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戌时左右,司徒府王允的书房内,王允和吕布相对而坐,边喝酒边闲谈。
酒过三巡之后,吕布放下酒盅,长叹一声道:“司徒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司徒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王允手捻须髯,点头微笑道:“将军有话,不仿直言。”
吕布:“我与郭潇同为并州人氏,末将自问学识、武艺都不比郭潇差。而且,末将出身清白,那个郭潇还是个反贼出身,可为何他能一路青云直上,而我却只能做一名侍卫统领?”
王允笑道:“此事很简单,因为郭潇比你胆大心思,每到关键的时候,他都是敢于放手一博。”
吕布:“司徒大人,我还以为你会说他有个好外舅。”
王允呵呵笑道:“奉先将军,那郭潇在进入马邑之前,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就是凭借着胆大心细,孤身犯险地攻占了马邑城,从而拥有了起家的本钱。”
“司徒大人,如果当时换成了末将,我也敢冒这个险。”
“奉先将军,他后来孤身前来长安陛见天子,那也是九死一生的冒险,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来了。”
“这不算什么,他有蔡中郎作为依仗,知道太师肯定不会杀他。”
王允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太师要是对谁起了杀心,别说是蔡中郎,就算是太师的母亲出面求情,太师也肯定照杀不误。”
吕布端起酒盅,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心里也明白,“王允说的没错,董卓这个人非常的残忍暴虐,有一次,自己只不过偷看了他的小妾一眼,结果被董卓发现,他抓起一柄短戟就朝自己投掷过来,要不是自己躲得快,恐怕早就没命了。”
王允见吕布沉默不言,便继续为吕布解惑,“所以说,将军与郭潇相比,唯一欠缺的就是破釜沉舟的勇气。”
“司徒大人,末将只是没有那样的机会。否则,我自问胆量决不会输于郭潇。”
王允笑道:“将军既然这么说,老夫现在就将一场天大的富贵摆在将军的面前,不知将军有没有胆量取走。”
吕布眼中精光一闪,“司徒大人,有话不仿直言。”
王允双手抬起,朝皇宫所在的方向一拱手道:“天子有意命老臣诛杀董卓这个逆贼,不知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吕布闻言大吃一惊,他手指微微一颤,握在手里的酒盅一斜,里面的酒水全都洒了出来。
王允眼神犀利地盯着吕布,道:“怎么了?将军难道是害怕了不成?”
吕布的脸色瞬间变了数变,他伸手放下酒盅,朝王允抱拳道:“太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做对他不利之事。王司徒,今日之事,您就当作末将喝多了,告辞。”
吕布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王允朗声大笑道:“奉先将军,难怪你不如那个郭潇,此事若是放在那郭潇的面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似你这般瞻前顾后的行事,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一名侍卫统领。”
吕布听到最后这句话,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来,冲王允道:“我吕布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太师待我恩如父子,我若是为一已私利而背叛他,世人会怎么看我?”
王允摇头道:“将军姓吕,董贼姓董,何来父子之说。何况天地君亲师,君为上,亲为下,将军助我除董,乃是舍小节而就大义也,此事若成,将军必将名垂青史。区区郭潇之流,又如何能与将军相比。”
吕布听完王允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冲王允躬身下拜道:“司徒大人这番话,令末将茅塞顿开,末将愿为司徒大人驱驰。”
王允见吕布被自己说服,心中大喜,道:“将军言重了,咱们都是为天子效力,待到事成之日,老夫会在天子面前举荐奉先为大将军,封忠义候。”
吕布冲王允再施一礼道:“末将谢过司徒大人。”
接下来,吕布向王允提出建议,将他的同乡李肃也拉拢过来,一同参与诛杀董卓的计划。
王允同意了吕布的请求,不过,他叮嘱吕布在动手之前,尽量不要向李肃透露过多的情况。
两人商议完之后,王允叫来管事王琪,命他将吕布送出府去。
吕布来的时候并没有骑马,也没有顶盔贯甲,只是作个普通的文士装扮。
王琪将吕布送出府门,直到吕布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这才回身往府中走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一名脸上长满麻子的侍卫笑着问道:“王管事,刚才那位客人是何来头,还要您亲自出来送客?”
王琪闻言停下脚步,他冲那名麻脸侍卫冷冷地道:“程麻子,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别多嘴,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在外面吐露一个字,被我知道了打死勿论。”
程麻子吓得一缩脖子,道:“小人明白,王管事您放心,小人就当刚才没看到有人进府。”
“还有你,也记住了。”
王琪又向旁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侍卫瞪了一眼。
少年侍卫忙躬身答道:“王管事,小人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你小子还算是机灵。”
王琪训斥过二人后,这才迈步走入府中。
等王琪走后,程麻子立刻抬手一巴掌拍在少年侍卫的头上,气恼地骂道:“都是你这臭小子,非要同老子打什么赌,害得我白白地被王管事骂了一通。”
少年摸摸自己的脑袋,冲程麻子陪笑道:“程大哥,等下值之后,我请你去酒舍里面喝酒,当作赔罪。”
“得了吧,就你那点工钱,多去几次酒舍就全花光了,你还是攒起来娶个媳妇吧。”
“这兵荒马乱的,娶了也养不起,还不如一个人来得爽利。”
“话可不能这么说,陈三,你要是不娶个媳妇传宗接代,怎么对得起你那失散的爹娘。”
程麻子说起他的爹娘,名叫陈三的少年立刻就陷入了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两名司徒府里的侍卫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同二人进行交**。
交了班之后,在名叫陈三的少年执意邀请下,程麻子陪他一起来到司徒府附近的一家酒舍中喝酒。
…
书房内,等吕布走后,王允让仆役将残席撤下去,又吩咐人将他的长子王定给叫过来。
等王定到来之后,王允将他与吕布交谈的结果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王定听完之后,担忧地道:“父亲,吕布答应得这么痛快,会不会有诈?”
王允摇头道:“肯定不会,吕布在董卓的手下一直无法施展才华。又因为董卓更加看重郭潇,令他早就心存不满。如今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又怎么会可能会放弃这个机会。”
“父亲。您这么急着策反吕布,难道是想要提前对董卓下手吗?”
王允点头道:“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咱们即使铲除掉了董卓这个逆贼,只怕那个郭潇也已经壮大起来了,他可比董卓逆贼还要难以对付。”
“父亲,蝉儿不是说他已经表示会支持您吗?”
“定儿,他说这话你也相信?他支持我斗败了董卓,对他有何好处?”
王定惊讶地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他对蝉儿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
王允点点头,道:“他最希望的就是我和董卓两人斗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父亲,他才十八岁,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吗?”
“定儿,你永远不要小看了那个郭潇,他能在诸候之中脱颖而出,就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父亲,那您准备怎么对付那个郭潇?”
“先稳住他,待我解决了董卓之后,再联合关东诸候,一起出兵剿灭掉他。”
“父亲,他如今已经是蝉儿的夫君,您这么做,会不会太绝情了。”
王允闻言怒道:“在国事面前,儿女私情又何足道哉。”
…
司徒府东北方向的一条街道上,有一座位置比较偏僻的酒舍,取名叫顺风。
此刻,名叫陈三的少年与程麻子就在这酒舍里面饮酒。程麻子是个酒鬼,没过多酒,就被陈三灌得烂醉如泥。
待到程麻子醉得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时,陈三放下酒盅,起身直奔酒舍的后门走去。
后门口,一名侍从早已等候在此处,他将陈三领进后院一处简陋的房屋中。
陈三独自一人走进屋内,抬眼便看到一名青年男子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翻看着竹简。
陈三上前躬身施礼道:“小人拜见林头领。”
青年男子正是暗卫派住在长安的头领林木,林木闻声抬起头来,他冲陈三笑道:“陈三,你今晚来见我,可是有事要禀报?”
陈三:“回禀林头领,吕布今天傍晚进了司徒府。”
林木一听这话,立刻站起身来,眼睛盯着陈三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陈三忙道:“吕布是身穿便服进的司徒府,要不是小人以前见过他,这次还真就认不出来。为了保险起见,小人还故意同程麻子打赌,让他试探了王管事一句,结果他还被王管事臭骂了一通。”
“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详细地对我说一遍。”
陈三立刻将今天在司徒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向林木诉说了一遍。
林木听完之后,兴奋地道:“陈三,这次你立了一大功,我一定为你请功,你的赏赐肯定少不了。”
陈三关切地问道:“头领,您这边可有我家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