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过,虽然两姐妹性格都算不上特别讨喜，但她们是有粉的，虽然两人的粉丝之间几乎没多少重合,而且黑子可能更多。

但是这一波磨难下来，除去一些宣称脱粉的对象,还留下来并且愿意支持她们的粉丝，目前气氛出人意料地和谐友好，甚至有逐渐融合的倾向。

由于姐妹性格不同,所以粉丝的喜好其实也大不相同。总体来说,林慕晨的粉丝比较浪,林慕夕的粉丝比较乖。

所以这么凶的林慕夕,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

因此虽然之后的新闻对林慕夕的行为评价不一,但是当时在看直播的粉丝都只感觉到了爽。

林慕夕把人打翻之后，迅速制服,然后召唤警察们来把人带走了。整个行为一气呵成，暴躁,但冷静，虽然也有人站着说话不腰酸，嚷嚷着怎么也不能打人啊,但是更多的人还是被她帅到了。

警方把人拖出去一审，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背后有人指使，后来发现这人只是个普通的仇女男,在网上被舆论煽动，认为林家姐妹薄情寡义，恶毒放浪,所以替天行道来了。

事实上,审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话题已经完全偏到了这个案子毫无关系的地方,而是开始哭诉起了自己为前女友做了多少，对方如何无情地离他而去，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林慕晨简直无语。

虽然之前为了以毒攻毒，殷怜让营销号放出了林慕夕仇男的消息，但事实上粉丝都是把这个消息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谣言一样当笑话看的。但那男的可能代入太深，不但把对女友的怨恨转移到了林慕夕身上，还相信了网上所有类似“林慕夕和QJF是男女朋友”这样乱七八糟的谣言。

后头林慕晨都不想听下去了，反正也跟她们没有关系了。

她把事情经过发给了殷怜，表示了不解：“这样荒唐的迁怒，他们是怎么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还有那个学习委员的事情也是……仅仅就是因为催作业的时候吵了几句，就要毁了那女孩子……”

殷怜回复她：“我们看他们确实非常愚蠢，但是这个愚蠢是有来源的。确实世界上很多人天生善性，但更多人在思想意义上还处于野蛮人的阶段，懂得道理，不一定能执行，更不一定能维持理性……所以父母无法教会的道理，就应当让社会来教会他们。比如在这件事里，我们就是社会。”

“把事实真相揭露出来，把所有在这个过程之中助纣为虐的人的脸皮撕扯开来，抵得上教室里上百个小时的道德教育，那才是给成千上万的人都上了一堂课。”

林慕晨愣了一愣，回过神来，给殷怜发了个用力点头的表情包。

而殷怜之后补充的一段，也让林慕晨感触深刻，许久都反复思考：“你知道吗？传媒就是杠杆。都说一个支点可以橇起整个地球，从物理学上来说，这个说法是夸大其词的，因为要撬起地球，需要的还有很多条件，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支点。但是从传播学上来说，传媒确实可以从文化意义上撬起整个世界。所以既然事情走到了这个地步，对方和我们的钱都都已经花了，支点有了，杠杆也制作完成了，那么，必然不能浪费耗费至今的资源。要让舆论产生与其本身相匹配的价值才行。”

林慕晨说道：“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林慕晨仍旧按照殷怜的指示四处奔走，而林慕夕的态度甚至比林慕晨还要积极。

对方确实很有本事，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控制舆论来逼压法律。但是颠倒黑白固然能一时，却不可能一世。这世间天然存在波涛汹涌，怒意涛涛地试图掀翻世间一切不公，伪饰，压迫与愚昧。如果说正义和真理不过是一条不断自我修正的曲线，那么人类的思想就是簇拥和挤压这条线的力量，就像这涛涛浪潮，有聚时，有散时，但从不止息，亦不会死亡。

林慕晨和林慕夕这对姐妹，虽然经历了完全不同的心路历程，但此时都决定为了同一个理由，与对方搏杀到底。

她们要堂堂正正地活，对方则应该恶有恶报地死。

林慕夕出来之后，了解了情况之后就直奔其它受害者的家里。她社交能力也不算很强，但是因为是反杀案的“凶手”，很轻易就登堂入室，进入了受害者的家中。像是那位学习委员的父亲，本身接受了对方的好处，殷怜本以为对方的家应该不好进，没想到一见到林慕夕，对方就直接让林慕夕进去了。

他认得林氏姐妹，而且一直有在关注两人的案情进展……对于如今的发展喜闻乐见。

他收了人家五百万的钱，照理说日子应该很好过才对，但事实上这户人家本身也算薄有家产，原本就有几套房，资产未必没有这个数。他只有一个独生女，而且非常宝贝，是那种孩子在做作业，全家除了送水果都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宠溺，如今曾经成绩优秀的女儿整天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靠上网和游戏麻痹自己，说家长不痛恨是不可能的。

其实林慕晨很理解，对于有着正常X生活的成年人来说，这种事本身伤害未必有那么大。真正造成伤害的，是这个过程之中带来的其他伤害，比如说殴打，强迫造成的生理损伤和心理伤害，比如说因为犯罪行为而反映出来的，社会对于受害者的恶意和恐吓……在某一个时间里，未受处罚的犯人，很多时候就代表了社会在被害人眼中呈现的姿态。

女孩的父亲坦诚：“当时厂里被刁难的时候，她抱着我哭，说：爸爸，算了。我是个生意人，在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毕竟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口角纠纷导致的恶毒报复，我虽然也可以闹大，但人家那么一个跨国公司，拖都能拖死我们……有这笔赔偿款，我能给孩子多买两套房傍身，我觉得是划算的。”

林慕夕说道：“但是您现在后悔了对吗？”

男人点头：“我家宝贝……她从小就乖，脑子也是一等一的聪明，所有老师都说你家姑娘那是京大水木的料子。可你能想象吗？现在我们每次要带她出门，她都要做好几天的心理准备，蹲在门口一直发抖……高考也没去，大学也没读。她现在就在家里用电脑学画画，说是以后靠画画也能养活自己。可是她连个老师也没有，对着电脑能学出什么啊？”

林慕夕：“……”

其实电脑绘画就是要对着电脑学的，也确实可以作为一门职业，且需求越来越多。

虽然意见不同，但是她并没有纠正这位大叔的偏见。

她问道：“您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吗？”

男人点头，回答道：“至少换过三个心理医生了。因为她没法离开家，所以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来本市出差，专门把人请回家来看过。对方说……她害怕出门，是因为她总觉得外面游荡着很多和凶手类似的罪犯，像这种情况，使用刺激性脱敏疗法也许有用，但更大可能没用。因为她受过良好教育，其实拥有很完善的思维体系，她什么道理都懂，就是对外头不信任，这种情况也许会随时间好转，也许会因为生活中的某个契机改变，但现在想要强行改变她的想法，医生说那并不是一个好的做法。”

男人说到这里，突然苦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最后悔的时候，我有想过破罐子破摔，直接去找媒体揭露那人渣的事，把他家公司也曝光了。我也想过直接把那人渣杀了，但是我其实很懦弱，想动手的时候就会瞻前顾后，一会儿想要是不成功，人家对付我老婆女儿怎么办？就算成功了，我们当初毕竟拿了钱，舆论肯定不会站我们，到时候被当做杀人犯甚至敲诈犯的妻女，我老婆孩子还怎么过日子。”

“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会看不起我吧？”

林慕夕说道：“不会。”

男人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林小姐，我想把那五百万转给你。”

林慕夕为之一愣，然后与男人双目对视。很快，她的惊讶消失了，因为她从男人的目光之中意会到了“买命钱”这三个字。

或许是长时间软刀子割肉的煎熬让对方有了不同的想法，男人似乎想通过送出当初的那笔赔偿款，来交换什么。

但是林慕夕不能判断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她说道：“我杀对方，只是因为我和姐姐要活命，并不是为了你们。”

男人说：“我知道。但是这笔钱拿着烫手，而且我隐隐约约觉得，只要拿着这些钱，我女儿可能就再也好不了了。”

林慕夕顿了一下，问道：“你信教吗？”

男人意外，然后说道：“被你看出来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们家的氛围就越来越抑郁，后来信了教才好一点。我和我老婆都信了，我女儿不信这个……她其实某些方面挺固执的。其实我也觉得神未必真的存在，但人生太苦了，总也要有个寄托。”

其实以男人的家境来说，他们已经可以算是中产阶级了。他这话说出来，可能很多劳苦大众都会“呸”，但是林慕夕却直觉他并不是在卖惨。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ωＷＷ.166xs.cc

但是即使如此，林慕夕比自家姐姐强的地方，就在于她即使心头触动，也保持着绝对的理性，并不会因此而作出冲动鲁莽的行为。

她对对方说道：“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其实可以试一试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