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亚瑟说完，忠国心中已经有了数。

亚瑟十分急切，在席间不断问忠国这纸巾的货源是什么地方。

他从忠国口中得知忠国在旷州城开店贩卖纸巾，但是忠国却留了一个心眼，没有告诉他这纸巾是自己的工厂中生产的。

忠国隐瞒这一点，一是因为自己的工厂毕竟没有正式的资格证书，严格来说是非法生产。本来就不应该太过声张。

另一个原因，便是人之常情了。做生意这种事情其实十分简单，就是四个字，低买高卖。

找到便宜的货源，然后转手加价卖掉，中间的利润就是自己的好处。

忠国不告诉亚瑟自己有工厂，便可以将纸巾高价卖给他，反正旷州城的纸巾经营自己是独一份。

亚瑟见忠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透露纸巾的货源，也不再坚持，只是留了一个地址，告诉忠国如果有便宜的纸巾想要出手，可以去这个地址找他，然后就离开了中介所。

忠国和亚瑟互相试探谈生意的时候，俊杰不好开口，只在一旁安静吃喝，偶尔应和着忠国和亚瑟的动作举杯。

等到亚瑟离开中介所，他立刻就问忠国。

“老板，为什么不告诉洋人咱们厂子的事？我看这洋鬼子很有钱，和他做上生意的话，厂里的纸巾应该能够出货不少。”

俊杰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他虽然在忠国的店子里历练了几个月，涨了不少见识，人也沉稳了许多，但是还是欠点火候。

做生意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理战术。尤其是谈判的时候，就是要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牌。

忠国保留工厂的信息，就等于在亚瑟眼前蒙上了一层雾，亚瑟不清楚纸巾的货源，便只能够任由忠国摆布。

刚才忠国试探性的问亚瑟能够消化多少货，亚瑟说出来的数字十分惊人。

俊杰就是听了亚瑟的回答，才觉得能有这么大的出货量，告诉亚瑟工厂的事情也无妨。

忠国却不这么以为，做买卖的时候为了能够拿到便宜的进货价，买家都会夸大自己的进货能力。

只要没有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怎么说都没关系。碰上脑袋不清醒的直接被自己给忽悠晕了，那自己就能够赚到。

“不着急，反正咱们现在生意做得不错，不用急功冒进。”

俊杰一脸似懂非懂的点了头，忠国觉得这小子还有的得练。

桌子上的饭菜被三个人扫荡一空，已经只剩下了残羹冷炙。

不知道是饭菜太美味的缘故，还是因为多了一个人吃，忠国感觉自己没有吃饱，肚子里的胃还不够踏实。

俊杰刚才没怎么说话，吃的倒是一口也没落下，现在正摸着肚子打饱嗝。

忠国嘱咐他等会收拾完了桌子自己先睡觉，然后拿着钱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经黑得像墨一样，街上也没几个行人。

这个时代人都不习惯熬夜，一是因为白天为了谋生太累，二是晚上也没什么可以去的娱乐场所。街面上连路灯都没有。

不过大概是环境很好，大气也没有被污染的原因，再加上现在是夏天，满天繁星，月亮投下来的光也很亮，整个街面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青色荧光，忠国借着星月的微弱光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在街上走了走，忠国也没有见到一个小吃摊子，想来是因为太晚了，卖吃食的难得碰上客人，都早早回家去休息了。

好不容易忠国才在一条平时不怎么来的街道拐角看到了一个挂着油灯卖吃食的摊子，他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问老板要了一碗烫豆腐，两个烧饼，坐下来吃了起来。

这烧饼和烫豆腐都是北方流传过来的吃食，不是旷州本地所有，烧饼就是简单的发面贴在一个炉子内壁上，炉子里烧着碳，用炭火的温度烤熟的面食。

烫豆腐稍微讲究些，一锅子微微发黄的老豆腐在锅子里煮的滚烫，小贩拿着大勺给舀起来放在一只碗里，加上韭菜末，酱油，醋等调味料，然后再搁上一只用薄铁片弯成的小勺端上桌，就可以供客人享用了。

俗话说一烫抵三鲜，忠国吃下一口烫豆腐，顿时整个人浑身都变得火热，滚烫的豆腐顺着喉咙穿过食道落在肚子里，让忠国的身子由里到外都被烫得精神无比，食欲大开。

简陋的小木桌上放有供顾客自取自用的辣椒油，忠国抬手狠狠的加了两大勺，就着刚出炉的热烧饼吃了个痛快。

一碗吃完，忠国意犹未尽，连忙又叫了一碗。

吃完两碗老豆腐，三个烧饼，忠国才感觉肚子踏实了，又买了一碗慢慢品味。

小贩的摊位上没有别的客人，忠国吃得欢快，抹了一把汗，整个人精神抖擞，于是跟小贩搭话。

两人随口聊了两句，小贩果然不是旷州本地人，而是从贝京来的。

忠国见他大半夜还出来摆摊挣钱，想他生活也不容易，便让小贩又上一碗老豆腐，几个烧饼，邀小贩一起坐下来吃喝。

小贩性格有着北方人的爽快，稍微推辞两句之后，便坐了下来。

两人谈了几句话，忠国才明白，小贩祖籍汕东，前几年玉龙国东边的日和之国和北边的露西亚国打仗，波及到了汕东百姓，小贩父辈就带着家人跑到了贝京。

一家人在贝京呆了两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营生，便又一路往南，最后来到了旷州。

在贝京的时候，小贩家里人为了谋生，摆过一段时间的老豆腐摊子，来到旷州之后，小贩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又不认识人，就继续做着老豆腐的生意。

所幸旷州往来商人很多，小贩的老豆腐味道又好，每天经营下来，倒也能够赚足一天的口粮。

忠国听得感慨连连，小贩这样的人，才是玉龙国普通人的样子，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去消费他的纸巾的。

而且小贩提到的露西亚国与日和之国在汕东的战争，忠国前世也在史书上看到过，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露西亚国和日和之国都是玉龙国的邻邦，然而近代两国强大起来之后，却开始不把玉龙国放在眼里。

几年前的战争，两国也只是为了争夺在玉龙国的利益而已。

吃完老豆腐，忠国给了小贩一枚银元，没要找零。

小贩顿时连声道谢，这一枚银元，就是买他十锅二十锅老豆腐，也绰绰有余。

回中介所路上，忠国心中感慨，自己想要通过办厂让玉龙国强大起来，可还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

一时间，忠国惆怅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