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余跃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理直气壮,那神情那语气,几乎就像老子教导儿子一般:“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想要加害你,只要不动声色地跟你走到城门口,趁守城官兵上来盘问之时,大喊一声抓住吉蛮王子,到时候你只能束手就擒,而我却没有这么做,正是念及我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患难之交啊。”
当然余跃并不是没有想过用那种办法,只是如果真那么做了,就免不了一场厮杀,届时生死难料不说,肯定很难逃出重围了。
所以两相权衡之后,他选择了跟霍利苏“私了”。
反正从现在的形势看,他已经吃定他了。
空气中的斗气烟消云散,霍利苏犀利的眼神中隐隐泛起一丝愧色,余跃慷慨激昂的一席话,或多或少地在他内心深处引起了共鸣。
余跃看他一眼,淡然道:“你还是走吧,悄无声息的离开,也不枉我们相处一场。”
霍利苏怔在原地,内心里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却在此时,只听城门口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喊杀声随之而起,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坏了,我的人与守城官兵打起来了。”霍利苏一跺脚,撂下手推车,往城门口驰去,顷刻间消失在夜色里。
余跃擦了擦手心里沁出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送走了这个瘟神,”继而又叹息,“这家伙野心勃勃,心智坚韧,颇有几分枭雄风范,恐怕日后将是北川帝国的一个大敌,我的百里冰公主……唉,她也是我的敌人,我怎么倒替她担起心来了?”
脱去那一身狱卒的外衣,余跃随意地在街面上漫步起来。
感受着夜风习习,秋月无声,身心里充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然而只是片刻之间,灵敏的警觉性让他忽然意识到周围环境的诡异:整条街关门闭户,一眼看过去,整条街没有一丝灯火,街面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准确地说,连一个会喘气的都没有,除了他自己。
莫非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正寻思间,却听城门口喊杀声越来越响,响彻九霄,让整个宁静的夜空都沸腾起来,而在某一时刻,鼎沸的人声如潮水冲破决口的堤坝一般,汹涌地向着近处席卷而来。
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连成一片,将整个夜空,都烧成了红色。
一时之间,爆炸声、破碎声、惨叫声、金铁交鸣声汇成一片,让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营救霍利苏有这么大的阵容吗?余跃在心里纳闷道。
心念未毕,就见一队甲士全副武装,沿着街道潮水般涌过来,口中高呼:“为三殿下报仇!”
而与之同时,另一种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却是声势滔天地与先前那声音遥相呼应着:“诛杀叛贼!”
听着这些口号,余跃基本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算算日子,距离柳飞为百里河看病,已经过去半年时间了,也就是说,百里河死了。
看来终究是有人利用百里河的死做了文章,而激起兵变,可问题随之而来:到底是谁在做文章呢?是百里冰吗?百里达又是谁杀的呢?
暂时没有答案,而余跃此时也无暇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抬眼之间,只见黑压压的兵将排山倒海而来,大片大片地吞噬着光秃秃的街面。
若是不逃,余跃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被踩成肉泥的模样,当下吐了吐舌头,拔腿就跑。
刚跑过街的转角,便见人头攒动,另一队人马从那一头铺天盖地而来。
要命啊!余跃立刻往街边的商铺和房舍跑去,他知道那些商铺和房舍肯定都是紧闭门扉,然而此刻是无可奈何,他只希望能强行撞进去,否则,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砰砰砰……”把那些铺门撞得山响,也把他自己撞得直冒金星,然而那些门竟是关得死死的,牢不可破。
“妈的,见死不救!”余跃咒骂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跑去撞窗户。
而此时此刻,身后火光冲天,两股人流如潮水一般充斥着整个街道,滚滚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浓浓的血腥气在空气中无尽弥漫。
“啊。”余跃大叫一声,几乎豁出一条老命,往那窗口撞去,“哗”一声,整个窗户应声而落,余跃整个身体扑入屋中。
如果余跃此刻看得见那窗户的话,他一定会感叹自己命大,因为那窗户装了铁护栏,他情急之下,竟是将窗户连同护栏一起撞落。
整件事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再坚实的工程,也会有豆腐渣充斥其中。
这是闲话,再说余跃,扑进屋中,便感觉身体下面软绵绵的,颇有温度,甫一接触,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觉,然而与之同时,身下响起一声尖叫。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压到人了,而且是个女人,换做其他任何时候,他应该条件反射一般反弹而起,然而此刻危急关头,他却纹丝也不敢动,而是伸出左手来捂上她的嘴,然后伸出右手竖在自己嘴边轻嘘一声:“嘘”,似乎感觉那女子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恶意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手,缓缓站起身来。
借着窗外映射进来的微弱的火光,余跃看清楚那是一个妙龄少女,(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富有弹性?他如是想),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只是两脚悬在床外,看那情形,像是之前并没有睡觉,而是站在窗边偷窥外边的热闹,余跃破窗而入之时,便恰好与她撞了个满怀,并将她按倒在床上,吃尽了嫩豆腐。
女子看见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因此对于余跃的入侵和冒犯,也没有发怒,只是羞涩地站起身来,低下头,不敢看余跃的眼睛。
余跃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从整个过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善良的少女。
余跃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拾起地上的窗户,将其硬生生按进窗框里。
那窗户的材质是这个大陆上一种特有的东西,透明,类似玻璃,却不像玻璃一般易碎,故而它掉落地上却仍旧丝毫无损。
此刻,大街上的两股势力已经撞在了一起,没有撞出火花,却撞出血雨腥风纷扬满天,撞出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还有连绵不断此起彼伏的震人心扉的嘶喊和哀叫。
街面狭小,本就如浪涛汹涌的两支队伍撞到一起,就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士兵们最开始只能凭着一丝微妙的感觉去挥刀,后来杀红了眼,也不管谁是谁了,见人就砍,见头就削,杀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容易。
这个时候,生命,似乎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而变成人性骨子里一种最可怕的东西——掠夺,掠夺他人的骨肉和肢体,直到停止呼吸,否则,就要被人掠夺。
顷刻之间,尸骨铺满了一地,不断涌上来的人,就站在尸骨上厮杀,继而又不断倒下,以看得见的速度不断地堆积着一座尸山,鲜红的血汇成了一条小河,沿着街边的小沟,汩汩地流淌。
看到这幅血腥场面,许多躲藏在民房里偷看的居民都不由得惊叫起来,还有的人早吓得噤若寒蝉,更有一些人索性晕倒了过去。
强横的斗气在街面上呼啸激荡,加之人流本身的压力,使得街道两边的房舍都摇摇晃晃,似乎倾倒于即刻之间。
民众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一度盖过了街面上的打斗声和嘶喊声。
而余跃这边,不时就有士兵或主动或被动地破窗而入,都被他原封不动地抛出去:“坚守阵地,坚守阵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