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车行,看到自己那些原本崭新的车上面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忠国一阵心疼。
郑大找来了城里一些手巧的匠人,帮忙修补车胎。
也得亏这批车子和忠国的那辆车不一样,车胎都是实心的,里头主要是填塞些减震用的胶皮,再就是把给轮子里头擦擦水,弄弄干,不需要特别麻烦的技巧。
不然的话要是跟忠国的车一样,那这些车胎破了可不好修。
至于其他的敲补大箱,给磕掉了漆的地方上漆什么的,忠国也不在乎的花了大价钱,特地问旷州那边汉客来车厂订购了完全一样的油漆。
这些事情要做的话不是特别麻烦,不过忠国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处理河堤的事情,郑大不好打搅他。
不过他倒是没闲着,这几天因为城里城外的地都被雨水泡烂了,忠国也没有用车,郑大就把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了车行里,给车子擦擦水,上上油,拉着车子晒太阳。
做这些事,郑大心里没有想着什么,既没有特别的看成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车夫之外的活。
他被忠国带着来到了汗口市,每个月挣的钱不少,对忠国本来就是心中感激。
加上郑大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比起在旷州的时候,他对忠国这个雇主就多了一层下意识的亲近感。
帮忠国看着车行里的车,在郑大看来就好像是顺便替熟悉的邻居盯着田里的粮食,防止路过的牛羊啃食一样。
他是忠国雇来拉车的,这些事情他顺手就给做了。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段时间有不少车夫都过来拉车,全都被郑大给拦了下来。
车夫们拉车是拉一天交一天车份,早上出车,晚上收车回来的时候把车份给交了,哪天不想或者不能够拉车出去,车行也不过问。
不过车夫们都是指望着这个活吃饭的,拉一天车就有一天的钱赚,再加上人力车的买卖现在在汗口市很好做,所以基本上车夫们都是当成长期的活计,每天就跟上下班一样准时过来拉车。
那场大雨过后,许多车夫家里都被水泡了,有人堆在墙角的煤炭被水浸了,有人的米缸缝隙漏进了水,有人要修屋顶,有人要补墙,有人生病,有人挨饿......到处都等着用钱。
郑大不让他们拉车出来,可就让车夫们不高兴了。
“什么回事啊郑大,这车怎么就不能够拉了?”
“郑大,怎么是你做主啊?华买办呢?”
郑大本来口舌不利落,也不和车夫们磨嘴皮子,直接给他们说了原因。
“华买办现在没空管车行,他也没有车子不能够出门,可你们自己瞧瞧吧,车子都泡了水,得维护!不能够出车。”
车夫们有的讲道理,便不再提,有的人明知道郑大说得没错,可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干耗着,他们也想要挣钱啊。
有的人就跟郑大说。
“郑大,你管那么多干嘛呢?这车也不是你自个儿的,东家都没有说不让拉,那咱们拉出来也不打紧。”
郑大咬定了自己的心,坚决不让车夫们出车。
“车子不能够拉出去,先维护,不然这么拉车,回头车子都得落下毛病。”
郑大不是不知道车夫们的苦处,可是他只能够顾着一头,郑大选择了对忠国负责。
再说了,郑大虽然嘴上话少,但心里并不糊涂,他知道这些车夫们平时收入不少,人力车的买卖在汗口市好做,只要肯卖力气,谁都能够挣不少钱。
可是大多数车夫们有了钱,既不想着存起来以备祸患,也不愿意细水长流,都有多少花多少,留下当天口粮钱之后,多出来的钱的要么拿去喝酒,要么去耍牌,全都花了个精光。
郑大不待见他们这种做法,他虽然没有特地要给这些得过且过的同行们一个教训,可是心里头也慢慢的有了这么点儿感觉。
不过他的这个举动在车夫们看来简直就是背叛!
平时郑大虽然不说话,但是车夫们都当他是一样卖力气的苦命人,也没有格外的疏远他。
再加上郑大是给忠国拉私车的,所以在车夫们之中多少还有些地位。
现在郑大这么一弄,可就叫车夫们看不顺眼了。
但郑大愣是不管车夫们的叫骂,死心眼的把车行大门给锁住了。
忠国得知他没空管理车行的这段时间里车行发生的这些事的时候,先是下意识的觉得有趣,随后马上就为郑大的仗义举动感动了。
要不是有郑大帮他把车子保住,让那些车夫们拉着刚被水泡了的车子在城里头的烂地上折腾,他这些车子说不定还真的就给拉坏了。
就算是汉客来车厂的车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等雇来的人把车子上面的毛病都修理好了,忠国重新开放了车行的买卖。
开门的时候,当着那些一拥而上跑来赁车的车夫们,忠国特别说明了一件事。
“我跟你们说啊,车行打算给你们免三天的车份!都听好了啊!三天!从今天算起,三天不收你们的车份!为什么?因为郑大跟我说了,这一场大雨刚过,大家都有用钱的地方!让我给你们免三天的!这是郑大从我这儿给你们要来的实惠!都给我在心里边念着好听的话!知道了?”
车夫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郑大还真是个好人!
也是,人家帮着自己东家照顾车,做的都是有道理的事情,连土匪有时候都还讲个道义呢,他们卖力气挣饭吃的,怎么着也不能够比土匪还不讲道理吧?
何况免三天的车份啊!
一天三毛钱,那就是小一块了!
要不是郑大帮着说好话,他们哪来的这个便宜?
对于郑大,车夫们立刻就改观了,有人还因为自己前几天说了难听的话觉得内疚,觉得自己冤枉了好人。
郑大本人呢,比谁都要吃惊。
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叫华买办给车夫们免车份的话,这段时间光是忙着处理车子的问题,他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哪里有功夫想别的?
就算想,也是琢磨自己往后和车夫们再也难以凑到一块的苦闷事情。
可没想到,华买办这么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车夫们不会敌视他,他也用不着难受。
唯一的损失,就是忠国贴出去的那三天车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