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霜颤声道:“你什么?”
宋大吼:“有炸弹!快撤!!”
宋吼完之后, 一拉起林飞羽,便往车库出口狂奔而去!
可是地下车库实在太大了,足足分为三层, 每层都有数千平米,因为是烂尾楼又没有任何照明设施, 宋一手拿手机勉强照明, 一手紧紧牵林飞羽, 两人跌跌撞撞地避开乱七八糟的建材垃圾, 好不容易才来到旋转坡道,忽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
伴随巨大的爆炸声, 无数碎裂的砖石像倾盆暴雨一般落了下来!
“趴下!”宋一将林飞羽拽倒,两人匍匐躲进一巨大的水泥管子,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一片黑暗之中,坍塌声不断从远方传来, 宋心中焦急无比,过了片刻,外面终于稍微安静了一些,宋小心翼翼地用手机往水泥管外面照了照,而后心中陡一沉——大片灰尘弥漫中,旋转坡道已经被坍塌的水泥板完全堵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
宋勉强保持镇定,迅速转动脑筋, 旋转坡道已经塌了,那么只能走消防楼梯了,可是这地下停车场实在太大了,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而且不少地方都塌了,手机光芒只能隐约照亮附近一小片, 根本找不到消防楼梯的方向!
林飞羽低声道:“哥哥,是不是情况很糟糕?”
宋没有回答,只死死攥紧了林飞羽的手,掌心一片汗湿。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前方忽隐隐传来一带哭音的嘶哑喊声:“……能听见吗?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是宋清霜!
宋又是担忧又是惊喜,赶紧拽林飞羽爬出水泥管,声道:“清霜,我在这边!”
片刻之后,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应急手提电筒的微弱光芒,宋清霜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雪清俊的脸上全是灰尘,被鲜血和汗水冲出了一道道泥印子,左腿以一不自的角度拖在后面,似乎小腿骨折了。
宋赶紧扶住他:“怎么了?”
宋清霜死死盯他,确定了他没事之后,整人忽瘫软下来,哑声道:“其他人都撤出去了,我没听特警劝告,偷偷走消防楼梯下来了,中途摔了一跤,好像腿摔断了……了,消防楼梯就在那边。”
宋二话不,直接宋清霜背在背上,又扭头林飞羽道:“牵我的衣角,跟上。”
“嗯。”林飞羽哑声道。
三人借手提电筒微弱的光芒,极其狼狈地往消防楼梯的方向走去,不过几分钟,已经可以隐约看见消防楼梯入口了,宋心中不得一阵狂喜:“就在前面了!”
正在这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电光石火间,宋只觉得被人狠狠推了一!他站立不稳,整人连带背上的宋清霜都往前扑倒在地,在水泥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宋顾不上手脚火辣辣的疼痛,赶紧爬起身来,手提电筒往后面照去,而后他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小羽……”
林飞羽趴在地上,一块巨大的水泥板死死压在他的背脊上,那张俊狼狈的脸庞一片惨,薄薄的嘴唇轻轻抖了抖,忽“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宋几步冲过去,拼命想抬起那块水泥板,可是那块水泥板实在太沉了,根本抬不起来!
这时候,天花板上又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微“吱吱”声。
宋清霜趴伏在地上,骨折的左腿扭曲成了一诡异的角度,他喘了两口气,哑声道:“停车场的主体钢结构被爆炸温破坏了,这地下停车场马上就要全部塌了。”
宋就像没听见一般,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想抬起那块沉重的水泥板,可是就像蜻蜓撼大树一般,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小羽,别怕,有办法的……”
林飞羽重重喘了几口气,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忽崩溃一般宋嘶吼道:“你装什么装?有什么办法?!根本就没有办法!咳咳咳……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宋清霜厉声道:“你他妈什么?!”
林飞羽死死咬牙关,口腔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儿,浑身上下都阵阵剧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到了哪些地方,但他知道自己今天没法离开这里了。
他重重喘气,几乎用上了这辈子最精湛的演技,哑声嘶吼道:“宋小,都怪你!都怪你!!你这灾星,你他妈很得意是不是?!看我为你拼死拼活,你觉得很有成就,是不是?!我他妈告诉你,都是假的!我之前跟你的那些话,全都是假的!假的!!”
绝境之中,林飞羽仿佛疯子一样宣泄所有的情绪,大吼道:“狗屁的恋人!狗屁的情情爱爱!我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当初就被我骗得团团转,手里的股份全都给了我,还让我操了那么久,每次都被我操得又哭又叫,完事儿了还要哄我,哈哈哈哈,真是贱货,傻逼……”
宋清霜怒吼道:“林飞羽,你疯了吗?!这种时候还这种话?!”
林飞羽喘粗气,完全恢复了他那种低俗出身的恶毒气质:“我操/你妈,宋清霜你算老几?!反正都要死了,老子还不能几句真心话了?要不是担心你抢先从张海手里这贱货救走,他操得服服帖帖的,后合伙我的股份弄回去,我他妈会来这种鬼地方?还编出那些情情爱爱的狗屁故事,骗宋小这傻逼玩意儿?”
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宋清霜大吼道:“别管这混蛋了,我们走!”
宋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林飞羽,又看了看脸色惨的宋清霜,而后狠狠咬了咬牙,俯身背起宋清霜,跌跌撞撞地往楼梯口跑去!
林飞羽听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死死攥紧了拳头,嘶吼道:“你们去死!去死啊!!”
“轰隆!轰隆!!”
随阵阵巨响,无数乱七八糟的钢筋水泥轰坍塌,林飞羽被死死压在沉重的水泥板下,胸腹间阵阵窒息般的剧痛,他能觉到身下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渐渐弥漫开来,那是他的血。
他忽再也忍不住了,崩溃一般哭喊道:“哥哥!哥哥!!”
哥哥你快回来,哥哥我撒谎了,我是骗你的,我好害怕……
他只哭喊了两声,就赶紧狠狠咬住了嘴唇,不能乱喊乱叫,万一哥哥听见了,万一哥哥心软了,万一哥哥回来了,那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哥哥骗走,怎么能够功亏一篑?
哥哥,千万别回来,千万别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陆续续的坍塌声才渐渐停止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仿佛落雪一般轻柔,就像他十四岁的那冬夜。
可是这次不同了,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自己捡回去,再也不会给自己冲滚烫的甜牛奶,再也不会温柔地摸自己的头发……哥哥走了,哥哥和宋清霜一起走了,自己只能一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
自己死了,那宋清霜会哥哥好吗?他既愿意冒生命危险进来救哥哥,应该会哥哥好的,他会好好地爱哥哥,他会亲吻哥哥,他会和哥哥……林飞羽死死捏紧了拳头,他没法再想下去了。
他低低喘了口气,回忆刚才撒的那些弥天大谎,那些谎言半真半假,应该没什么明显破绽,如果哥哥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自己就是无关紧要的卑鄙小人,死了就死了;如果哥哥有一天恢复了记忆,自己就是心机深沉阴险恶毒的眼狼,死了也没什么打紧的。
以后的日子,哥哥会在葡萄架子下面喝碧螺春,会笨手笨脚地喂那只小猫,会没大没小地和那妹妹斗嘴,会背周婆婆偷偷吃垃圾食品,还会温柔羞涩地和宋清霜……温存,哥哥会平静祥和地度过一生,直到雪染双鬓。
或许很多年以后,哥哥也糊涂了,他会坐在轮椅里,手里捧牛奶杯,蹙紧眉头苦苦思索:“我好像记得,有兔崽子特别喜欢喝牛奶,他叫什么来?好像是……什么羽?”
他会忘了自己。
林飞羽心想,这样也很好。
自己活了二十六年,十四岁的时候被哥哥捡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失去了哥哥,二十六岁的时候又失而复得,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是八年一月零五天,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他这么一婊、子养的、心术不正的东西,只不过仗这张和宋相似的脸蛋,就从哥哥那里偷来了八年的日日夜夜,偷来了点点滴滴的怜惜疼爱,甚至还偷来了一些不该属于他的温存缠绵,他知足了,他早该知足了。
一些灰尘簌簌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冰冷细碎的雪花。
或许因为失血过多,林飞羽渐渐觉得有些冷,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雪夜,鹅毛大雪漫天飘扬,自己抱小黑蜷缩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哥哥提一兜热腾腾的肉包子,嘎吱嘎吱地踩厚厚的积雪,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猫抱,跟我回去。”
回想那些遥远的往事,林飞羽忍不住轻轻翘起了唇角,他觉得非常、非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