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这番动作是很多人没想到的。

荆则明都有些无语,说道：“法务这个部门，当真是让你给用明白了。”

现在网上其实也有殷怜先后一些影视作品的盗版什么的，法务部也有在收集情报，但进度很慢,殷怜也丝毫没有催促,反而是与公司根本不相关的各种官司,法务部门已经积攒了好几批,好在证据都比较现成，殷怜这边的信息也提供得迅速全面，所以还不会形成太大的负担。

其实这几个月，殷怜每个月花在公证上面的钱就有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她确实是不买奢侈品包包，但她上蹿下跳到处仗剑行侠的耗费,可比奢侈品包包要贵多了。

这个兴趣爱好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就是离谱。

法务部门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甚至有那么两位大佬极其热衷于打这样的官司,可以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荆则明表示了对法务部门业务安排的异议之后，殷怜想了想，决定在几个不同公司的法务部门抽调一批理念和自己比较相似的人，给自己配置一个私人律师团。

殷淮也是服了,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殷怜趴在沙发上，解释道：“我有这个金手指之后,钱和科技在我们自己的世界其实已经不是什么障碍。如果把我们的国家当做自留地来进行建设,最麻烦的不是获取资源或者撬动科技，而是进行制度上的完善。毕竟现实不是经营游戏,不可能让我随意营建,所以这么间接让它向着我预期的方向前进就很重要了。”ωＷＷ.166xs.cc

“要做到这一点最有效的方法是推动思想和科技潮流,但是要‘控制’这个潮流不脱轨,法律是最正统的缰绳。可以预见我之后会有很多需要利用法律来给‘潮流’矫正方向的时候，不可能每次都从各个公司借调人员，所以专门养一个私人队伍是最高效的。”

殷淮思考了一下，说道：“但有这么急吗？你现在有这么多案子需要他们做吗？”

殷怜说道：“可以有啊。”

……这丫头想搞事。

殷淮对殷怜是信任的，毕竟殷怜到目前为止的作为都证明了她可以被信任。他随口问了两句，殷怜解释了一下，殷淮理解了，就没有再阻止了。

简单来说，殷怜专门搞这个律师团，是为了作为支点利用舆论杠杆撬动现在的文化界和网络圈。

对比夏国，殷怜认为现在的华夏社会的整体文化娱乐产业都是非常不高效的。

文化娱乐这个东西，组合在一起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它的本质——文化，和娱乐。前者的目的是社会信息教育，后者的目的则可以认为是舒缓压力。那么，现在的业界实际上做到了多少呢？

很多人可能会认为只做到了后者，但实际上以目前的主流商品来看，大部分作品根本一个都不达标。以游戏来说，很多人可能觉得，游戏嘛，主要是为了娱乐而存在，就算没有教育性，放松神经总能做到的吧？

但事实上，很多游戏尤其是网络游戏，它的设计目的已经并非娱乐，而只是为了捞钱。而为了更好地捞钱，他们会主动在游戏过程之中制造焦虑，以更好地促使玩家花钱来消解焦虑，这样就很好地在游戏过程之中自主形成了一个闭环。

用户带着焦虑进来，花了或多或少的钱，然后带着另一种焦虑出去。而且由于游戏里的各种玩家捆绑策略，用户在玩某个游戏的过程中，日常还要增加一种对于游戏进度的焦虑，反而进一步影响工作和生活。

这不是游戏的错，这很明显是游戏制作者的错。他们在制作游戏的过程之中，本身带有的就并非善意。

如果这些话说出来，有人可能认为殷怜站着说话不要算，甚至质问她那么你觉得什么样的游戏才是“好游戏”？

殷怜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一个游戏，但是她恰巧不巧地还真的知道，目前国内社会需要什么样的游戏。

或者说，什么样的游戏能够舒缓现代人在生活工作之中的压力。其实说起来也简单，人在生活中的压力，无非来自学习，工作，生活，社交，而娱乐的本质如果只是为了舒缓压力，那么只要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升华就可以了，于学习工作来说，是有付出必有所得，于生活社交，是怀抱善意则必然会收获善意，换句话说，就是通过游戏这种模式给予心理疏导。

所以在殷怜看来，一个好的能够舒缓精神的游戏必须满足两点，一是拥有恰当的回报内容，无论是数据还是剧情，二是拥有略微高于现实世界的价值观道德观，能引导人的精神前往更加舒适的区域。

举例来说，现实中工作场所有贪污受贿，欺生霸弱情节，游戏里就要引导玩家学会用不同但是合理有效的手段揭穿或者反抗污秽并得到回报。决不能在游戏里给出同流合污但是功成名就的选项。但是同时，也要给予相应的情绪抒发途径，而且要扩大情绪感受并坚定其信念。

长久下去，既能引导风气，又能舒缓情绪。就算现实中暂时无法实现也没关系，传达价值观是一件长久的事业，游戏至少能舒缓情绪。

惩恶扬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爽文题材。

殷怜这样想着，顺手把自己目前的经历也写成了一条题材灵感，一边进行相应的工作，一边记录下预设的剧情结构关键点。

那位流量被调查之后，工作室反应竟然还挺快，竟然很快发布公告，否认了被请喝茶的事情。不愧是营销为主演艺为辅的工作室，反应就是迅速。

殷怜也不在乎。她当然也可以让人放消息揭露对方被请喝茶了，但是工作室花钱雇人怂恿和挑唆粉丝殷怜是有实据的，之前已经通过AI对网络信息降维检索确定了对方确实有问题，那就不需要在之前过分纠结了，毕竟响炮不炸，炸炮不响，等事情都差清楚了再一击致命，显然更有震慑力。

而暂时目前她还是先跟了前两项的诉求。

第二项律师有在跟进，殷怜也有在帮忙搜索和完善证据，而第一项已经发出去了，基本上就是在等几个流量的回应。

被请喝茶的那位自然是一声不吭，另外几位可能是看对方不吭声，因此也没有吭声，基本上就是打算装聋作哑到底的架势。

这也是流量惯有的伎俩了，自己不吭声，只怂恿着粉丝为之冲锋陷阵。

之前被殷怜举控的粉头已经不出面了，几家的粉丝群都临时换了一批粉头上来掌控大局，各自的处理方式也完全不同，有几家是群情激奋打算死战到底，也有人是安抚粉丝让他们暂避锋芒。

群里偶有异议的，质问偶像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的，大部分很快就被清了出去。只有那么几个平日花钱特别大方的土豪大粉，才得到了一些比较含糊的解释，大意就是殷怜势大，与她对上没有好事，又或者本来是粉圈之争，殷怜可以不在乎粉丝的情绪直接喊他们道歉否则就让他们滚蛋，但流量本人更爱惜自己的粉丝，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这种听上去好像有道理，其实却有点避重就轻，扭曲事实的说辞。

大粉们没怎么被忽悠过去。

其实他们平日里还是很好忽悠的，毕竟业内都是这套说辞，假话听得多了，往往也就都信以为真了。

但是对方殷怜活生生地杵在那里呢，人家就开口说了，做错了事道歉，受了委屈回来告诉我，我帮你们处理。她不但是给流量，也给粉丝们做出了一个明确的示范——粉丝管不了？事实证明殷怜的大部分粉丝都很听话，但是流量粉——尤其是核心粉丝，都自觉对偶像的感情是更诚挚更深厚的，毕竟愿意上班打卡一样为之付出做数据，可不比殷怜那波赢球粉要死忠？

天知道大小姐的粉基本上啥都不干的，有粮草喂到嘴边张张嘴就行，对上黑子也完全不用急，收集打开脱水插件点一点，大小姐工具都给你准备好了。

……话说回来那插件如今其实很多粉圈也在用，买那种机器水军的几乎都无所遁形，已经成了粉圈掐架必备工具，虽然被敌人用在自己身上也是真的疼……

总之大小姐的粉基本上都很懒散，其实群里多少也有一些人是兼着的，所以两边吵起来这部分粉丝就不怎么说话了。毕竟殷怜的颜值高，能力强，事业发展得也好，而娱乐圈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圈，各家多少都是通着点的，粉流量的，谁又能真的对殷怜这个不是流量的近年最大流量视而不见呢？

但还是有人对自家偶像是很忠诚的，他们把偶像当成恋人一样付出忠贞，甚至粉丝工作室为了能更好地割韭菜，也非常愿意PUA粉丝专一忠贞——偶像可以和很多人传绯闻，但是你们不能背叛他，粉对家。

谁是对家？有竞争关系的都是对家。整个娱乐圈，除了正在传绯闻的，都是对家。甚至有时候CP演完戏传完了绯闻，立马就要把绯闻对象打成对家，避免粉丝被分流或者勾走。

简单点说，粉丝的钱包就这点分量，是绝对不能分给竞争对手的。

且不管这种做法是不是合理，但是如今追星的氛围就是这样的。年长一点有主见的粉丝还好说，你洗脑你的我粉我自己的，什么时候粉不下去了就一拍两散，年少一点的却要真情实感很多，尤其是连初恋都没有的小孩，很容易就陷入了单恋情绪，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真的愿意为偶像付出所有。

他们自然是觉得自己要比殷怜的粉丝真挚很多的。

偶像需要他们做数据的时候，他们熬夜也会做，那么偶像让他们表态的时候，他们肯定也会表现得比殷怜的粉丝还要懂事，听话，有规矩。

群里慢慢地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攀比氛围。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大家都觉得自己可以比殷怜的粉丝做得更好。

其实如果流量直接要求粉丝去道歉，粉丝是很容易陷入反感和受背叛的情绪的，因为其中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粉丝自主去做的，而是由粉头进行组织之后主动鼓励和煽动的。但是如今粉头阻止他们主动去采取行动，他们又感觉到了不快，尤其是外头还有一些粉头和水军在主动引导，试图摘清流量，把之前的各种网暴行为都推脱到粉丝不听话的问题上。

“这也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吗？”女孩问殷怜。

殷怜对着摄像头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他们会出问题，但也不可能预料到到底出什么问题。但我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成天闹事，出问题不过迟早的事情。”

“但这次并不是他们闹事导致的问题。”

殷怜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把自己算进去。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积累这几年的不满，正是他们在群里煽动网暴和校园暴力的后遗症。”

提供证据的女孩顿时愣住。

殷怜开了口，语气放温柔了一些：“你不要把我当做这件事的主导者。你要把我当成你掀翻这些问题的过程中的同道者。”

女孩愣住，半晌慌忙摇头，说道：“……我哪里配？我也没做什么，虽然一直挺火大的，但也不敢跟人说，连曝光他们都没胆量。”

殷怜说道：“没有你搜集的这些记录，我的很多计划都没办法实现。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让太阳升起，但是通向黎明的每一缕光芒，都弥足珍贵。”

殷怜挂断视频之后，女孩睁眼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握紧了手机。

她突然心情澎湃。

人这一生之中，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处于历史之中，正在见证或创造历史？大约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女孩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层次。

但是跟殷怜对话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她们一起做的事情，说不定能照进历史，撬动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