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气候似乎十分反常，从路旁行走的本地人口中听到的话来看，汗口市今年的雪降得比往年都要厚。

城里的地上已经被足够没过脚背的积雪给铺满了，整个城市的街道都似乎换上了统一的铺装，看起来十分的有美感。

不过这种美感在人流最多的街道上，转瞬间就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这条街是每天早上从城外挑菜进来贩卖的农民们聚集的地方，根据季节的不同，道路两边能够看到各式各样的应急蔬菜。

每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忠国总会不自觉的被路旁讨价还价的买主和卖主们吸引。

萝卜，青豆，小白菜，大白菜，土豆......

在汗口市的这大半年待下来，每天光是从这条街上走过，忠国也磨炼除了不少挑选原材料的眼力。

人一多，街上的积雪就被踩踏得面目全非了，地上到处都是白一块黑一块的。

忠国要留心被融化了的雪水混合着积雪冻得又滑又硬的区域，所以不敢快走。

照这么看来，冬天车夫们的生意兴许会好一点。

路越是难走，天气越是糟糕，人们就越懒得和地面较劲。

自己躺在人力车的大箱里头，撑起挡雨的罩子，把难走的地面和冷冽的劲风都交给车夫们去对付，有什么不好呢？

等到了洋行，忠国看到上班的人一个个都穿上了比昨天厚得多的衣服。

天气变凉已经是个把月之前的事情，但似乎等落了雪，人们才能够意识到冬天的到来。

严伦和方明兄弟也全都穿上了棉衣，运输部里头有火炉子，一到天冷的时候就会点起来，上面永远坐着一壶热水。

白色的水蒸气和烧得红彤彤的碳让运输部里头的温度比外面起码高上好几度，也叫人稍微好受了一点儿。

忠国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方亮在慌慌张张的藏什么东西。

他明显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才开始藏得，匆匆忙忙的，动作也不够利索，结果就被忠国看到了他想要放进袖子里的东西的模样。

忠国对他笑了一下。

“拿出来，趁热吃了吧。”

方亮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烤红薯来。

这是他上班的时候买来当早饭吃的，一到冬天，烤红薯就变得格外受欢迎。

这东西便宜，而且又甜又糯，口感十分好，最重要的是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烤红薯热乎乎的，捧在手上比什么都暖和。

一路上怀里揣着这么个暖和的东西，身子就不会觉得冷，完了还能够拿来吃。

天气暖和的时候他们上班之前都会在外面把东西吃完了才来，不过现在天冷，忠国也不愿意过分的苛责他们。

只要不是太耽误活，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何况现在大冬天的，本来也没有多少事情做。有时候就连送文件的人也是隔一天才来一趟，清闲得很。

忠国也乐得趁这段时间教自己手底下这三个伙计一些知识，来年了也好多帮自己一些忙。

三人虽然都乐于学习，不过却各有各的偏好。

方明喜欢学外语，对各种各样的货物的名字、用处、来历以及加工方法都很有兴趣，方亮则更喜欢学算术。

相较之下严伦感兴趣的领域更加现实，他对忠国说的各种直接经营的手法比较来劲，尤其听到一些市场上特殊的规矩的时候，他总是眼睛发亮。

忠国就趁着空闲时间，给他们讲讲自己当初做买卖的时候的事情。

每每听到这些，三个人都会露出一副惊奇的面孔。

听到忠国讲解当初他使用远期合约采购商品的一节的时候，严伦提出了一个问题。

“华买办，我刚刚想......你说得这个远期合约，是到了时候，买主就得按照规定的价钱跟卖主买下货物是吧？可要是到时候买主手上的钱不够了怎么办呢？就算他要按照合约规定的来买，不也没有办法吗？”

忠国笑了一下。

“买主要是不能够按照合约上规定好的价钱买事先商量的商品，那就要承担责任，这方面洋人的法律比咱们的更加细致清楚。”

严伦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意。

他想了会儿，试探性的看着忠国。

“华买办，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说得这个远期合约......买主要是手上资金不够了，他可不可以把这个合约卖给别的买卖人呢？到时候别的买卖人拿了合约，去问卖主按照合约上的价格买东西，对卖主来说不也一样吗？”

忠国惊讶的看着他一眼。

这种手法他倒是不陌生，这只是十分初级的期权买卖而已，对于熟练这种交易技巧的商人而言，很轻易的就可以利用这种方式来挣钱。

甚至在忠国前世生活的年代，不少人就是以买卖期权为生，这些人也许一年之内能够完成数笔甚至数十笔交易而完全不用见到货物，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获得大量利润。

叫忠国惊讶的是严伦居然自己想出了这种交易技巧。

虽然他考虑得还只是最初级、而且不涉及切实的利润的期权转移，但是毫无疑问，严伦的确已经触及到了这种交易计较。

忠国看了一眼旁边的方明方亮，两人在这方面没有严伦的反应那么快，但是听严伦说出来之后，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忠国。

忠国笑了笑，点点头。

“不错，的确有这种方法，顺便我告诉你们，这叫做期权买卖，通过买卖期权，也可以获得利润。”

严伦受到了鼓舞，兴致高涨，立刻追问忠国：“怎么样才能用这种办法挣钱？”

“期权的买卖说白了和普通货物的买卖没有什么区别，挣钱的办法也是老一套，就是期货，如果某一份远期合约上的商品到了应该交付的时候，价钱比合约上规定的价钱要低，那么这份远期合约对于买货的人来讲，就是会造成损失的合约，这种时候，为了避免损失，持有合约的买方就会想要把合约转移给别人，让别人去承担损失，相应的，要是商品的价格比合约上的要高，那么拿着合约去收购就能够占到便宜，合约本身就会很抢手。这样一来，远期合约本身就具备了价值，利用这个价值波动来挣钱的技巧就是提前观察好货物本身的行情，并且在合约到期之前，就与人进行合约的交易。自然，不能够让买合约的人知道行情的变化是重中之重，总而言之，期权买卖，比远期合约的交易需要更加狠辣的眼光，手段也要稍微复杂一些，明白了吗？”

严伦瞪着眼。

“完全没有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