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看小考夫这幅样子,心中立刻就变得痒了起来,忍不住想要知道信纸上的内容。
他不是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的道理,但是在两世为人都在生意场上混迹,让忠国对于情报有一种本能的敏感。
小考夫虽然年轻,但是在汉斯的大力栽培下,也经历过不少风浪,平时洋行里有什么事情,实际负责处理的虽然是买办和其他雇员,但是最后却大多是向小考夫汇报情况。
忠国在洋行工作这么一段时间,很少看到小考夫露出这样慌张的表情,这张信纸上的内容肯定不同寻常。
明知道有可能会被对方嫌弃,忠国还是腆着脸问了一句。
“小考夫,出什么事了?”
小考夫摇了摇头,吐出一句话。
“铁路出事了。”
紧接着他立刻转身走进洋行,听着耳边传来的小考夫上楼的脚步声,忠国就知道他是去跟汉斯通报情况了。
小考夫没头没尾的丢下这句话,忠国一时也没有听明白,不过他大概猜到是之前汉斯跟他提过的粤汗铁路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没隔几天,旷州城街上就开始流传出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忠国出门稍微打听了半天,就弄明白了那天让小考夫慌乱的消息是什么。
事情的确和铁路有关,不过不是忠国猜想的粤汗铁路,而是另外一条川汗铁路。
川汗铁路和粤汗铁路一样,都是由洋人建议,朝廷倡导,从民间集资修建的铁路。
有了修铁路的计划之后,朝廷不愿意掏钱,因此铁路修建的费用大多是商人,士绅,甚至一些农民们集资出的。
铁路修建好之后,南北交通便能够方便许多,不少商行更是早就开始把利用铁路运输商品的计划纳入日后的规划之中。
这样一来,这两条铁路,尤其是连接汗口市和旷州市的粤汗铁路,就能够产生巨大的运营利润。
这批利润除了用来维护铁路和增添火车头以外,剩下的钱就是当初集资的商人士绅和农民的分红。
除了钱,一些出钱多的商行,还可以得到些特权,在货物运输上也能够占有大大的先机。
这件事本来应该落得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果,但是西洋人却盯上了这两条铁路。
铁路的重要性实在太大,除了能够赚取运费以外,对于洋人在玉龙国扩张生意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
德乙之国,美罗国,英塔利亚国,法悉国几个国家的银行不愿意放过这么好的两条铁路,便强迫朝廷以铁路抵偿债款。
而朝廷竟然也答应了洋人的要求。
在忠国看来,洋人说服朝廷修建铁路指出,恐怕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把这两条铁路占为己有。
只是铁路是包给民间建设的,洋人问朝廷要铁路,从道理上说不通。然而朝廷这时候做出了一件厉害的事,直接把川汗铁路和粤汗铁路两条铁路收归了国有。
修建铁路耗资巨大,因为看到其中利润可观,民间不少人在集资的时候都投入了大量钱财,朝廷的这一举动登时让多数在铁路上投了钱的商人士绅和农民都血本无归。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朝廷这么一来,等于是掐断了无数人的财路,尤其是朝廷将铁路收归国有,是打着将铁路卖给洋人的算盘,这种卖国的行径更让玉龙国百姓难以忍受。
小考夫收到信的前几天,负责修建川汗铁路的川汗铁路公司在泗川省召开了股东大会,大会下来,群情激愤,直接就成立了反对铁路国有化的“保路同志会”。
开利洋行先一步得到消息,立刻就派人将情报给美最时洋行送了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忠国差点没笑出声来。
洋人对玉龙国而言是外人,他们为利而动做出些伤害玉龙国利益的事情虽然可恨,但是忠国知道这种事情千百年来都很平常。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样的道理忠国十分明白。
反而是玉龙国的朝廷,为了求得一时安稳,做出这种卖国行径,让忠国实在看不下去。
这下可好,朝廷自食恶果,眼下两条铁路成了老百姓反抗朝廷的契机,洋人的如意算盘也受了挫折,这幅景象落在忠国眼里,实在是让他大觉痛快。
只是美最时洋行原本计划今年秋收之后利用铁路运送粮食,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除了川汗铁路,粤汗铁路也被不少愤怒的玉龙国人给占,要正常运行多半不可能。也难怪小考夫得到消息后会大为惊慌。
忠国虽然心里头畅快,但是也替汉斯和小考夫着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觉得汉斯和小考夫为人都很不错,除了工作上要求严苛以外,两人都很好相处。
这件事情背后的推手是几大洋人国家的银行,美最时洋行跟这事也扯不上多少关系。
眼下铁路出了事,蒙受损失的是洋行,忠国觉得自己身为买办,理应为洋行解决一下问题。
他先是去找贾楷,想问问看有没有什么门路,至少让洋行的运输计划能够正常进行,但是贾楷的回复很干脆,保路同志会的活动声势太大,礼和洋行现在虽然在努力和铁路方面交涉,以争取一些运输份额,但是短时间看来也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连贾楷这样门路宽广的人都没有办法,忠国自己就更没有手腕可用了。
贾楷还劝说忠国现在离这事远点,他觉得洋人有力量,迟早能够摆平铁路的事情,但是眼下那个保路同志会在川粤两地一呼百应,这群人中有不少又被烧昏了头,他劝告忠国最近低调行事,他们做买办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免得哪天上街挨了闷棍。
忠国知道他是好意,不过却不屑他这种胆小的态度,贾楷这人在洋行里当买办时间长了,受到洋人的影响太深,忠国觉得这老家伙是被洋人给唬住了。
到最后他还是从华信威那里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华信威早些年从汗口来旷州做生意,也曾经动过脑筋,想要把旷州这边一些新鲜玩意运回老家贩卖赚取差价。
虽然最后他也没做,不过当初华信威生意做得还算不小,而他看好的一些西洋钟表玻璃又格外精贵脆弱,他便考虑过走水路。
听华信威说起可以用船的时候,忠国眼睛一亮,知道自己找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