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怜以前读这些神话历史的时候就觉得很震撼。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几乎遥远到难以想象的年岁，人类就有了“拥有智慧是逆天而行”这样的感悟。

事实上拥有智慧当然不是逆天而行，这只是一种十分哲学的概念。因为人一旦拥有智慧,就会触及更高层次的幸福,但也同时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更高层次的烦恼和痛苦。

这甚至不是所有现代人都能思考到的东西，但是在这么遥远，文明甚至还刚刚兴起的时代,却已经有人有了这样的领悟，并且写下了这样的故事。

殷怜从不小觑古人的智慧，只是反复思考的时候,会想要通过古今的对比，琢磨一下文明进步的具体过程,这样能更好地验证她对现在乃至于未来的判断。

不过这样一思考，她倒是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头绪,找到了自己日后可以做的,甚至可以和季湘君一同去做的事情。

所以她很快找机会跟季湘君聊了聊自己最近的计划，包括已经开始安排和还没有开始安排的。季湘君其实之前就有关注殷怜在做的事情，晚饭时一家人也会偶尔聊起来。但是殷怜不提,季湘君就从来没主动表示要插手过，问过几次要不要帮忙，钱够不够，殷怜从来都说自己可以搞定，钱也够。

季湘君也就不插手了。

现在想来,妈妈有时候听她这么说，语气里似乎是有几分失落的。

但季湘君是这样一个人。当初殷夫人在的时候,殷怜求她,她就从来都不会拒绝。就算是让她很为难的做不到的事情,她做不到殷怜要求的，也会想办法从其它方面帮助她。而对殷千爱的时候，每次殷千爱和殷家兄弟欺负针对殷怜，殷夫人就会拉住他们，一次一次极有耐性地讲道理，希望他们停止这样的行为，但从不会动手，或者歇斯底里。

那时没什么用，因为不管殷夫人讲多少次道理，只要有个殷淮在对面跟她故意作对，否定殷夫人的说法，殷千爱他们就会很快抛弃那点郁闷，然后变本加厉地下手。

殷怜至今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前世的父亲兄弟，虽然这辈子殷淮对她很好，前世的很多记忆情绪也在慢慢淡去，但是她还是在心里很清楚分明地把他们当做两个人。

只有季湘君，只有殷夫人，她不管前世今生都始终如一。她爱她的妈妈，也爱着上辈子的殷夫人。殷怜偶尔会想，这一切到底是时光倒流还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呢？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话，殷夫人会不会很痛苦？

她甚至陷入一个死循环，觉得当初早知道会重生，就不去做那份亲子证明就好了。可是如果不去做证明，她也就不会遭遇生命危险，也许就不会再重生。

她现在活得太幸福太有希望了，所以她甚至很庆幸当时遭遇那样的事。当然，如果成年的殷长生站在他面前，她仍会毫不犹豫地直接把对方送入监狱，但这不影响她对于穿越这件事本身的乐见。

只是，心疼殷夫人。

别的人不重要，只有一点是她可以确定的。即使没有那份亲子证明，如果殷怜死了，殷家也只有殷夫人会为此感到痛苦。

这一世，殷怜越接触季湘君，就越能理解殷夫人。季湘君和殷夫人完全不同，她有很多很多种的笑容，被殷淮调戏的时候，会羞涩得像个少女，被孩子逗笑的时候，会笑着轻轻地像一根羽毛一样用手指抽一下他们，也会在看到戏剧的时候哈哈大笑，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一些被援助的孩子。

但殷夫人从来没有任何这样的笑容。

殷怜以前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殷夫人是个很温和的人，大部分时候跟人说话时总保持着温言细语，微微的笑容。但是从第一次见到季湘君哈哈大笑开始，她回忆起前世的殷夫人就渐渐察觉了不同。

有个病叫做微笑型抑郁，殷怜有时候想起，会隐约觉得那时的殷夫人有些这样的倾向。

前世的殷夫人，也没有季湘君这样热衷做慈善。诚然她仍是个乐于帮助他人的人，可是更多时候，她是被动地接受他人的求助，却没有主动地参与什么慈善事业。

殷怜不能否则这其中有她们的责任。殷夫人那时候时不时就要为三兄妹和殷怜的事情奔走，生怕一不小心双方又闹出事来，其实是没有力气再放在事业上了的。

相比前世，殷怜如今的心态更加平稳，不像那时候那么愤世嫉俗，所以才有心思来思考这方面的事情，才隐隐察觉了懊悔。

但她向来不是个会长久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人，所以与其一直感到懊悔，殷怜觉得还不如想办法孝顺妈妈。

这次回家的时候，殷怜更加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安排。这一次她讲得比以往都要详细，本以为季湘君会感兴趣，尝试性地想要加入。

没想到季湘君与她详细交谈过之后，欲言又止，这回竟然连“钱够不够”，“需不需要帮忙”都没有问，而是开口说道：“小怜真厉害，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那语气听上去就很失落的样子。

殷怜想，我以前怎么就一直没意识到呢？

然后她就主动开口问道：“那妈妈……要不要来帮帮我，一起做这件事呀？你现在忙不忙呀？”

季湘君的动作瞬时间就停住了，半晌，整个人都甜蜜起来，笑说道：“不忙。我可有兴趣了。”

季湘君既然这么说，殷怜也就不客气了。

其实她并不真的需要帮忙，毕竟有AI和机器人在，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可以用的人。但这并不表示季湘君就帮不上大忙。毕竟季湘君做各种工作和组织活动的经验都很丰富，而且她除了性情温软这一点，其实学历很高，智力也很出众，否则殷家这三个孩子也不可能一个赛一个地机灵狡猾。

季湘君愿意帮忙，是给殷怜省了大力气的。

当然这不是她找季湘君的原因。

只是因为想跟妈妈一起做事而已。

吃完晚饭之后，殷怜在屋子里开始对账，季湘君就敲了敲门走进来，然后靠坐在殷怜身边，轻轻揽住她。

殷怜猝不及防，有点不好意思：“……妈妈？”

季湘君的声音软软的，还带着点撒娇意味：“妈妈想抱抱你嘛。”

殷怜能怎么样？她肯定不可能拒绝呀。所以她收了光屏，也伸出手抱住了季湘君，把头靠在她肩上，汲取季湘君身上的体温。

她说：“我最喜欢妈妈了。”

季湘君甜蜜极了，柔声说道：“我也最喜欢小怜了。”

殷怜说道：“那比起长生呢？”

季湘君愣了一愣，却是伸手摸了摸殷怜的头，并没有回答。

殷怜故意不满地嘀咕：“还说最喜欢我……”

季湘君无奈地笑着低声说道：“我可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要不哥哥听到了要伤心的。”

殷怜吐了下舌头，说道：“我比起爸爸，更喜欢妈妈。”

季湘君感觉受到了一阵暴击，心想你爸听到这话也是会受到打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纠正她——反正殷淮是大人了，承受得住打击。

殷淮：完全承受不住好吗！？心里想想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主动说！？

不过母女之间的腻歪也就这一小段时间，很快随着季湘君开始询问相关计划的细节问题，两人虽然还黏在一起，话题却变得严肃起来。

殷怜接下来的安排是《月亮的孩子》的拍摄。

《恶有形》和《说谎者的游戏》已经拍摄完毕，但还没有进行投放，之后会陆续安排上映，但是孩子们的时间已经空了下来，甚至已经积攒了将近两位数的短剧宣传片，会在之后定期安排上映。

这个过程之中，夏国的剪辑程序和素材可以说是帮了大忙。

而《月亮的孩子》虽然是买来的剧本，但是本身并非毫无意义。原剧本上的背景与现代相似，但细节上，当时夏国的社会背景到法规都与华夏有着不算天差地别，但总归有迹可循的不同。因为这种不同，导致细节的逻辑有些破绽，但是故事本身的很多内容，又有着两个世界可以共享的现实意义，所以很有价值。

这种情况下，殷怜自然是在必要的范围内对于原剧本进行了一定的改写，确保维持原作精华的前提下，把一些背景知识修改得符合现代社会的背景。

当然，也不需要太符合现实。毕竟有些情节必须在原作的设定下进行，这种时候只要推到虚构或者架空上就可以了。毕竟很多华夏本地的影片也未必非常写实。

《月亮的孩子》的主要角色都是孩子，虽然也有很多戏份比较多的成人，但是远不如孩子来得出彩。殷怜这段时间也积累了一些演员的人脉，秉持着用生不如用熟的想法，她很快对自己中意的演员发出了邀请。

但是不算非常意外地，先前出演影视剧的人里面，还没播放的两部片的演员多数都接受了，而参演过已然播放并引起了大反响的《地府改革》的演员，却很多都拒绝了。

估摸着一半是因为角色的分量，另一半则是因为人气的关系。

《月亮的孩子》不同于前面几部公益片，是殷怜打算正正经经拍摄的电视剧，所以片酬也是走的行业标准。由于《地府改革》爆火的关系，许多演员的身价都有增长，殷怜也考虑了这方面的溢价，给的都是公道的合同。

但显然很多人并不满意。

殷长生对这件事就很生气，冷笑说道：“这翻脸也太快了吧！？”

殷怜却很淡定：“说不上翻脸，只是正常发展。”Μ.166xs.cc

殷长生便说道：“如果没有《地府改革》，他们哪来现在的人气？”

殷怜说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又不是真的就差这么几个演员。拍《地府改革》的时候，我们是正常雇佣，我的剧本不错，他们的演技也得够好，都是凭功夫说话，说不上谁对谁有恩。如果你真的生气，不如骂他们没有眼光好了，《月亮的孩子》可比《地府改革》有分量，错过是他们的损失。”

殷长生想想也是，便不生气了。但他还是不太甘心，便说道：“等我游戏做好了，以后我帮你做宣传。”

哥哥主动来给她做苦力，她有什么不可以？殷怜毫不犹豫地应了，说：“那你快点把游戏做好吧。”

殷长生干劲十足地去了，殷怜便开始联系季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