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棍”三个字脱口而出后,韩盛伟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贴切。前一阵子回老家修缮天一派祠堂的时候, 韩盛伟没少帮着韩老爷子烧火做饭, 当时就是拿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棍子捅炉子。
李月儿盯着他手里的木棍看了半晌, 脸上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容:“看起来挺脏的, 要不先丢外面吧?”
韩盛伟捏紧了手里的棍子, 语气虽然温和但没肯松口:“好容易捡回来的,我一会擦一擦就行。”虽然李月儿看起来很热情又挺善良,但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韩盛伟谁都不敢相信。若不是觉得一个人在外面死的更快,他是怎么也不回到村子里来的。
僵持了几分钟,李月儿终于退让了一步:“先进来吧。”
李月儿家一进门就是堂屋,她指了指右边的屋子说道:“那边是我哥的房间, 这两天正好他不在家,你住他的房间吧。”停顿了片刻,李月儿又补充了一句:“我哥爱干净, 你可千万别把棍子拿炕上去弄脏他的被褥。”
韩盛伟答应了下来,李月儿转身进厨房往炉子里抓了两把茅草将火点着,将壶里的水烧到有些发烫就拎了下来, 递给了韩盛伟:“你自己洗洗吧, 洗完了以后把灯吹了。”
李月儿家里没有通电, 只点了一盏油灯,韩盛伟用热水简单洗漱了一下,从自己的裤腿上撕下来一块布,沾着清水把烧火棍擦了一遍。
擦掉黑灰后,烧火棍依然是通体黑色, 不过比之前看着多了些莹润的光泽,摸起来凉滋滋的倒挺舒服。韩盛伟回头往堂屋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出来,这才小心翼翼掏出来几张驱邪符,撕下背面的双面胶把它们贴在了棍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符篆的宽度居然正好可以围着棍子贴一圈,韩盛伟将符篆的边缘小心翼翼的对在一起,将符纸一直贴到把手的为止才松了口气。挥了挥手里的棍子,韩盛伟心里觉得踏实多了。要是再遇到什么事,他就不用近身去搏斗了,到时候直接抡棍子就行。
端着油灯去了右边的屋子,贴着墙的一面是炕,另一面是窗户,窗户上并没有窗帘。挨着窗户的位置上摆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韩盛伟把油灯放到桌子上,回到炕上翻看了下被褥,看着倒是挺干净的,也没有异味。韩盛伟是不打算脱衣服睡觉的,说不定睡不久就得起来逃命,可这种天气不盖被也不行,韩盛伟想了想干脆把被子翻了过来,准备盖被面那一面。吹灭了油灯韩盛伟上炕后把鞋子放到一神脚就能穿到的地方,这才拎着棍子上了炕。韩盛伟折腾了半宿,躺在炕上后疲惫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的夜静悄悄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黑影出现在窗子外面一动不动的盯着室内。屋里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黑影看不看得见。过了十来分钟,黑影离开了窗户的位置,消失在夜幕里。韩盛伟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一只手将被子拉到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棍子。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韩盛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大亮了。这一夜因为过度劳累的原因,韩盛伟睡的很沉,早上起来觉得浑身上下使不完的劲儿。
把被子叠好放在一边的褥子上,韩盛伟拎着棍子穿鞋下了炕走出了房间。李月儿正在厨房忙碌,见了韩盛伟还没等打招呼,视线就落在了他手里的棍子上。
韩盛伟低头看了眼自己贴的花里胡哨的棍子,嘿嘿的笑了两声:“是不是好看多了?也不用担心蹭脏你的被了。”李月儿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没再搭理他,转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李儿,你看见我家桃儿了吗?”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推开门进来,看到韩盛伟后还呦了一声:“李儿,你从哪儿弄的这么嫩的小伙,你都成年了又用不着,不如让给我家桃儿。”
李月儿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春桃今早没来我家。”
“不是今早,昨晚就不见了。”女人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也不知道上哪儿勾搭男人去了。”
李月儿的视线往韩盛伟的棍子上撇了一眼,又很快的撇开了视线:“我不知道,陶姨,我和你家春桃关系又不好你干嘛来问我?”
“你这丫头就是个木头疙瘩。”陶姨朝李月儿翻了个白眼,又笑呵呵的往韩盛伟跟前凑了两步:“小伙子,你是哪儿来的呀?”
韩盛伟下意识拿棍子往自己面前一挡,含糊的回了一句:“外面来的。”
许是韩盛伟的动作太明显,陶姨的终于看到了他手里的棍子,有些好奇的想凑过来看两眼:“你这上面贴的什么玩意?怎么看着和鬼画符似的。”
韩盛伟抬起来给陶姨看:“您猜的真准,这棍子上全是驱邪符。”
陶姨迈了一半的脚步缩了回来,讪讪的笑着:“现在的年轻人的道道就是多。”
李月儿掀开锅盖,锅里飘起了一股奇香,韩盛伟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过去。陶姨趁着这个功夫连忙朝外面走去,嘴里嘟囔着:“我们家春桃上哪儿了?”
李月儿的手一顿,眼神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往韩盛伟手里飘过去。韩盛伟佯装没有看见,手心却不由得握的更紧了。
眼看着李月儿就要把锅里的东西端出来了,韩盛伟连忙说道:“昨晚谢谢你留我住宿,现在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李月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吃了饭吧,从山里采的山珍,十分难得。”
韩盛伟看着锅里那白润润颤巍巍散发着异香的食物,坚定的摇了摇头:“谢谢,还是不用了。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就是强行吃了也会吐。”
李月儿似乎看出了他的胆怯,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揭穿他。她从锅里捞出两个鸡蛋拿张油纸一包递给了韩盛伟:“路上饿了吃。”
韩盛伟接过来道了声谢,走到门口后忽然停住了脚步:“我该怎么谢你?”
“不用。”李月儿头也没抬的说道:“快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
从李月儿家出来,韩盛伟看了下方向,沿着昨晚离开的路像西边走去。村里的路就一条,韩盛伟也不怕迷路,一路小跑直到把村子甩在身后才停住了脚步。喘着粗气走了五六分钟,韩盛伟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其中还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
韩盛伟脸色有些发白,这条路就这么窄,若是往前走必定要和这些人遇上;可若是不走这条路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正在韩盛伟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发现了他,指着韩盛伟吼道:“肯定是这个男的干的,咱们村就来了他一个外人。”
瞬间一群人呼啦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让他偿命。韩盛伟面无表情的握紧了棍子,警惕的看着他们:“我昨晚除了李月儿就没见到别的人?”
陶姨气呼呼的掐住了腰:“你敢说你昨晚在这没碰到过漂亮的大闺女?”
韩盛伟想起昨晚那女人的树皮脸,不由的打了个哆嗦,长的实在是太吓人了。
“没有看到大闺女。”韩盛伟把手里的棍子举了起来:“只看到了一个树妖。”
吵闹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原来你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韩盛伟的话还没问完,就见周围的人个子瞬间拔高了半米,一枝枝树杈从身体两侧伸了出来,张牙舞爪的朝韩盛伟抽去。
韩盛伟挥舞着棍子,迎着树枝甩了过去,在符篆和那些树枝的接触的瞬间,白光闪过,一棵棵树枝应声而落。但是树妖太多了,它们的身上又不止一个枝干,很快韩盛伟的脸上身上被抽的血迹斑斑,但他似乎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丝毫没有惧怕的痕迹,依然将棍子耍的虎虎生威。
只是光棍子抽打并没有用,能伤害到树妖的是那些符篆。可这些符篆都是消耗品,用一次少一次。韩盛伟眼睁睁的看着棍子上的符篆颜色越来越暗淡,很快它们一张张的全都化为了灰烬,棍子露出了本来面目。
断了一个胳膊的陶姨尖叫了一声用树枝将韩盛伟抽倒在地:“你还说你没见过我家春桃,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韩盛伟爬起来擦了下嘴角的血,嗤笑了声:“不认识吗?这叫烧火棍!哦,我忘了你们村都是烧稻草的是不是?稻草也属于草木嘛,你们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陶姨咆哮了一声,变成了一一个三米多高的树人,韩盛伟趁机将早准备好的击雷符抛了出来,拿棍子往陶姨身上一顶,快速又清晰的念着雷击咒。
韩盛伟知道昨晚成功使出法咒很大程度归结于侥幸,而今天这次比昨晚更险,因为他手里拿着棍子压根就没法掐手决。就在韩盛伟念了一半的时候,其他的树妖趁机将他紧紧的缠住。不过两三秒的功夫,韩盛伟就察觉自己呼进去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声音也有些发颤。
陶姨压根就没在意抵在腿上的那根棍子,她抬起一条直径半米多粗的胳膊狠狠的朝韩盛伟砸了下去。
“吾奉三山九候先生律令摄!”韩盛伟咬了下舌头,将最后一句法咒清晰的念了出来,一个雷火球从棍子的底端蹿了出来,将陶姨击出去半米远。
陶姨毕竟是成精多年的妖精,和春桃那种脸都没变过来的小树妖不同,这雷火球虽然能能伤到她,却无法取她的性命。陶姨再一次站了起来,踩着她自己掉的黑色木块朝韩盛伟走去。
韩盛伟有些绝望的呼了口气,击雷符是他口袋里的最后一张符篆,如今两个兜里除了鸡蛋啥也没有了。但是就这么死这里,韩盛伟又有些不甘心,他用仅存的力气朝缠着自己的树妖抽了过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棍子顶端还带了些雷火之力,虽然无法伤到几个树妖,但好歹能擦破点皮。
陶姨两步迈到韩盛伟面前,一弯腰将他抓在自己的手掌里:“你害死了我一个女儿,那就去给我另一个女儿当新郎吧,只要摄取了你的阳气,她就可以变成人了。”
“想的挺美呀,你是当我不存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琢磨要不要咬舌自尽的韩盛伟猛的睁大了眼睛,眼泪流了下来:“我的救星啊,你可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