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

小雪依旧不止，马邑东城的城头，士卒们躲在城墙垛下，冻得是瑟瑟发抖。

就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中，城墙外面的雪地之上，突然亮起了三盏红灯笼。

城墙上的士卒全都背对着墙外，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就在这群士卒之中，却有一个人影自始至终都躲在城垛后面，一直注视城外的动静。

看到那三盏红灯笼之后，那个身影立刻站起身快步向城下走去。一位怀里抱着长枪的什长张嘴叫道：“大牛，你小子要去哪儿？”

名叫大牛的那名士卒边走边解释道：“什长，我内急，快要忍不住了。”

说着话，他头也不回地跑下城头。

“呸！大牛这小子肯定又在躲奸耍滑。”一名士卒笑骂道。

什长跺跺脚道：“也有可能是真的内急，这鬼天气，想要把人活活的冻死啊。”

“咱们就算是不错了，城外的官军才遭罪呢，可能他们早就冻成冰块了吧？”

“哈哈哈…”

在众人的笑声中，那个名叫大牛的少年跑到城门下，对一名守在这里的士卒微一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城门洞里面走去。

这一切，都落入了躲在暗处的卫固眼里。卫固心中暗恨不已，想不到背叛自己的竟然会是自己的心腹家将卫丰。

如果不是他提前收到了郭潇的密信，得知范氏兄弟可能已经收买了自己的部下，要在今夜偷袭东城门，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卫固心里暗骂，这个该死的卫丰，老子一向对你不薄，你究竟为何还要出卖自己？

卫固很想立刻冲出去，亲手抓住卫丰盘问一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

可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今晚事关生死存亡。他可绝不能破坏了郭潇的谋划，耽误了围歼官军的大计。

…

东城的城门下面，卫丰收到大牛的消息后，立刻招集了几十名亲信部曲，对他们说道：“今夜我要引官军入城，夺回马邑城，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干吧。”

一名年长的老卒站出来质问道：“卫伯长，此事家主知道吗？”

那名年长的士卒话音刚落，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大牛一刀给捅死。

大牛捅死老卒之后，又恶狠狠地对众人道：“谁敢反对伯长，这就是他的下场。”

卫丰满意地点点头道：“等官军入了城，咱们都是有功之人，升官发财，立功受赏全都少不了你们的。”

见众人脸上都露出贪婪之色，卫丰得意地道：“大牛，你带十个人去打开城门，其余人都跟随我一起杀上城头，驱散城门上的守军。”

二牛忙道：“诺。”

卫丰吩咐完大牛之后，带领手下的部曲快步朝城头奔去。

等他一脸兴奋地登上城头，准备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却看到城头之上，卫固正背负着双手，目光阴冷地望着自己。

“主、主上…”卫丰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卫丰，很好，你很好。”

卫固只说了两个很好，便一挥手，站在卫固身后的十多名弩手乱箭齐发，立刻将卫丰射成了一只刺猬。

跟在卫丰身后的那些士卒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向卫固磕头求饶。

卫固一挥手道：“念在你们都是受人狭迫，此次我就不再追究。下次若敢再犯，定斩不饶。”

…

卫固在城头射杀了卫丰，城下的人并不知情。

大牛带着十几名士卒飞快地跑到城门下，众人七手八脚地撤掉三道顶门栓，缓缓地将城门打开。

城门一开，大牛立刻取过一盏红灯笼，快步跑出去，在风雪中举过头顶，用力地摆动着。

过不多时，一队就像是雪人一样的官军士卒从风雪之中突然冒了出来，奔着城门飞跑而来。

就在这些“雪人”靠近城门之际，城头忽然响起了一阵示警的敲锣声。有士卒在城头大声叫喊，“敌袭！敌袭！”

杨秋骑在马上，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城门处，深怕自己的部曲中了守军的埋伏。

直到他麾下的士卒接管了城门，发出一切平安，敌军没有埋伏的信号，他这才打马向前，向着城门飞奔。

直到他进入城门内，看到自己的前锋部曲正在与城头的白波军展开激战，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杨秋在马上下令道：“来人，立刻去通知皇甫坚寿将军，告诉他，我已经拿下了城门，正再与守军激战，请他尽快赶来支援。”

“诺。”斥侯应声拍马而去。

这时，大牛凑到杨秋的马前舔着脸道：“这位将军，小人名叫大牛，正是小人打开的城门。”

杨秋理都没理大牛，他策马上前，手举大刀，对身边的士卒喊道：“我们已经夺取了城门，胜局已定，击溃守城的白波贼，大帅必有重赏。”

士卒们听到杨秋的鼓动后，立刻大叫着向前冲去，向前来拦截的白波军发起猛烈的进攻。

对面，卫固站在部曲的队列之后，望着峰涌而来的官军，兴奋而又紧张地舔舔自己的嘴唇。

他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将官军放进来围歼的计策是否靠谱，可千万不要弄假成真，真的让官军攻占了东城。

就在卫固心情忐忑不安之时，一名斥侯跑过来向他禀报：“卫郡丞，陈翔将军说，让您边打边撤，多放一点官军进入城门内。”

“还要放？”

卫固瞪着那名斥侯，以为是他传错了命令。

“不错，陈翔将军说了，主公有令，今夜务必要全部歼灭皇甫嵩的大军。”

“我知道了。”

卫固答应一声，又派人传令给前面的卫朗，让他带领部曲且战且退。

…

白波军后撤，令杨秋心中大喜，他立刻下令，派出两拔兵马向左右两侧的城头杀过去，试图先占领两边的城墙。而他自己则带领亲卫部曲，继续向卫固这边发起进攻。

卫固他们没退多远，就见陈翔带领着千余士卒推着百十辆拒马车赶了过来。

卫固见到陈翔，心中稍定。他可是知道的，在郭潇的手下，除了高顺那支变态的部曲，就数陈翔的部曲最为强悍。

陈翔吩咐手下的辅兵将拒马车一字排开，列成三排拦截车阵，又在车阵前抛洒了许多铁蒺藜，这才跑过来与卫固相见。

“卫郡丞，请下令让你的部曲撤到拒马车阵后，依靠车阵来防守。

卫固点点头，不用陈翔的提醒，他早已经派人去通知卫朗，让他立刻向车阵后面撤退。

杨秋在队伍的后面，也看到了白波军后撤的道路上突然冒出来一排排拒马车。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难道白波军对丟失城门早就有了防备？莫非这就是一个陷阱？”

就在杨秋心生恐惧之时，皇甫坚寿带着范续以及大队人马也进了东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