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生对所谓行业毒瘤的标准其实还是挺明确的,当然作为有理想且自割腿肉的资深玩家及创作者，他的标准也显得比普通人要来得严苛许多。

因为他对行业了解得深，黑幕八卦也听得多,知道哪些商业操作更损害行业发展，所以一些普通人在乎的他可能不在乎，但普通人不在乎的他却看得很重。

因此这一波合作，他踢掉的都是那些以捞钱为目的，作品毫无创造力和乐趣,且经常通过那些极具破坏性的手段恶性竞争的公司，反而对于许多具有独特创意和精彩设计的中小型公司青睐有加。

倒不是他喜欢锄强扶弱,而是客观来说,很多公司做大了,就容易失去梦想。或者说,即使本身未曾失去梦想,但是由于参合的资本过多过杂,也会渐渐变得身不由己。

而从这其中挖出那些仍旧拥有创意和热情，并且并没有被势利的时代风潮所同化,也没有被流水线式的社畜生活给彻底消磨和吞噬掉理想,并愿意为此付出努力的人，则是殷长生的主要目的。

所以他对于一些游戏研发工作室或公司在这方面的试探,不但大方回应，甚至还主动提供了除了加密技术的介绍和操作展示,甚至主动开放了工作室的参观，引诱他们来了解自家的游戏引擎。

因为他的态度很主动,所以很快大家的思路也活了。之后果然连续不停地有人过来参观,有时候同期还会有两三批人,有人的逗留时间很长,也有人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一部分人对于这个工作室是有疑惑的——相比起游戏体量来说，殷长生放在明面上的这个工作室实在是规模太小了——不过殷长生只说是为了便利把工作室拆成了几部分，国内和新世界各有一部分，另外程序，美术和运营也各自都安置在相关人事资源更丰富的城市，倒也被人接受了。

新世界大部分人都没有通行证，参观不了，美术和运营也不是大部分人关注的内容，所以当殷长生承诺这个工作室基本上有完整的成本技术之后，除了少数心思不可言说的人，大部分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而最后的结果也不让人失望。

在参观了工作室的软硬件以及游戏制作流程之后，许多人的心思都活动开了。殷长生的游戏引擎给他们展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游戏设计概念，甚至很多内容让他们油然而生一种见识到了黑科技的惊艳感，虽然许多人也领悟到如果想要使用这种新型引擎，很可能需要程序员从头开始掌握一门全新的编程语言，但光就软件展现出来的强大功能和高智能性来看，许多人很容易就判断出来，这种程度的付出是值的。

到开放参观第二周为止，殷长生已经接待了十几家公司，其中只有两家是知名度非常高的大公司，但消息并没有外泄得太多，更没有因为其技术的曝光而遭遇到更多竞争对手的袭击，原因也简单，因为小公司本身都是对合作抱有期待的，而两家大公司都是殷长生精挑细选过的，本身在行业内品行非常好的。

这里的品行不是说道德人品，而是说行业道德。简单来说，这两家公司的执掌者本身对于游戏行业很诚恳，做出来的游戏也一直受到玩家认可，同时他们本身也很鼓励行业发展，很多时候的作为并不那么商业化，也不会使用过分肮脏的商业竞争手段，按照普通玩家的观感，就是都是用心做游戏的人。

这种情况下，不管管理层各自的私德怎么样，但在行业信念上，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很多重要消息相对泄露得很慢，哪怕有人一直在打探参观的详情，但是在签订了保密协议，又没有专业间谍进行有针对性地侦查下，很多流传出来的信息完全不直观，光是听描述根本搞不清楚殷长生到底制作的是什么样的引擎，甚至连传出来的消息是否有一定程度上的夸大都很难判断。

毕竟殷长生展现出来的各种技术，光是据实描述都很像黑科技。而因为资本这些年的大量卷入，游戏行业里的各种夸大宣传，挂羊头卖狗肉已经被人司空见惯。比起“跨越时代的黑科技”，毫无疑问还是虚假宣传更加常见和容易取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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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说】

其实就连参观过的一部分公司负责人也很是纳闷，殷长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允许一些独立工作室进行参观还有想要拉拢吸纳对方，或者是提携后辈的意思，但是一些大公司就不属于这个范畴了，尤其是《次世界》来势汹汹，很多同行都将之当做了竞争对手，同时他们想要竞争市场，也不可能不防备同行。

游戏行业说单纯很单纯，但说复杂却又比得上任何一个名利场。任何行业只要一繁荣起来，就会被资本所霸占，变得复杂甚至尔虞我诈。这种情况下，往往反而是那些怀抱着理想，一心想要创作出好作品的人更加难以存活。

殷长生是这样的人吗？

殷长生邀请参观的两家大公司之中有一家叫煌火，此时就正在不太紧张地讨论着这个问题。

“其实我们也不用想太多，说不定他纯粹就只是喜欢我们的游戏呢。那位小老板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喜欢某个游戏进而对游戏公司有优待……这也很正常对吧？毕竟你想想，那边还有个年近四十的……还公款追星呢……”

他同僚说道：“你胆子大了，腹诽老板——”虽然这样说，也没有太紧张的样子，显然并不把同事的吐槽看得很严重，侧面表现出他家老板脾气应该不错，或者至少对这个话题不敏感。

同事不在意，说道：“我都说出来了，哪还能叫腹诽？”

“但我看人家公司的作风，可比我们老板有条理多了。而且那种程度的技术，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搞得出来的……人家公司背后未必就是个孩子在管……”

他这样说倒不是看不起自家老板，主要他家老板虽然很天才，也做出了很多优秀的游戏，但是也有一般程序员老板会有的通病，比如说，比较天真和理想主义，行事比较自由，对游戏有着超出一般人的热爱，导致一度曾经追星追到过同行身上，还被业内传为了笑谈。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世人喜欢真挚的人，玩家喜欢对游戏充满热情的创作者，远远多过心思诡谲，利益至上的商人。老板的很多作为对于公司来说反而是正面宣传，很多资本倒是想学，还未必能学得真呢。

面对他的质疑，同事思考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重新坚定了想法：

“不要想太多，想想殷大小姐。”

这话贼有说服力，同事噎了一下，竟然停止了疑神疑鬼。

现在大家都知道殷怜不是什么推到台面上来的傀儡了。毕竟一些场合，殷怜说的话根本不是别人靠教能教得出来的。别说她这样的小孩了，就是成人背好了台词，也未必能说得像她那样有煽动性，令人信服。

而煌火整个公司至少大部分成员对于殷家兄妹……或者确切来说，《次世界》如今曝光在公众眼中的制作团队成员都是有相当了解的。

这也好理解，就像是殷长生玩过煌火好些游戏，煌火从上到下也同样没有对《次世界》停止过垂涎（想玩的那种）。同行之中自然会有势不两立的，但也有惺惺相惜的，关键是做事风格。

殷长生和煌火显然都是那种认为现今的游戏业还不够成熟和繁茂，希望能够促进其发展的。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殷怜兄妹对外暴露的具体信息并不算特别多，但至少一些公开露面比如直播时候的信息大家还是可以很容易获取的，因为殷怜粉丝实在太多，哪怕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尝试去阻止。

如果真不想被人看到，那就做好保密措施。至于已经公开露面了，那就不必管视频流传到什么地方了。在华夏达到夏国那种网络管理程度之前，就别太指望这个了。

因此殷怜平日谈论或者对待自家兄弟的态度大家都是有印象的，不说亲密或者尊敬，至少态度是非常对等的，由此也可以推论出，她家兄弟至少和她有着良好的沟通，进而推测对方很可能与她能力相当。

了解到这点，就觉得殷长生多半也不是什么由家长推出来的招牌，应该是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度与能力的。

而认识到殷长生在工作室里真正的地位和决策权，对于煌火乃至其他公司之后采取的决策和动作就很有指导性了。

之后交流的时候，有人故作鲁莽，试探性地提出合作一款游戏，殷长生竟然真的应了。

反而是对方整个愣住，问道：“真的可以？”

殷长生说道：“你们提供人手和创意，只要创意足够有趣，设计也有可行性，我们可以提供相应的技术支援，甚至可以花费一期或者两期的时间培训你们的程序员尽可能地学会整个引擎的应用。”

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思考，没有马上说话，而很快有人回过神来，问了一个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条件是什么？”

殷长生笑了起来，说道：“条件非常优惠，我只收取相当于如今市面上主流游戏引擎相当的使用费用，但是这不是全部价格，你可以把剩下的部分当做是一种天使投资，而我需要的回报很特殊。”

他在屏幕上展示了一份文件。

大家看着文件，逐渐入神。殷长生提出的条件无疑是令人惊讶的，可以明显看出这群人的脸上都多少露出了讶异的神态，但是没有人表现出不满或不忿，显然这份文件只是出乎意料，却并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