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祈良秦见面,老大还来尾随。自己前脚刚走,老大牵住了祈良秦的手。
她和祈良秦的谈话注定不会愉快,但是老大在他们两者之间,选择了第一时间去安慰祈良秦。
身为母亲,她觉得很是失落。强势了一辈子,第一次觉得很无奈。她不是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恩,她失落于自己不喜欢的,甚至排斥到有他没我的人,老大还如此袒护疼。
想一想,自从她知道这件事之后,老大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举动,他依然是稳重的,不急不缓,到如今她才知道是静水流深。
老太太最近多了很多白头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
她这种素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突然苍老起来,特别触目惊心。
但是这样的老太太,却突然下楼来吃饭了。
严柏宗看到她下楼,要识趣地离开,老太太说:“你坐着。”
严松伟和严媛面面相觑。
严柏宗又坐了下来,看着老太太,却没有动筷子。老太太却不看他,只对春姨说:“愣着干什么呀,还不给我盛饭?”
说的话有气无力。
严松伟看了看严媛,严媛则低下头去。
严柏宗看着老太太的白头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还知道回来吃饭。”老太太对严柏宗说:“不陪你的祈良秦了,他一个人吃饭,你也舍得?”
严柏宗似乎有点窘迫,说:“他让我回来吃。”
老太太冷哼:“他倒是会卖乖,你也是会听话。”
大概是因为语气虚弱,这话并没有剑拔弩张的语调。老太太态度软化,真是让人非常奇怪。一家人面面相觑。
不过他们母子俩关系缓和是人人乐见的事。严松伟试着添一把柴火,插科打诨了几句,可是没有成功。
这么沉默着吃完了饭,老太太忽然将筷子一放,说:“我跟你母子一场,所以跟你吃这最后一顿饭。”
一桌子都愣住了,老太太却定定地看着严柏宗:“你搬出去吧。”
严柏宗张了张嘴,看着老太太,沉默半天,然后嗯了一声。
老太太的神色在刹那有了抖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不准公开。”
严柏宗说:“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
老太太便起身上楼去了。
“真走?”严松伟问。
严柏宗点点头。
“你可要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严柏宗点头:“长痛不如短痛。”
如此冷漠无情的严柏宗,是严松伟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他觉得如果换做是他,交的朋友老太太不同意,他不会这样生硬地抵抗。当初他和谭青青的婚事老太太不同意,他不敢直接带着谭青青去结婚,而是选择了假结婚,以此为缓冲。说起来还是他“有良心些”……虽然他办的事很糊涂。
老太太真的生病了。
生了病的人,心思都特别软,强势不起来了。夜深人静想到严柏宗和祈良秦的事,还会掉眼泪。
她会在某一个瞬间觉得,唉,都是冤孽,算了算了,一辈子的名声不要,只要大儿子开心行。
但是天亮之后,这念头又消失无影,她觉得自己怎么能轻易放弃。老二假结婚,假结婚的对象和老大好上了,她想一想觉得抬不起头来。祈良秦依然很可恶,她的大儿子也很可恶。
她故意的苍老刺激着严家每一个人的心。她其实本来有皱纹和白头发,年轻的时候太拼,老了有钱了,再多的保养品则治标不治本,但她平时打扮,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没见过她原本的模样。如今她不擦粉不涂口红不染头发,母亲的皱纹和白头发,其实最能刺激儿女的心,没有人能在头一次看到母亲白了好多头发的时候,还能盯着那白头发仔细看一眼。
会不忍心,想要逃避。
严松伟最感性,发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躺图,配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祈良秦看到这张图,一夜都没有睡着。
人大概都是有点自私的,但是能自私到什么程度,自私多少。情会不会被生活的艰难困阻消磨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搂着严柏宗的腰,有时候会觉得严柏宗很不快乐。严柏宗总是显得心情有些沉重。
没有哪个男人能为了人不顾母亲的安危还能怡然自得,老太太如果出了意外,他们两个也会被这份愧疚压得抬不起头来。
他抱着严柏宗,如此贪恋他的气息和温度。眼下的每一步都是一道坎,过去过去了,一道坎过不去,再也过不去了。
第二天祁良秦搬到了学校里面去住了,跑了一天办手续,因为太忙,也没时间想这些事了。当天晚上严柏宗找过来了,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是要退缩,你先别急,”祁良秦说:“老太太现在这样,是心病,我们不能跟她硬碰硬……我嘴上说只要能你和你在一起,便什么都不顾,我想了想,觉得不实际,也做不到。老太太不能因为我有什么事。”
“她不会有事,不是告诉了你,医生检查过了,只有一些老毛病,没什么大问题么?”
“可老这样拖着,谁知道以后她身体会怎么样呢。她这样你也难受,我受不了看你难受。”
祁良秦原来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弃,因为他抓住了严柏宗,体验过这美好,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严柏宗会难受,这是早预料到的事,他夹在中间,肯定会难受,没事,他会用自己的来补偿严柏宗,好好他。
但是当严柏宗沉重的神色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发现有些事有心无力,不是他能补偿的。而他也没有自己想的果断狠心,他竟然真的不舍得看严柏宗难过。
原来情不光是自私的,深一个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不自私。那种只要对方过的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的真宣言,原来是真的。
昨天他去了自己在江边的房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坐到夕阳落下去。大概是这房子和他从前租住的单身公寓很相似,有那么一瞬间,他被阳光照的昏昏欲睡,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过去他一个人生活,生活的不好,但也不坏。如果他没有严柏宗,也是继续过那样的生活,不过是回到原点,也没有更坏。
也不过是一个人拎着两大袋子东西从超市里出来,累的气喘吁吁,然后心想,啊,如果有个男人帮我拎东西好了,等我回到家,炖汤给他喝。
这种细碎的关于情生活的幻想,即便无法实现也只是细碎的哀伤。和严柏宗母子失和的那种不尖锐但是沉重的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快乐可以建立在任何人的痛苦之上,但那个人不能是严柏宗,甚至不能是严柏宗的人。
因为他不舍得。
“你放心,是你要分手,我也会死缠烂打的。只是我希望老太太不要那么难过,我们的日子还长,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祁良秦笑着说:“我有信心等得起,我能等,你也能。我们还是顺着老太太来。”
严柏宗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充满挫败感:“如果非要我二选一,我还是会选你。”他说:“真的。”
“不会让你二选一的。”祁良秦笑着说。
“你别笑了,”严柏宗说。
祁良秦咧咧嘴:“哎,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已经觉得赚到了,我原来以为我一辈子也吃不到xx的滋味呢,如今都吃到了,还是吃到我最的人!”
“……”严柏宗嘴角终于露出一点笑,朝他勾勾手。祁良秦立即钻到严柏宗怀里去了,搂着严柏宗的腰:“这么说好像不合适,但好像最近因为这些事,我变得更你了。你说经历过波折的情,会不会更稳固?我觉得会,千难万苦地走到一起,以后想一想,应该会珍惜。”
大概是那种逆反心理,会让意更泛滥。酸楚浸泡过的情更柔软,更触人心魂。严柏宗充满怜之心,叫道:“祁良秦。”
祁良秦说:“居然喊我全名。”
“小宝贝。”
“……我不是小宝贝,是大宝贝,啊哈哈哈哈哈。”
严柏宗说:“每次搂着你,都有一种搂着小宝贝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是大宝贝。”
“那你是大宝贝。”
“我不是,”严柏宗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习惯:“我不是宝贝,我是你男人。”
这句话终于成功戳到祁良秦的少女心。
他的男人,嘻嘻嘻嘻嘻嘻。
因为不安稳,所以时常会有一种感觉,想要把对方搂紧,嵌入自己身体里,用身体语言告诉对方,你可不要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永远有多远。在此时此刻,大概是没有尽头,一直下去。
学校的林荫道上没什么人,祁良秦忽然说:“我有个以前一直幻想的要跟恋人做的事,你要不要帮我实现一下。”
严柏宗松开他,问:“什么事?”
“你背着我走几步。”
严柏宗便朝周围看了看,只看到昏暗路灯被树叶遮着,道路黑胧胧的一片。
他倒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而是他在亲热这件事上相当保守,不被第三个人看见。
他蹲下来,伸手:“上来。”
“我以前看电视剧,看到男主角背着女主角,心花怒放,”祁良秦一边说着一边趴到严柏宗的背上:“你的背真宽。”
严柏宗宽肩窄臀,比例非常匀称,看着高大瘦削,肩膀摸上去才知道非常厚实。他搂着严柏宗的脖子,心里涌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意,带着春情和酸意。
你看看,是严柏宗太好,他太,所以他才这么无耻自私。这种幸福,也不是人人都能体会,而他却趴在一个优秀的男人背上,贴着他的脖颈,闻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温度和隐约心跳。他的大腿被大手抓着,那么牢靠。
什么叫“有这一刻死也值了”?这是。
严柏宗背着他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走到路灯下面的时候,留下一道黑影。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人,影子是这个形状的。祁良秦看着,心里想他得记住。
“好了好了,可以放下了。”虽然还贪恋,但祁良秦还是开口,这种事太腻歪了不好,浅尝辄止。
“我能把你背到宿舍楼,”严柏宗说。
“我沉不沉?”
严柏宗语气淡定:“很轻。”
“不是我轻,是你力气大。要是能这样被你背着一直走下去好了,走到那个……世界的尽头……”
因为这台词太肉麻,所以祁良秦后半句有点不好意思。
结果严柏宗却说:“……那个可能不行,中途得歇歇,不能一直走,我力气可能不够……”
“……”
祁良秦心想,他为什么这么严柏宗,要死要活的也要跟着他。
因为严柏宗可啊,这样的男人,谁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