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不太相信, 但也没法完全不信。

在这段时间里, 殷怜的财力他还是能稍微管中窥豹略见端倪的。但是如果说整个华夏的戏剧演员她想请谁就能请到谁，那就太狂妄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就算是这样，陌紫毕竟已经排练了这么久……”

殷怜说道：“团长，你想不想看我手头上的其他剧本？”

团长：“！？”

殷怜拿出手机, 打开了文件夹，让他看到了自己目前抽空在翻译的，从黑怀朱的世界拿到的一些经典小说和剧本。

其实这些因为是著名作品，殷怜并没有拿到版权。反正目前能穿越时空的也只有她，等翻译好了想要拍摄了再拿版权也可以。甚至先拍了, 等到真的想打开两个世界的通道时再补上版权费, 又根本不补都无所谓。

殷怜暂时也不想拍它们。

但是她却一个一个打开文件, 随便翻开到某一页给团长看了几段台词和剧情, 馋馋他顺便帮他下决定。

团长看了几眼就直接被吸引住了, 心痒难搔地想看后续, 殷怜却猛然拿走手机关掉了界面, 说道：“你知道严陌紫刚才说什么？她说我的剧本是‘小孩子拿来玩的无聊剧本’……唉, 你看我把戏剧的导演权都让出去了，结果导演却选了这么个根本看不起剧本，也不打算好好演的女主角……我就想问问团长, 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团长也没想到严陌紫会直接跟殷怜这么说，虽然她可能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对面是殷怜，但是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严陌紫根本不重视这场戏剧。

他心里倒是知道严陌紫的这种态度并不是针对殷怜的。

殷怜的剧本是个经典, 这个哪怕是一般人也能看得出来。但是这个剧本到底有多？不是内行也许知道它好，却很难理解它好到了哪个地步。

严陌紫是外行吗？

不，她是非常内行的。

但是为什么她会贬低剧本，会说这是个小孩子拿来玩的无聊玩意儿？

其实是因为她的心已经不在戏剧上面了。

严陌紫以前也是非常努力的。戏剧表演真是一个非常辛苦的工作，同样是表演，由于表演性质的关系，戏剧表演比影视表演工作量更大，对基本功的要求更高，实际的收入却反而不如影视表演。

当然，这并不是说影视表演不辛苦。事实上，虽然观众看着光鲜亮丽，但是哪怕超级不敬业的演员，他们的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只不过有人辛苦演戏，有人辛苦圈钱。

但是演艺圈就是这样，作息不定，夏秋颠倒，演戏也辛苦，圈钱也辛苦。

戏剧表演只是比影视演出更辛苦，更耗费体力和需求基本功而已。

而能够在剧团走到一姐的位置，严陌紫可能没有各种当红小花长得漂亮，其唱演功力和努力却绝对是远超一般的偶像女星的。

这年头的戏剧演员，要么就是真的热爱戏剧，要么就是想进演艺圈但先天资本不足，因而退而求其次。严陌紫是两个原因都有，但随着她慢慢出名之后，显然在慢慢丧失前者，而更加渴望后者。

她的心态浮动早就有了，团长只是舍不得她的能力和才华。

但是此时，团长也知道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根本不用选。

殷怜有着深不可测的财力，仿佛不要钱一样的大量经典剧本，以及极其出众的导演才能。难得的是她虽然有点狂妄，但是十分讲理有分寸。团长对此也有点理解，以她的背景和能力，狂妄是理所当然的，讲理却是十分难得的。

就像这时严陌紫这样贬低她的剧本还被她当面听见，以殷怜的背景财力，就算是成年男子也有可能当场毁约或者借机发难，殷怜却并没有毁约或者迁怒的意思，只是要求团长换掉严陌紫，而且还能耐下心来跟他讲道理，并没有因此迁怒团长的意思。

当然她现在不发难，不表示之后对严陌紫也不膈应。

这个选择显然必须要做了。

其实团长自己对于严陌紫在彩排之前给剧团开天窗的行为也是怒不可遏，此时殷怜的怒火反而帮他作出了决定。

他沉默半晌，说道：“当然不是。我觉得这剧本精彩极了，我不但希望跟殷小姐继续合作，还希望能一直跟您一起合作下去。”

殷怜说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其实我一直很看方宁萱小姐，她虽然还不太成熟，但是表演时是真的用心，也很能融入感情。”

团长说道：“无论从事哪一行，热爱自己的工作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宁萱确实比严陌紫用心多了，我也觉得宁萱更适合这个角色。但是严陌紫毕竟也练了这么久……而且临时更换演员也不好，不如让宁萱当首发，严陌紫当替补，孟晴当第二替补……”

殷怜说道：“那就严陌紫和孟晴并列替补，轮流上场。”

团长立刻同意了。

他反而有些感激殷怜。

这一场彩排开始大半个小时严陌紫才匆匆赶到，脸色苍白，出现之后就一直想着殷怜道歉和认错，但是殷怜却没给她好脸色看。

严陌紫也是豁得出去，看殷怜态度冷酷，突然猛地一下竟然给她跪了下来，说哭就哭，对她说道：“殷小姐，我真的错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喝了一点酒，我酒量也不好，脑子就糊涂了。”

殷怜根本不怕她跪。她看着严陌紫还挺稀罕，意外地发现这女人和上辈子的她有点像——一样不择手段……殷怜一点都不喜欢上辈子的自己，所以也对严陌紫没什么好感，开口就带着一点讥讽地说道：“我看你现在挺清醒的？”

严陌紫说道：“也就喝了那么一点，风一吹也就清醒了。”

殷怜坐在折叠椅上，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笑问道：“你还记得今天要第一次彩排吧？”

严陌紫说道：“我……我本来是要来了的，就是有人拉着我脱不开身。我也不好得罪人家……”

殷怜冷笑道：“哦？是谁啊？拉着我的主演竟然让她给彩排开天窗？这作为很了不得啊，往严重点说这是要潜规则你啊？我正好有点关系，可以帮你向上面举报一下哦。”

严陌紫顿时被威胁到了，赶紧说道：“也没有到那么严重，只是我不好拒绝，怕得罪对方而已。”

殷怜说道：“这次怕得罪对方就让彩排开天窗，那下次怕得罪对方大概就得让正式演出开天窗了吧？”

“怎么会！？我下次——”

殷怜打断她，说道：“我从来不相信口头上的保证，所以你也不需要对我承诺什么。你怕得罪人，所以我给你点腾挪的余地。方宁萱首发，我相信她一定都能赶得上彩排和演出。要是她有事请假，你赶得上就赶，赶不上就孟晴上……我相信孟晴肯定也没你那么为难的。”

严陌紫顿时噎住。

她心里又急又怒，却不敢对殷怜发火。

殷怜对她对视三秒，笑了笑，说道：“别跪了！我没那么好哄的，你就是跪出花儿来，我也不会忘掉你迟到的这半个小时。我看上去不好相处，其实还是蛮通情达理的，你但凡迟到是因为出车祸，家人生病，甚至送孕妇去医院或者睡过头，我都会给你个机会。谁还没个睡过头的时候呢？毕竟排练对台词都辛苦，闹钟坏了也有可能，要不然紧张失眠都不是过错。”

“但是严小姐，你这个态度……我是不会忍的。”

“滚吧！否则替补都别当了！”

严陌紫失魂落魄地出了休息室，走到后台的时候正好看到方宁萱在换衣服。两人四目相对，方宁萱这时候还不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想跟她说两句话，结果视线一相交就见到了严陌紫极为刻毒的眼神。

她顿时被惊了一下。

然而她也来不及纠结这个了。严陌紫瞪完这一眼，转身就走开了，而方宁萱很快就要继续上台演下一幕了。

殷怜训完严陌紫，也出去继续看彩排了。她倒是觉得挺惬意的——她本来就更喜欢方宁萱的演出。人家确实生涩一点，但是人家感情更融入啊，看起来感官就不一样。

《法师王》里的莎尔玛蒂其实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殷怜的形象，但是她比殷怜更加明媚和完美，大约是因为在黑怀朱的心里，殷怜就是这样一个模样。

殷怜还蛮喜欢莎尔玛蒂的，她也希望自己是这么可爱的。

彩排的效果比想象中还好一点，方宁萱比一开始排演的时候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是当她听到团长和殷怜的决定，知道自己变成了首发阵容之后，还是十分惊愕，然后猛然回想起了中场的时候严陌紫的那个刻毒的眼神。

她不是没有惊喜的，但还是有一些惶恐，忍不住言不由衷地多问了一句：“是因为严姐今天缺席了吗？可是，也许她是有什么难处……”

团长说道：“反正我们有充足的理由作出这样的决定。”

方宁萱说道：“可是，严姐比我演得……”

殷怜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部戏吗？喜欢你演的角色吗？”

方宁萱被打断，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很喜欢。我只要能上台就很高兴了，但是这部戏是真的好，莎尔玛蒂也真的有魅力。”

殷怜顿时笑了，说道：“我很喜欢你的表演。我想只要你一直喜欢戏剧，喜欢你的剧本，你的角色，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被我喜欢……是有很多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