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柳萱锁在宅子里之后，忠国来到了洋行。
粮食买卖的生意依旧红火，汉斯兴高采烈的把忠国叫了过去。
“华买办，汗口总行那边的粮食快要售罄了，现在市面上缺粮的情况比一开始还要严重。”
忠国愣了一愣。
“怎么回事？”
汗口总行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总行就处在玉龙国境内最为重要的两条江河之一的旁边，玉龙国的内河船有超过七成都在那条江流上来回，让总行可以很方便的运输大量的货物，顺便掌握各种各样的情报。
这一次的屯粮事件中，忠国听汉斯提起过，总行收购的粮食总量，足够和四个城市的分行的总和相比。
这么可怕的粮食总量，怎么会比旷州市分行销售得还要快？
“朝廷从总行那里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而且价钱十分公道！总行卖出了超过一半的粮食给朝廷。”
汉斯口中的“公道”，意思就是慷慨。看来总行这一次也没少赚。
忠国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朝廷感觉到危机了，一方面是朝廷中的立宪派给皇族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另一方面是各地的保路同志会的势力越来越盛，朝廷现在对军粮和军饷的需求大大超过了往年。
从朝廷不惜本钱大量采购粮食这件事来看，皇族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立宪派和保路同志会的势力是越来越强盛了，用通常的手段难以取得优势的话，统治者就会将解决问题的手段大大的偏向于使用武力。
这意味着改革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忠国点了点头，等着汉斯说下文。
汉斯满面红光。
“华买办，你知道朝廷大量收购粮食意味着什么吗？”
“天下马上就要更加不太平了。”
“更加两个字真是刺耳，不过你说得对，粮食马上就会更加稀缺，发生战争的时候，受到波及的地方一向如此，所以我觉得，我们要么立刻提高粮价，要么暂停出售粮食，等到人们更加缺少食物的时候，再卖出。”
“你还真笑得出来啊。”
忠国讽刺汉斯。
汉斯微微一笑，没有对忠国的讽刺表示反感。
“华买办，我想听取你的意见。”
忠国叹了口气。
“我觉得我们应该开放粮仓，把粮食免费赠送给饥饿的人们，继续像现在这样下去的话，因为缺少食物而快要饿死的人们肯定会袭击我们的仓库的。到时候连洋行都会遇上危险。”
“这种时候还拿这事开玩笑，我真佩服你。”
忠国笑了一声，在心里暗暗的说，这可不是玩笑。
忠国忍不住想，他要是告诉汉斯他在家里藏了一个想要对美最时洋行的仓库放火的纵火犯的话，汉斯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华买办，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忠国细细想了想，认真的回复汉斯。
“说真的，我觉得差不多该下调粮价了，如果让老百姓对美最时洋行积蓄太多怨恨，对我们日后的生意也没有好处。想必你也知道，如今的粮食价格，已经让很多穷人们吃不起饭了，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汉斯沉默了，片刻后开口。
“你说得有道理，小考夫也跟我说起过城市里最近的情况，不过很可惜，现阶段我们分行没办法下调粮价，这一次的屯粮影响太大，总行已经通过了一个结论，各地粮价暂时统一由总行规定。”
忠国没话说了。
汉斯对忠国露出一个笑容，从抽屉里掏出了支票簿。
“华买办，现在虽然粮食还在持续销售，不过我先把现一阶段的酬劳付给你吧。”
忠国接过汉斯递过来的票据，看了一眼，随即愣住了。
“汉斯大班，这没写错吧？”
“没写错，拿着吧。”
忠国睁大眼睛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票据上的数字，但是无论怎么看，数字都没有变化。
悉斑亚银元三十万块。
忠国想到过这一次美最时洋行的利润会很大，他能够拿到的报酬也不会少，但是这个数字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心中稍微计算推断了一下，忠国就判断出美最时洋行这一段时间获利已经达到数百万之巨。
往年全年下来，各种商品的利润总和加在一起，往往也不过才将近千万，生意不景气的时候，更是不过七八百万元。
而这一次，仅仅是短短两个多月，靠着一次秋收的粮食，洋行竟然能够获利数百万元。
屯粮之利润，实在可怕。
忠国沉默了一会，看着汉斯开口。
“汉斯大班，我想向洋行购买十万块钱的粮食。”
“用来干什么？”
“施粥。”
汉斯平静的看着忠国，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我不会给你太多优惠。”
“这就可以了。”
离开汉斯的办公室之后，忠国稍微觉得轻松了一点。
汉斯能够答应他，已经让他十分意外，价钱方面忠国并不在意。
他想要买粮施粥，便等于是向需要粮食，原本只能够高价购买美最时洋行的粮食的人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
十万块钱的粮食，熬成粥的话，足够提供给旷州城的穷人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补给。
这种事情对于洋行来讲，有害，却没多少利，汉斯能够答应，多半还是看了忠国的面子。
做了这件事，忠国心里多少宽慰了一些，此外他还有一件心事。
柳萱并不知道她娘被卖去了哪里，忠国想帮她一把。一天忙活下来，忠国利用自己的人脉朝来洋行购买粮食的熟悉商人几番打听，都是一无所获。
晚上回到宅子，忠国打开了门锁，柳萱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捣乱，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怎么样，找到我娘的消息了吗？”
“还在找，你别着急。”
晚上忠国让郑大跑腿买了饭菜来，然后拉着柳萱一起吃。
柳萱没动筷子。
忠国看她一眼，跟她说了自己打算施粥的事情。
“这件事我打算交给你来负责，正好我车行里的车夫有几个这段时间没什么生意，请他们过来帮帮忙好了，你就负责盯着，帮我看看每天要用多少米和柴。”
柳萱惊讶的看着忠国，最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可以做。”
“嗯，吃饭，不吃的话我就不帮你找你娘了。”
柳萱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