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人员将忠国领到一条走廊,随后便带着他往里走去。
忠国注意了一下走廊两旁的房屋,房门上都钉了铜牌,用英塔利亚文写上了名字。
缝纫针部,光学部......
接待人员的脚步在一间名为绸缎布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忠国笑着打了声招呼。
“请稍后。”
忠国点了点头,把视线朝走廊深处看过去,里边至少还有三五间屋子。
两人刚才只经过了两间房间,这么看来,这绸缎部,在礼和洋行并非是最大的部门。
接待人员敲门通报了两声后,里面马上传来了声音。
“请进。”
“华老板,您请进把,我就不陪了。”
“多谢。”
招待人员将忠国领到此处交接后,便立刻转身沿着来路返回,忠国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摆设十分简单,唯独有一排木架十分吸引人的眼光,只要是推开门走进这间屋子的人,视线都会最先落在上面。
这排木架正对着房门不说,上面还挂满了大约小臂宽,半米长的各色绸缎,看起来是样品。
忠国粗略扫上一眼,便分辨出木架上的绸缎种类,不下十余种。
“您就是美最时洋行新上任的粮食买办华买办?真是年轻有为!”
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忠国连忙收回了视线,转身向对方行礼。
“贾楷买办客气,我还是这行业的晚辈。”
贾楷,礼和洋行的绸缎买办,也是在旷州城大名鼎鼎的人物,就连华峻霄也听过其名,见过其人。
只是眼前这名从办工作后面缓缓起身的大买办,模样却和华峻霄记忆里的稍有些不一样。
比华峻霄印象中的更加精明,也更加充满威胁。
忠国明白这是因为华峻霄涉世不深,对这个人的印象存在偏差的缘故,不过即便是以他来看,这位贾楷买办的锋芒也锐利得有些骇人。
这人绝对是一个相当有手腕的人物。
“华买办找我是有什么事?你我虽然做的是不同的买卖,可是同为买办,咱们算得上是同行,同行可是冤家哪。”
说这句话的功夫,贾楷冒着精光的两只眼已经将忠国从头到脚扫了好几遍。
好在忠国前世也是与不少人物打过交道的,面对这样的大人物,心理防线也还撑得住。
要是换了华峻霄这样的普通人,光是被贾楷这么看上两眼,恐怕就要心里打鼓,连话都很难说的利落了。
忠国超前迈出一步,平心静气的看向这名年愈六十的长者,缓缓开了口。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您是我们这个行当里的前辈,想来不会把我这样的新人当回事。”
贾楷哼了一声,表情反而显得愉悦了起来。
“看来华买办比街面上说的还要有本事,请坐吧。”
忠国冲他微微一笑,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同为买办,贾楷这间办公房,可是比他在美最时洋行的办公处要干净体面多了。
“华买办来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我听说旷州城有一处买办协会,要进入其中得需要德高望重的人引荐,我想厚脸皮请贾楷前辈做我的引荐人。”
“华老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美最时洋行的买办,想必前途不可限量,我答应了。”
忠国不由一愣。
他没想到贾楷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以至于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面。
看他这幅样子,贾楷抖动唇边两撮细长的胡须微微一笑。
“华老板说得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这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买办的人,在咱们这圈里也算是少见,且就当我送一个人情吧,不过,”贾楷话锋一转,直直的看着忠国,“美最时洋行在这旷州城也是数得上号的大洋行,华老板不找你那里的同事,反而来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要个引荐人吧?”
忠国在心里叹了口气。
对方不愧是人老成精的高手,自己还啥都没说,对方就已经把自己的打算瞧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论金融手段,这个时代的人未必能有可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好手,但是要论做人,在这乱世之中出人头地的贾楷,却远非自己前世接触的那些生意人可比。
“贾楷前辈说得不错,”忠国认真点了点头,他注意到贾楷很乐于听自己尊称他一声前辈,“我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件小事。”
贾楷用鼻子哼了哼。
“小事?”
“是的,我有一个老乡,和贵行做生意的时候,被人给陷害了,现如今弄得生意破产,他特地来求我帮忙,我俩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好拒绝。”
“你来找我,那想必华老板这位同乡做的是绸缎买卖了,叫什么名字?”
“华信威。”
听了名字,贾楷用手捻着胡须略一沉思,然后拉开了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叠纸,稍一翻找,就从中抽出了一张文件来。
“嗯,是有这么个人,说好要交给我们洋行一批货,可是到期了却交不出来,现如今欠了我们洋行一笔赔偿金。”
“是多少钱?”
“不多,合成西元是七十三块五毛,按银子算一共是五十三两六钱五分五厘。”
忠国砸了一下舌头,华信威要交的货是三十匹绸缎,居然值这么多钱,看来他经手的货质量的确不错。
“能不能够请贾楷前辈把我这位同乡的债务转卖给我?我付现钱。”
“这有什么不可以,不过华买办,你这可就欠下我不少情了。”
“我明白。”
对于贾楷而言,捏着华信威的债务也没什么好处,对方也不是啥大商人,用这点债务也榨不出什么好处来。
把债务转卖给忠国,拿到程亮程亮的银子,有什么不好?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华忠国就算是欠下了他的人情。
“华买办钱带来了?”
“带来了,我给的是西洋银元,悉斑亚国发行。”
“嗬,华买办到底是美最时洋行的人,出手就是这么好的货色。”
“贾楷前辈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看看银元吧。”
从礼和洋行出来,华忠国身上轻了不少,少了七十多块银元,多了一份债券度让书。
拍了拍胸口,将这份价值七十多块银元的度让书按实,忠国叫了一辆车朝华信威的住处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