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金兰把钱给扔了出去,李文秀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等李向前拿着钱回去,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闹了一早上,刘金兰心里横竖有些不痛快,做起事来火里火气的,家里的东西使起来也没个轻重。
听到灶屋里时不时就是一阵哐当响,李文秀也只好眼不见为净,平日里这些个破事,他上辈子倒是没觉得怎么的。
反倒是重来了一遭越发地不待见。
等吃了早饭,刘金兰和李日和扛着锄头下了地,李文秀仍然搬了凳子坐在门口的柳树底下闭门养神。
打从进了伏之后,天也越发地热了。
虽然马上就要入秋,秋老虎也是一副丝毫不饶人的架势。
新买的大裤衩子连着洗换了几次,穿在身上怎么都觉得有些膈应人,出了点汗,裤裆里就黏糊糊的不爽利。
顶着戈壁老二家媳妇的大白眼,李文秀照样提了两桶水上来淋了个痛快。
自从头一次上县里买了零嘴回来,二丫头也越来越粘他了,7岁的小丫头心底的那片天还远远没看得有多远。
哥哥给他买了零嘴,还时不时顶着娘老子给她点好处,自然是哥哥比娘老子还亲。
趁着身上的凉意还没有消,李文秀迷迷糊糊地就靠在椅子背上,两只脚搭在柳树根睡了个踏实。
等他囫囵睡了个回笼觉醒过来,二丫头已经不见了踪影,边上的四角凳子上,暑假作业胡乱堆在那里没个正行,耳边还隐约听到小丫头叫唤的声音,自然就知道又是跟老二老三家那俩闺女凑到一起去了。
小孩子总是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痛,李文秀也不想刻意去教育她怎么辨别是非。
给孩子一个哭哭笑笑的童年,未免不是一桩好事。
想到后来那些家长护犊子心切,生怕孩子磕着碰着,对于这种说不上对错的教育方式,李文秀多少是有些不赞成的。
成年人都知道不见风雨难见彩虹的道理,为什么到了自个儿儿女的头上就成了温室和蜜罐呢!
想来做父母的都有这种心思。
当然,李文秀自己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他已经赫然是一副把二丫头当做女儿来养的心态。
“秀伢!你爹呢?”
正当李文秀坐那里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门边上又来了几个卖马沓子的,都是熟人
直起身子,李文秀也懒得跟他们客气,这年头,客气是拿来喂狗的。
“等会啊,我洗把脸!”
来人也不急,一个个的挤到树荫底下,麻溜的赶紧占了凳子坐下来。
“还真是怪事,前两天还是1块钱收得好好的,这两天就跌到10块了,早知道我就前两天卖了。”
“10块还是好的,我听隔壁老三昨儿个从杨屋岭回来,杨瘸子那狗东西现在都收9块了。日和家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价,要是9块那就亏大了!”
“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9块也不是天上掉的。”
三两下洗了把脸,听到旁边咋呼咋呼的声音,李文秀也懒得去答话,马沓子的价格跌下来他是知道的。
昨天杨四喜那老东西又来了一次,他那个瘸子堂兄已经收到了9块钱一斤,照这个趋势过两天还要降下去。
趁着李文秀这里10块钱一斤的价一口气卖了00多斤。
他琢磨着杨四喜肯定是在做二手贩子,比他还要低一个档次的二手贩子,李文秀也没少了他的价格,开口10块毛,一分不少。
两人也都心照不宣,多出来的那5钱就是杨四喜额外挣的,至于马沓子是哪里收来的,李文秀不用去操那个心。
“文文!文文!”
东西有点多,李文秀一时间抽不开手,只好扯开嗓门就喊了两句。二丫头倒是挺听话的,麻溜地从隔壁老二家跑出来。
“哥,你叫我?”
“还打你呢!不是让你做作业来的?连个影儿都没有!马上开学看我不跟杨老师打招呼把你管严实点。”
撇了撇嘴二丫头也没气了,别看她人小,心思可敞亮着,跟李日和和她娘老子还能顶两句,撒个娇。
跟老大那就彻底没辙了,也不知道是咋地,老大越发地像学校里的老师了,宠归宠,但是也没少管着她,而且还不带商量。
“麻溜的,赶紧去把握的铁盒子拿来,别忘了,还有账本和笔。”
“你们谁先称?”
往大裤衩子边上擦了把手,李文秀也懒得招呼。
“称我的吧!我东西不多,称得快!”
撇了撇嘴,李文秀也懒得去说道,这人还真是矫情!东西少就称得快了?
上了秤,去掉零头。
“1斤!不带火!没错吧?”
“没错没错!秀伢,你家这马沓子还是10块吧?”
这话说出来多少都有些没底气,贪便宜的心思也是不打自招。
“嗯,10块,过几天就不一定了,要是还有,早点卖,回头我这里估计还能收个几天就要出货了。”
说完就从铁盒子拿上账本记了一笔,数完钱就接着称下一个。
五个蛇皮袋子,拢共是100斤出头的货。
往账本上瞅了一眼,这段时间价格跌下来,家里存的货没少收,大概1400多斤的样子。
李文秀说完全不忐忑也是不可能的,价格这东西说不准,指不定它就不涨了呢。要是烂在手里,那就是赔钱货。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李文秀也不打算停下来,随着价格跌下来,剩下来的这几天估计还能收个千把斤。
一天过去。
等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门口乘凉的时候,李向前又来了。拉着李日和硬说说了一会话,走的时候撂下个红皮塑料袋子,不用说,里面肯定是钱。
李向前这个人怎么样刘金兰也知道,见状也不说话,但是李文秀清楚,他娘老子这是想通了,承了李向前的这份人情。
从李日和那里回来,理想强进了屋子。也不跟媳妇说话,向前娘老早吃完饭就睡下了,左边的屋子里时不时听到拍蚊子的声音。
闺女一殊坐堂屋里的灯下面做作业,晕黄的白炽灯灯光不知道坑了多少农村的孩子。
掀开帘子钻进里屋,王金枝还是有些赌气,侧着身子躺床上,身上半搭着条毛毯子,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屁股。
90年代的农村,虽说有些地方提前进入了发家致富的新时代。但是在97年的李湾,除了看看电视打打牌,夜生活几乎全靠夫妻倆的那点事。
儿女生了一大堆,计划生育工作难开展也是有原因的。
李向前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看到这幅情形,自然有些血气上涌,刚凑上去在王金枝的屁股上摸了一记,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反手就是被啪地打了个正着。
“别碰我!就你会做好人,拿钱借这个借那个!要睡到别里个床上去。”
李向前一下子被憋了口气,肚子里那点感觉顿时也消了。
“你怎么就这么不晓事呢?前头要不是日和冲火坑里把老大抱出来,娃现在还有命在?再说了,人借你钱的人情都被狗吃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李向前顿时就来了气。
媳妇王金枝是个不晓事的女人他理解,夫妻俩本也不是什么情投意合谈的夫妻,还不是媒人一撮和就结了婚躺一张床去了。
但既然一起过了日子,人总不能被眼前那点好处迷了心。
李向前这么一说,王金枝的脾气顿时也上来了,一掀毛毯就坐起来,整个上半身白花花晃悠悠的一片就那么直愣愣地露出来。
“就你能,就你晓事,你能你去啊!去跟她刘金兰过去……”
啪地一声!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地上已经多了一地的碎片,好好的搪瓷碗顿时就成了四分五裂。
“李向前,就你有脾气是吧!你摔啊,你把这一屋子东西都摔了!”
说完抓起床搭上的衣服就往头上套,下了床,还没站稳,李向前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
“大晚上的你发哪门子的疯,刚才那些话能说吗?你有没有脑子!”
李向前的确是来了脾气,好男人终究还是有性格的,哪能被一个女人骑到了颈脖子上。
夫妻俩这一吵。
隔壁向前娘也睡不踏实了,赶忙起来说道,闺女李一殊一个劲儿地坐那里哭,顿时就满屋子的不痛快。
夫妻俩赌气骂骂咧咧地折腾到下半夜,李向前也是个倔脾气,抱了床草席就去后面儿子屋里睡了一宿。
一晚上净听着前头王金枝在床上哭了骂,骂了又在那里自言自语地数落。
等到下半夜王金枝累了,困了,他这才睡下去。
到了第二天晌午,夫妻俩吵架的事情也没能掩住,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屋前屋后。
李湾才多大个地儿,家家户户都是屋子挨着屋子盖起来的,这时候的房子可都是砖头加黄泥巴糊的。
能抗几级地震先不说,这隔音效果反正是一点也没,前屋里夫妻俩整点乐子,保不准后屋里就听得见。
李文秀小时后也没少听那些个闲的手痒嘴长的大媳妇老妈子在私底下议论人家夫妻那点破事儿,哪家媳妇奶大男人活好,也不是没听过。
吃中饭的时候。
李文秀闷着头没有说话,刘金枝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是一看面前大碗不见面,小碗两三只的样子,李文秀就知道,老娘这是把事憋心里,气撒碗里呢。
李文秀自然是知道刘金兰在撒气,可是二丫头不知道啊。
一看一顿饭吃的不是萝卜干就是臭腐乳,连咸带腌的,能伸得出筷子的就只剩下一盘青椒炒豆角,顿时脸上就挤出来一脸的不情愿。
“妈,你怎么不多炒两个菜啊,萝卜干难吃死了,我不吃!”
说完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在菜碗边上敲了敲。
这一敲不打紧,刘金枝肚子里正憋着一股子火气呢,一看到二丫头拿筷子敲碗,脸立马就拉下来了。
“吃就吃,不吃就就饿着!还能饿死不成!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我生来就是伺候你们的命!”
说着伸手就是一下子,竹木筷子打在手上有多痛李文秀是清楚的。
二丫头顿时就哇地哭了。
“哭什么?给我闭嘴!”
二丫头哭归哭,但是心里还是怕的,马上就憋着坐在那里不停地哽咽。
李文秀本来是不想开口说道的,老子老娘教育子女,他自己还是做儿子的,哪里开得了口。
但是一看自家老娘真是有些过了,那一张嘴巴又闲不住。
“妈,你干嘛呢?有必要吗大上午的,吃饭也不得消停!”
“打疼没有,给我看看!”
刘文一见有人给她撑腰,立马就哇地张开嘴又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泪如决堤。
李文秀捏着她的手看了看手背上,已经起了红疹子。
被儿子一句话呛回来,要是按照平日里的性子,刘金兰还指不定要怎么撒气呢。
但是不知怎的,今天倒是没了脾气的样子,只是饭也没吃就撂下碗筷坐屋子里去了。
“爸,你跟她说说去,别老是整天一副没事找事的样子,人闲言碎语就让他们嚼舌根去,身上又不掉一块肉!
还有,金枝那档子事,你们也少去跟人说道,有什么好说的,金枝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跟她乱起什么哄,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去拣两条马沓子。”
说完也懒得搭理李日和,直接往堂屋鸡笼边上的木桶里抓了4只土鸡蛋就钻灶屋去了。重新烧了锅,用土豆炒了盘鸡蛋端出来横竖没用多少时间。
“还哭不哭了?”
二丫头摇了摇头没说话,眼睛可劲儿的盯着那盆土豆炒鸡蛋愣是没挪开过。
李文秀是看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老娘,还真是亲生的,这都下得去手。
“不哭就吃饭,看看好不好吃,好吃我明天又给你炒。”
“嗯!”
抹了把鼻涕,二丫头倒也吃的挺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