三位师傅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他的请求吧。”
妙圆叹了口气。
“请两位稍后,我与两位师兄弟商量片刻,再来答复二位。”
说完,他双手合十朝忠国和严逸文行了个礼,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子。
他身旁的妙绝妙德也一同起身,三人后退两步,然后便转过身子,走出了房间。
三名僧人离开之后,忠国舒了一口气。
严逸文没有像他一样放松,反而绷紧了身子,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额头冒出。
忠国笑着安慰他。
“严老板,你不用这么紧张,既然是那位师傅说要商量一下在回复我们,那就是说这件事能成,不然的话,以他们在银行里的地位,借钱这种责任重大的事情,直接回绝我们就好了,还省得回头出了问题承担后果,还商量什么。”
严逸文抹了一把汗,轻轻喘了喘气,点了点头。
“华老板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