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海羽带着杜和拦了一辆黄包车。
杜和不禁问道:“要去哪里?我的时间大概不很多了。”
高桥海羽轻轻点头,冷静的说:“去江湾,我的资料都留在图书馆里,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路上,边走边说一些消息给你听吧。”
说着,高桥海羽仰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楼,略略焦急起来,“江湾不远,应该来得及。”
杜和见高桥海羽申请中掩饰不住的焦急,反倒是定下了心来,扶住高桥海羽的手,让她安稳上车,随后主动对黄包车师父道:“去复旦公学。”
黄包车师父响亮的答应了一声,车子一扬,平稳的跑了起来。
高桥海羽惊奇的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复旦公学的?阿和君,我好像从来没与你说起过呢。”
杜和明朗的笑了笑,“江湾那里新建了复旦公学的校区,上海滩的人应当都晓得,你一说起图书馆,我就猜测可能是那里了。海羽,没料到你还是一位新时代的高知识女青年呐!失敬失敬。”
高桥海羽又羞又急的,捶了杜和一拳头,“阿和君,你瞧不起人,我不仅是个知识青年,还是复旦公学新闻学的应届生呢!”
杜和见高桥海羽急了,明明那只小拳头力道如同羽毛拂过,他还是配合的“啊呀”一声,夸张的向一旁栽倒过去,双手抱拳连连讨饶:“女侠饶命!小可有眼不识泰山,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
高桥海羽被杜和滑稽的动作逗的噗嗤一乐,刚要嘲讽杜和,却见杜和双手一转,手掌心就出现了一捧鲜艳的粉色樱花。
高桥海羽惊讶的接了过来,摸了摸花瓣,惊喜的说:“你从哪里弄来的?樱花都开的这样好了,我竟不知道!”
杜和暗道惭愧。
如果不是操心劳力于杜和的事情,像高桥海羽这样家世背景显赫的女孩子,正当是无忧无虑的享受春景,插花踏青的时候啊。
眼神柔软了一些,杜和的声音低沉的说:“抱歉,是从你的花园里摘的。我在那里徘徊了许久,也没有下定决心闯入你的家中,好在真的让我等到你出来。”
高桥海羽立时就明白了杜和的意思,沉默半晌,低低地骂了一句:“傻瓜。”
杜和摸着脑袋,傻傻一笑,倒真的像个傻瓜了。
黄包车快速穿过了虹口区,街道两边的霓虹映衬着黄包车中高桥海羽的脸,一时间姑娘的眼中似乎满是盛开的烟花。
杜和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的越靠越近。
高桥海羽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好了。
路边并肩行走的一对恋人身边,黄包车驰骋而过,车里一对相依偎的人儿和周围的人儿一样普通,可是走在路边的女孩子忽然抬起头看向了黄包车的方向,脸色怔然。
女孩子的麻花辫子依旧,不过平日最喜欢穿的布衣布裤已经换成了丝绸制成的旗袍,杏核眼上带了点懵懂少女时没有的愁绪,多了不少的女人味,正是多日不见踪影的江凌。
而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何团长。
“兴民,我好像看到杜和了。”
江凌喃喃的说。
何团长脸上一抹疼惜,搂住了江凌的肩膀,低沉安慰道:“阿凌,你最近太劳累了,杜和的事情,急不来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江凌茫然的说:“是幻觉么?”
何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自己的制服披在了江凌的身上。
江凌瑟缩了一下,裹紧了身上带着残余体温的制服。
两个从恋爱开始就面临着各种打击的情侣,如今已经雪上加霜,何团长能出来见她,其实江凌已经可以猜到,是违背了家里头的意思,偷偷出来的了。
连魁班本来就被官员老爷们看不起,认为魔术班子和戏班子一样,都是靠着找大老爷卖笑卖身段来保住生意的下九流行当。
如今这下九流的行当也快保不住了。
江中叶想要将连魁班抵押出去,换取一笔资金,将杜和保释出来,帮杜和请最好的律师,但是在里尔克的干预下,抵押没有成功,连魁班还险些被卷入一宗金融危机中去,如今只是在勉力支撑,苟延残喘,如果案子打输了,那么下一个面临生死存亡的,就是这个传了几代的魔术班子了。
杜和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杜叔叔的孩子,为了他将连魁班乃至江凌的幸福搭进去,江凌并没有什么怨言,甚至更多的,是不敢对外人言的愧疚。
因为这件案子,她从头到尾都是帮凶,甚至还煽风点火,叫杜和不顾风险的加快了计划的进程。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勇气站出来,不是怕死,是怕她的父亲活不下去。后来就算她想站出来,也于事无补了。金条从二百变成了三千。十个连魁班都赔不起里尔克,赌场里头,杜和的赔率已经高到了一个吓人的数字,没有人相信杜和还有生的可能。
而越是这样,江凌的负罪感就越重。
终于,在走了又一段路之后,这个以男孩子性格横行李家厂,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凌小祖宗,崩溃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不止。
何兴民不住安慰,又不得其法,最后只得将肩膀给了江凌,小声安抚着,任由她哭了个够。
而黄包车上的杜和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距离江凌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此时的他,已经与高桥海羽一起,到了江湾的复旦公学校区。
图书馆是昼夜开放的,高桥海羽的东西就存在一个小储物间里。
没人在意一个小姑娘要给情人洗清冤屈的力量,在江中叶顶住了绝大多数的压力的时候不惹人注意的高桥海羽安然无恙的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在带着杜和找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之后,高桥海羽将自己手里厚厚的一摞文件分门别类的摆在了杜和的面前。
看着杜和惊讶的目光,高桥海羽小小的得意了一下,小声说:“人家可是新闻学专业的资优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