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本来就有心让方明好好见识一下船上的生活，计算好了今天在船上面用餐的，见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便带上方明随着一众船员进了船上的饭厅。

船只上的空间称得上寸土寸金，每一块地方都有大用处，所以不管是休息还是工作用的舱室，都会尽可能的节省空间。

忠国买下龙山号之前，船上就有一间狭小的饭厅，小到只够五六人用餐，平时也基本上只有船长大副等高级船员会进来，而水手们就拿了食物，坐在外面的甲板上吃喝。

不过刚买来龙山号的时候，忠国上船四下里转了转，看到餐厅的时候，还真觉得在这里头吃饭比不上在甲板上吃痛快。

碰上对狭小空间接受能力差的人，别说好好吃饭了，这种地方心里都要发慌。

因此把船只交给太古洋行的船坞进行改装的时候，忠国格外关照了他们尽可能将饭堂改装得大些。

不过船上的地方就这么多，太古船坞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够凭空变出来一块空地。

好在忠国舍得花钱，直接给船上安了不少玻璃窗户，在把以前比较占位置的桌椅都换成了他前世在酒吧里看到的那种紧挨着吧台的长条桌，这才使得饭堂看起来亮堂了不少，能容纳的人也多了些。

不过就算这样，这饭堂里头进去十来个人也就顶天了。

这时候吃饭的人不过七八个，船上的货物往下卸的时候需要有人在边上看管监督，所以船员们自觉地分成了两批先后吃饭。

忠国和方明就跟着头一批船员们一块儿用餐。

进了餐厅之后，忠国拿手捅了一下方明。

“怎么样？这地方够小吧？”

旁边的老船长扭头朝忠国看了一眼，忠国没搭理他。

方明点点头，好奇的四下打量：“嗯，是挺小的，没想到船上吃饭的地方是这样子，真是新鲜。”

见他丝毫没有因为地方小而失望，忠国也只得无奈的摇头。

等到厨师把菜用大木盘子装了端上来，众船员就自己取来吃。

晚饭的主食是面包，不过在船上烤面包十分危险，所以船上基本上很难吃到新鲜面包，面包都是在码头上装卸货物的时候补充的。

往往随着航程将近尾声，剩下来的面包都会变得又干又硬，十分难啃。

忠国之前乘坐过几次船，所以很清楚船员们的伙食情况，特地留方明在船上吃完饭，其实他心里多少有点让方明尝苦头的念头。

船刚刚起航的那几天姑且不提，到了最后的日子，船上会因为缺少蔬菜水果，面包也变得干硬而使伙食水平大大下降，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船员们早已经习惯了。

等到厨师们端上来一大堆拳头大小的硬面包的时候，忠国特意看了一眼方明。

方明抓了一个面包在手上，正觉得有趣的玩味着。

眼看着他就要把面包塞进嘴里，然后亲自体验到被这种硬面包硌到牙齿的滋味，忠国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快感。

然而方明刚把面包往嘴边凑过去，还没等他咬上一口，坐在他边上的老船长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方明，这面包不是这么吃的，你等一下。”

方明很乖巧的遵照老船长的叮嘱放下了手。

忠国略感失望，但也觉得奇怪。

面包不这么吃还怎么吃？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船上的厨师又抱出来十来个碟子，给每个人面前放上了一个，然后又拿着勺子在每个盘子里添了一大勺热气腾腾的浓汤。

等汤盛好了，船员们才开始忙活，纷纷将手里的面包撕成小块扔进汤里头泡着。

在船长的示意下，方明和忠国两人也跟着学。

面包进了汤里，立刻浸满了汤汁，变得容易入口起来。

忠国吃了一口，发现这汤居然也十分美味，汤里面加了洋葱和胡萝卜，还有容易保存的咸肉干，味道十分浓厚。

配上用作主食的干面包，十分好吃。

而且面包和汤的分量都足够，汤吃完了可以立刻再添，堆在盘子里的面包能够随意取用，一顿饭结束，方明吃得直打饱嗝，意犹未尽。

走出饭厅之后，忠国无奈的问了他一句。

“怎么样，方明，船上的饭菜都是他们洋人喜欢吃的，你吃不习惯吧？”

方明不知道忠国问他这话的用意，很直接的摇摇头。

“不，很好吃，老实说，华买办，我还没这么痛快的吃过一顿饭呢，东西随便吃多少都可以，想吃多少自己拿，这可真自在。”

忠国头回后悔自己把船上员工的伙食安排得太好了。

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方明尝尝船上难以下咽的食物，没想到船上的厨师愣是弄出了这么好吃的一顿饭。

不过是些方便长期保存的洋葱咸肉，做成汤之后滋味竟然这么美妙。

忠国不死心。

“刚才你跟着船上的三副四下看了看，感觉怎么样？”

“很新鲜，华买办，没想到龙山号上面是这个样子，老实说，我之前一想到龙山号，就以为，以为是跟咱们国家那些大木头船一样的，没想到压根就不是，这下面还有个大锅炉呢！里头烧着水，热气腾腾的。还有船舱地下.....啧啧，居然有那么大的地方，怪不得能够放那么多货呢！华买办，你说这船整个都是用铁做的，怎么装了那么多货都不沉呢？”

他越是兴奋，忠国就越是无奈。

到最后，忠国问他。

“方明，你要是上了船，方亮怎么办？你们两兄弟一直都是在一起做事的，现在一个在岸上，一个在船上，可就没法互相照应了啊。”

方明点了点头。

“我知道，华买办，不过我不担心，方亮其实比我聪明多了，反而是跟在我这个当兄长的身边，他才难以长进，遇到事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的主见，华买办，我想要是再遇到事的时候能够让他自己拿主意，他就能够变得有出息了。”

忠国楞了一下，方明想了这么多，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他亲眼观察这对兄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知道方明说的都是实情。

不管是在洋行还是在他的船公司里，只要有他这个兄长在身边，方亮就什么事情都习惯让方明做决定。

没有这个兄长的边上，对他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自己做主自己的事情。

方明又开口：“华买办，你能够让我在龙山号上做事吗？”

忠国苦笑了一下。方明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还能够拒绝？

何况龙山号上的确需要补充人才，这是一个机会。

“我知道了，那就留你在船上吧，回头我去公司里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