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 爱德华·诺顿到1013号来接阿妮娅。

“阿妮娅睡着了。”奥黛丽披了一件真丝睡袍，下楼开门。

“你玩的高兴吗？”他问。

“很高兴，阿妮娅也玩的很高兴。”

“你很久没和我一起过周末了，下周末跟我们去度周末好吗？你想去哪儿玩？”

“下个周末基努说要带我去冲浪。”

“你想玩冲浪？”在心里大叫“不好”, 他是赛艇运动员, 冲浪也玩的不错, 只是奥黛丽对赛艇没什么兴趣, 他就没想过问过她喜不喜欢冲浪。

“以前在悉尼找了教练学过, 就是没有真正在海浪上冲过。你会冲浪吗？”

“会。”

“那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去玩。我明早把她送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送他出门。

奥黛丽关上门，又检查了一遍安保系统和摄像头。

回到楼上卧室，基努靠在床头, 手里拿着一本书。

其实才没有什么心情看书呢。

很想抽烟, 但忍住了。

视线黏在她身上，见她脱了睡袍扔在床尾，上了床就躺平准备睡觉了。

“baby。”她肩上有晒出来的泳衣肩带印子, 抱怨就是防晒霜也没什么用。

“嗯？”

吻在她肩上, “我很幸福。thank you。”

“不许说话，睡觉！”

周一早上，奥黛丽送阿妮娅回去。

“你今天要工作吗？”爱德华接过儿童提篮。

“下午过去。”

“那正好，你来看看她的免疫接种卡, 看看下半年她什么时候要去医院接种。”

他把阿妮娅放在游戏室的地板上，让她自己在毯子上翻身打滚，小胖妞奋力扭动小身体的样子太好玩了。

奥黛丽翻看了阿妮娅的免疫接种卡和体检报告, 婴幼儿零到一岁会接种很多疫苗，半岁之前比较密集，半岁之后该接种的疫苗大部分都打完了。重要的疫苗都要接种，乙肝疫苗、轮状病毒疫苗、百白破、麻疹腮腺炎风疹疫苗、水痘疫苗、灭活脊髓灰质炎病毒疫苗、肺炎球菌疫苗等等。

3个孩子半岁之前的免疫接种她一次都没陪过，当然，她一直很忙，但那不是借口。直到演唱会全部完成，从英国回来，才有时间多陪陪孩子。孩子们满了6个月，有好几针要打，她都尽量抽时间陪着。

阿妮娅是最乖的一个，打针不会哭，但会被其他孩子的哭声带哭，她就抱着阿妮娅，轻声细语的对她说话；巴里和查尔斯都怕疼，每次都哇哇大哭，基努喜欢查尔斯多一点，奥黛丽则比较喜欢巴里，两个人抱着孩子哄着，每次都会被其他父母围观。

奥黛丽把下半年阿妮娅去医院的时间记在小记事本上。

“puddin，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没有吧。你不是经常中午过去跟我吃饭吗？”说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一会儿，烦恼的说：“我现在都没有自己的时间了，我的时间都分给你们，和孩子们了。”

“你不是早该想到吗？”多稀奇！多天真啊！

“而这还是在我没有真的亲自抚养孩子的情况下！”她一脸震惊：“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

“那你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了？后悔了？”

“唔，不是。我知道有了孩子生活就会有所改变，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但预想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她放下笔，手托着腮，若有所思，“我现在连看资料都没有时间，只能在片场趁等位的时候抓紧时间看一点，我不能被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拉下太多。时间总是不够，远远不够。”

她烦恼的叹气：“我没法平衡好事业和生活了。”

这确实是迫在眉睫的要紧事情。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是事业，还是生活。”

“我都想要。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爱德华挺认真的思考片刻，“那还挺难的。”

“我知道是很难。可我也不可能为了孩子们就放弃事业，但我又很焦虑，怕孩子们以后会认为我这个妈妈很不合格。为什么男人们就能平衡好这些？难道他们就不会担心孩子以后跟他们不亲密？或者说这种焦虑只有女人才有？”

“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投入在事业上，必然就会导致家庭或是个人生活被挤占被忽略，抚养孩子当然不是晚上下班逗逗孩子就能算数的，你在孩子身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直接反映在孩子对你的态度上。做女人、做母亲远远比做男人、做父亲更辛苦，别担心，”坐在她对面，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想要你牺牲事业回家带孩子的，如果谁敢这么对你说，告诉我，我去揍他。”

奥黛丽轻笑。

“你担心阿妮娅对你不够亲近，这很正常，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确实不多，只有中午吃饭才能见到你，她会弄不清楚你到底是妈妈，还是隔壁的漂亮阿姨。所以，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你的日程安排。”

“什么日程安排？”她瞪大眼睛，没等爱德华继续说下去，很快就说：“你是说，要我考虑两边住？”

“是。你常说世上事无公平，但对阿妮娅，你应该更公平一点。”

“你不要拿孩子来说事。”简直不要太好解读好吗。

他笑了，“对我公平点。”

“你知道没有公平的。”她嘟囔。

爱德华没有再说话，只专注的凝望着她。起先脸上还带着笑意，渐渐笑容消失，表情有一些哀愁。

“你别这样好吗！”有点不耐烦，“好像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一样。你说我没想到现实情况，你不也是没有想到？我只有一个，不可能分成两个或者更多。”

他垂下眼帘，“是，你一直都喜欢基努多一点。其实，我想起来我们结婚那时候，基努要是那时候来找你，你会跟他走的，对吧？”

“没有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推演。而且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随便猜测我会怎么做，那毫无意义。”

“对我，是有意义的。我早就知道你会伤我的心，但我想，时间总会消磨掉你对他的爱，只要我肯等待，总会等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你能不能不要矫情的说什么‘爱’？”

“‘爱’是人类社会唯一的主题，不可能绕开。你总是避而不谈，这本身就不正常。”

“那是因为我就不是个正常的人。”奥黛丽忍耐的说：“我不想再说这些。你要是觉得我跟阿妮娅相处时间太少，过几天我就把她接过去长住，这样你也可以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觉得我用孩子困住了你。”试图抽回手。

爱德华惊愕万分，“你说什么？你要带走阿妮娅？”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什么‘带走’？你本来就没有监护权和探视权好吗！”

他提高声音，伤心又愤怒：“奥黛丽！”接着又努力克制，压低声音，“你真的要跟我讲身为父母的权利和义务？”

“你弄疼我了。”她深深蹙眉。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松开她的手，“我从没说过孩子把我困在家里之类的话，相反，我很喜欢孩子，你和我的孩子，这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不用怀疑我的心意。你不能总是避而不谈，有些问题你必须想清楚、说清楚，没人能总是默默守在你身边，而不要求你的回应，我做不到，基努也不可能做到。”

“我不想听这些。”

“你想过吗？”

“没有。”她答的飞快。

“骗人！”爱德华叹气，“你是不是想说，你分不出来更喜欢谁？”

“为什么要选择？我不想选择，就维持现状不行吗？”

“不行。你看，基努现在搬过去跟你一起住了，”小心避免提到“同居”这个词，“他会要求更多的，如果是我，我也同样会渐渐对你有更多的要求。你还是从前的你吗？你现在快乐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奥黛丽好几天。

——你还是从前的你吗？

显然不再是从前的她，因为有了孩子，一切都有了改变。

——你现在快乐吗？

算不上快乐，因为事情太多，而时间太少，总感觉每天一睁眼就忙忙碌碌，而到了晚上竟然想不起来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还特么的总是累得要命，连床上运动都提不起兴趣。

这真的太糟糕了！

爱德华还说了一个一直被她忽略或者说回避的问题：没人总是默默守候而不要求回应。

她叹了一声，又叹了一声。

“你怎么了？”辛西娅问。辛西娅6月份从罗德岛设计学院顺利毕业，3月就已经签约纽约一家博物馆，正式入职时间是8月。杰昆7月中去外地拍新片，辛西娅就带了印第安纳来了洛杉矶。

“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同时拥有他们两个，而不用选择？或者只要我喜欢的话，我还可以拥有更多的——怎么说？情人？”

“技术上来说，没有问题。但我想你大概没有时间去应付更多人。”

“我喜欢什么事情都被安排的好好的，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包括感情吗？”

“包括感情。”奥黛丽点头，“你说，什么是‘爱’？查莉也说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想，我们大概都失去了爱的能力。你呢？你爱杰昆吗？”

“应该是爱他的吧。”辛西娅轻快的说：“人们理解的‘爱’，大概就是你想到那个人就会笑，心里会很高兴，听到他唤你的名字就觉得雀跃不已，希望他能爱你，温柔的对待你，会想要有他和你的孩子，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可以做出一定的牺牲，愿意坐下来好好谈论矛盾和冲突。”

“你和杰昆是这样的吗？他也爱你吗？”

“他爱我。”辛西娅甜甜的微笑，“这是最基本的。”

“埃迪说，他和基努都会对我要求更多，要我选择他们中的一个，可我不想听到他们提什么要求，也不想选择。”

辛西娅恍然，“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跑到帕萨迪纳来住的原因？”

奥黛丽点点头。

“你想要我去跟他们谈谈吗？”

“不，你别跟他们说什么。我希望他们不要受什么影响，不要因为迁就我而委屈自己，那样谁都不会快乐。”

“你呢？你现在快乐吗？”

奥黛丽深吸一口气，“不怎么快乐。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在逼我选择，而我根本不想选择。”

“那就不要选择，不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哪怕是基努或是埃迪，为别人考虑就总会委屈自己，你有权利获得快乐，他们如果不能让你快乐，就叫他们见鬼去！”

奥黛丽爽朗大笑。

辛西娅去鸟街看望了阿妮娅、巴里和查尔斯。爱德华·诺顿没有问奥黛丽的去向，基努问了，但没有得到回答。

对于奥黛丽一言不合就跑掉了，爱德华觉得很头疼：她这个逃跑主义分子是很烦人了。总是回避问题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说明一来她没有考虑过本应该考虑的问题，二来很可能她考虑过了，但考虑的结果除了她不会有人能接受，所以她不愿明说，干脆跑了。

这就意味着，她不想选择，不愿选择。

也很孩子气。

他看着阿妮娅。

快要7个月大的阿妮娅已经能独立的坐住，坐的很稳当。长出了两颗下门牙，但不爱咬牙胶，抓住任何东西都往嘴巴里送，正处在用小嘴探寻世界的阶段，需要大人格外注意，不要让她误吞什么细碎危险的东西。

抚养孩子就是琐碎又辛苦，24小时，一周7天，全年无休。

他恍然奥黛丽对孩子们非常不上心，可以说是没有多少身为母亲的自觉性。她没有怀胎十月，又没有花7个月时间不分昼夜的照顾他们，一直没有“我现在是妈妈了”的认知。她到现在还没有觉得孩子们很烦，是因为根本就不算亲自抚养过他们，只是午饭时间见阿妮娅两个小时、晚上回家逗双胞胎玩玩，根本就是对待可爱的宠物，而不是养育、照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