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华老板，你为我们洋行带来了什么样的生意？”
汉斯开门见山，华忠国也不觉得意外。
以他在21世纪出席各种商谈场合的经验来看，生意人大多都喜欢直接进入主题。
何况以汉斯的大班身份，他肯接见自己这样一个毫无名气的商人，自己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多余的礼节，既没有必要，也不可能。
忠国微微一笑，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卑不亢的看向对方。
“现在是初春，再过上两个月，今年最早的一批麦子就成熟了，贵行应该也做好了收购的准备工作了吧？”
汉斯平静的点了点头。
如今美最时洋行的业务种类繁多，但是粮食一块依旧是其核心业务之一。眼下时间虽然还早，但是汉斯已经开始调动资金，为收购麦子做准备工作了。
忠国的脑海中还残留有华峻霄留下来的记忆，因此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掌握这个时代通用货币的情况以及最近两年市场行情的变化。
华峻霄虽然在做生意上没什么厉害的手腕，不过为人却相当认真，即便是自己的米面店生意惨淡，他还依旧记下了一个月之前的市场行情。
今年的粮价会上涨。
从华峻霄的记忆中，忠国了解到，去年旷州大多数米面店存货都不足，批发市场上一度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
眼下除了美最时洋行这样大的商行，大多数的店铺都没有多少存粮。
美最时洋行虽然有不少库存，但是在奇货可居的道理下，那些店铺掌柜也不愿意花高价从美最时进货，大多数店铺主都选择忍耐坚持，等到今年的新麦收割，便可以直接去农村以低价收购。
华峻霄会心灰意冷，以至于想要走上绝路，一部分原因也正在于此。
面对大好的形势，粮商们只要挨过接下来的这两个月，就可以大赚一笔，但是华峻霄却已经赶不上这趟车了。
如今他的手上已经没了本金，而且店铺距离美最时洋行如此之近，就算能够借钱抢购到一批粮食，盈利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说仅凭生意失败这样的挫折还不足以击倒一名商人，那么在自己生意失败的同时，同行们的生意却顺风顺水，这样的反差便足够让最坚强的人也质疑自己的经商能力了。
“我愿意代理贵行收购小麦，报酬的话，只要从利润中抽取一部分给我就可以了，汉斯大班意下如何？”
听了忠国的提议，汉斯脸上露出了一副无趣的表情。
“华老板的意思是.......想要帮美最时洋行跑腿？”
忠国平静的点了点头。
“正是。”
汉斯发出了一声轻笑，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失望表情。
“这样的话，华老板可能要失望了，我们美最时洋行有自己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很好的为洋行收购来优秀的商品，不少行商也会带着装满了麦子的马车来我们这里兜售。抱歉，我们不需要跑腿的。”
说完，汉斯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了刚才看到一半的文件。摆出了一副“请自便”的态度。
忠国如果能够知难而退的话，这时候就应该体面的告别，离开这间屋子。
不过作为想要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的谈判专家，忠国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屈服。
汉斯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知道在多少张谈判桌面前与对手交锋过的忠国很明白，同样是对对方有利的条件，不做铺垫的说出来，与先让对方失落然后再说出来，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
现在的汉斯正因为预期中的商业好手不过是一个平庸之辈而倍感失望，这种时候，正是用好消息冲击他的时机。
忠国没有从椅子上起身，反而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忠国轻轻咳嗽了一声，见对面的汉斯依旧毫无反应，才缓缓开口说明了这次前来自己准备好的王牌。
“如果将收购麦子的事情全权委托给我的话，我能够让贵商行用便宜两成，不，三成的价格收购到麦子。这样的话......”
不等忠国把话全部说完，在办桌后面看着文件的汉斯便猛地抬起了头，一对澄澈无比的蓝色眼珠死死盯着忠国打量，其中满是狐疑的神色。
见自己的话起到了预期的作用，忠国微微一笑，丢出了一颗定心丸给汉斯。
“如果汉斯大班不相信的话，我可以与贵行签订契约，倘若不能够节省收购金，我愿意自己赔偿相应数额的现金。”
“华老板这话当真？”
“绝无虚言。”
“请稍候，容我想一想。”
汉斯抬起双手交叉成掌按住了额头，低下头隐藏住视线，心头思绪迅速翻滚。
忠国开出的条件可说是无比诱人，只是这也未免诱人过头了。
作为商品，粮食一向利润微薄，美最时洋行虽然将粮食当做主营业务之一，但是要论洋行每年营收利润，粮食一块占比甚至不足一成。
即便凭借着洋行巨大的体量，粮食的利润也很难提升，尤其是担忧价格上涨引起玉龙国人对洋行的抗拒，使得汉斯时常为之苦恼。
如今忠国说能够降低采购粮食的成本，而且还是两，三成之多，这毫无疑问会给洋行带来巨大的利润。
就算这其中有什么陷阱，华忠国也表明如果不能够为洋行降低采购成本，他自己会掏出腰包来赔偿洋行。
只要将这两条关键的条件写在契约书上，那么洋行便能够立于绝对占据优势的立场。
最关键的一点，是华忠国提出来他的酬劳只取节省下来的成本中的一部分，并不需要洋行额外支付佣金。
对于美最时洋行而言，可说是稳赚不赔的情形。
唯一令汉斯疑惑的是，这名年轻的华老板，究竟有什么样的底气能够开出这种条件。
“好，华老板，这笔生意我可以交给你，不过你刚才开出的条件，必须全都写在契约书上。”
“那是自然。”
汉斯这么痛快就答应自己的建议，让忠国稍微有些惊讶，不过他也不是拖杳的人。
等到走出洋行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一份墨迹刚刚变干的合约书，稳稳的揣在了忠国的怀中。
“如果未能依照合约所定节省成本，则华忠国须赔偿美最时洋行损失，责无旁贷......”
默念合约书上的相关条款，忠国轻笑着叹了一口气。
自己穿越过来占据了其身体的华峻霄穷困潦倒，哪里拿得出钱来赔偿？
这一笔生意，只能成，不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