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能行么？”顺子跟着子约在幽暗的地道中走，低声问道。

迎面远远走来一个人，子约手上手电筒的光扫到他脸上，对他笑了笑。

那人明显一愣，随后也对子约笑了笑。

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有什么不行的。”子约对身后的顺子道，“这些卡门教徒也不是整天都穿着那身白袍的，你看看不就有好几个穿便装的，只要我们不大声嚷嚷，谁能发现我们是潜入者。”

顺子被子约说得哑口无言，埋头跟着他的脚步走。

此时潜入地下的只有子约和顺子两个人，那些护卫被他们留在了上面，有时候潜入需要的人是越少越好。

跟上次一样，差不多走了五分钟，一个宽广的大厅就出现在了顺子和子约面前。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个大厅里有了许多身穿白袍的人在活动，他们解剖死去人的身体，给活着的人注射诡异的药剂，培养与本体分离的肌肉组织。

子约他们上次只是简略的看了一眼，其实这个大厅只是地下基地的一部分，周围开辟了十几扇门连接别的房间——这个地下基地远远不止那么小。

顺子被大厅里的景象震撼了一会，就要往前走，但却被子约牢牢拉住了手臂，往旁边一个偏门拐去。

这个偏门里看来是个更衣室，里面挂了数十件和外面样式一样的卡门教白袍，还有许多衣柜。

“傻啊你。”子约一把顺子拉进来就低声训斥道，“你没看见里面的人都穿着制服吗，不换衣服就想往里走？”

“不是你说穿便装也可以吗？”顺子委屈道。

“那是进出，进出的时候可以穿便装，要不然人家在大街上穿一身长袍等卫兵抓啊，现在都进到里面来了，当然要换他们的制服。”子约解释道。

于是两人各自选了一套适合自己体型的白袍换上。

“这白袍穿着真不舒服，他们难道就穿这个做实验？”顺子诧异道。

“这叫宗教信仰，宗教信仰知不知道，大家穿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事，就能产生称为归属感的东西，在建立组织的早期，竖立起一个独特的信仰是增加归属感的不二法门，这个信仰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一个目标。”子约对顺子科普道，他看那么多本书可不是白看的。

“那卡门教的信仰是什么？”

“应该是恢复原本人类的体型吧，可惜他们走了邪路。”子约摇摇头道。

出了更衣室，两人进到大厅里。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科学狂人，只顾着自己的研究，根本没人来管他们。

于是子约和顺子在大厅里穿行，目光向手术床上的实验体中梭巡，发现不是小萤后，又很快收回来。

随着经过的手术床越多，看见不人道的行为越多，顺子的身躯就颤抖得越厉害，脸上隐现怒容。

在他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脸上表情的时候，子约突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去想，别去想就好了。”

顺子一愣，不过并没有如子约所说的“不去想”，而是把目光投射到地面上，不再去看那些手术床上的惨状。

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子约并没有发现小萤，于是他准备去别的房间看看。

别的房间和大厅里的摆设大同小异，反正就是那瓶瓶罐罐的一套，白色的手术床，床上形容枯槁的试验体，培养皿，有些房间还摆放了子约不认识的巨大仪器。

大约搜寻了五六个房间，子约还是没发现小萤。

但在踏入下一个房间后，他看到了令他双眼充血的一幕。

这个房间里手术床上躺着的都是小孩，他们脸上的表情安详，就好像进入了美丽的梦乡，但手臂上的一个个针眼让人知道，他们只是被打了麻醉药而已。

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正有十几个卡门教徒在围着三四张手术床进行着手术。

这三四张手术床上躺着的也是孩子，此时这些孩子昏迷不醒，但胸腔以及腹腔却被残忍的打开，一些卡门教徒正在其中取着脏器。

其中小萤也赫然在列，她脸色苍白，瘦弱可怜的身体赤裸，一道血线从她的胸口一直延伸到了腹部，打开她的整个身体，内部的结构纤毫毕现。

此时她身体里的脏器已经被取得差不多了，肚子里空空如也，此时手术人员正在取最关键的心脏。

“不！”子约厉声喝道。

但他却晚了一步，手术人员一刀划开与心脏相连的大动脉血管，一道鲜血飙射了出来，也就此断绝了小萤身上的最后生机。

…………

“不，爸爸跟我说过，一定不能白收别人东西，就算暂时收了，也要拿纸笔记住，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还，子约哥哥你半个月前给我的棒棒糖我都还记着呢，你看！”

…………

“那小萤成小富婆怎么办，哥哥到时候要1000根棒棒糖。”

“不给！到时候棒棒糖都是小萤的，给哥哥钱好了。”

…………

“子约哥哥，记得下次再来玩啊。”小萤笑着挥手，笑靥如花。

笑靥……如花。

“啊！！”子约发了狂。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子约回过神来之后，他已经站在了一地的尸体之中。

那些孱弱的科研人员甚至连白袍底下的冲锋枪都来不及拿出来，就被子约捏碎了喉咙。

一地的鲜血，似乎是在祭奠死去的孩子。

子约看着手术床上小萤依旧安详的脸庞，似乎感受不到痛苦。

他双膝一软，跪坐了下来。

其实他之前并不是如何担心小萤，虽然知道她很可能被卡门教抓去了，也并不如何担心，才被抓了一天而已，顺子被抓了三天，到最后不也是被救回来了？

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救回小萤。

但结果……他谁都救不回啊！！

他甚至连在小萤死前和她说几句话都做不到，小萤是在麻醉药的效力中死去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梦到了很美的梦境。

很美很美的梦境……

“走吧。”子约从地上站起身，冰冷的道。

一旁的顺子一愣，不由道：“去哪？”

“找他们的头目去。”

一个房间内所有研究人员被杀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基地内警报大作，科研人员们掏出白袍底下的冲锋枪，小心戒备着周围，每当有人做出异常的举动，一时间几十支冲锋枪的枪口就指了过去。

而就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子约戴上长袍的兜帽，低头在一个个房间中快速穿行着。

子约并不是一个圣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

所以当他知道这个地下基地之后，他把希望寄托于政府，并没有指望靠自己来摧毁这个地下基地。

后来他发现卡门教和政府有猫腻，虽然知道正不断有人被送进地下基地失去生命，他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他用了“不去想”来逃避所有的一切。

但现在不同了啊，现在有人把一切都赤裸裸的呈现在子约面前。

就好像小萤被划开的身体一样，一切都是赤裸裸的……赤裸裸的！！

所以他愤怒了，他准备去做一些事情。

结束这荒诞的一切。

连续穿行了十几个房间，子约终于来到这个基地的最深处，他想他找到了所要找的地方。

推门进去，里面正有一个微微驼背的老人在伏案办公。

老人看到两个陌生人闯进自己的房间，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他以极快的速度从桌下拿出一柄冲锋枪，直接扫射了起来。

子约第一时间就伏在地上，随后身体有节奏的像蛇一样扭动，紧贴地面向那个老人“游”了过去。

在接近那个老人后，子约陡然直起身，一记上勾拳狠狠打在老人的下巴上，把他打得凌空悬停了半秒，手中的冲锋枪都飞了出去。

随后子约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回椅子上，狠狠问道：“你和政府中的谁合作？”

他相信政府中一定有人和这个卡门教的头目合作了。

老人却不回答子约的话，而是看着他，突然道：“你是来杀我的？”

子约盯着他，不语。

“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需要理由吗？”子约冷笑道。

“你以为我在祸害别人的性命？咳咳！”被子约扯住衣领的老人呼吸有点困难，“你以为我尽抓些无辜的人来研究？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什么啊！！”

老人吼道，话语中带了分声嘶力竭。

子约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是在海滨一个沿海城市长大的，那个地方你没有听过吧，叫宁波。”老人突然像是和子约拉起了家常，“2020年人类变小的时候，我还只有十五岁，但我清晰体会到了恐怖，那种无所不在的恐怖，在街上的流浪狗可能下一秒就把你吞吃进去，巨猩顺着高速公路进城的那一天，更是我永远忘不了的血色画面。”

老人苦笑了一声，随后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研究吗，如果我的研究成功了，人类的身体素质至少能提升两倍，更有很大可能恢复以往的体型，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

子约此时脸上也没有了那种愤怒的恨意，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你错了。”

“我错了？”老人反问一句，随后大笑了起来：“我错了？我是在为人类的崛起而努力啊，我为这个努力了大半辈子，抛妻弃子，然后你告诉我，我错了？”

“是的，你错了。”子约点了点头，“所以我会杀死你。”

“哈哈，哈哈哈！！”老人放声大笑，随后他又脸色一变，哀求道，“我的研究快完成了，你能不能等我研究完成再杀我？”

“不行。”子约摇了摇头，“你今天必须死，所以你还是快点把政府里那个和你合作的人说出来吧。”

“哈哈！”老人看子约不同意，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的所有研究都是小领主赞助的，有本事你去找他啊，看你能不能像杀了我一样他，我等着你比我死得更惨。”

“会的，我会去找他的。”子约说着，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柄匕首，把玩在手上。

老人一看见这柄匕首，脸上骤然平静了下来，平静但有力的说道，“你会成为整个人类的罪人。”

“是的，我很乐意成为这个罪人。”子约说着，一匕首扎进老人心口。

老人的嘴唇不住哆嗦，双眼逐渐失去了神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陡然滑下一道泪来。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要以我的方式……拯救啊。

杀了老人后，子约走到顺子旁边，顺子诧异道：“完了？”

这个卡门教的头目也太好杀了吧。

子约摇了摇头：“不，还没完。”

他陡然拉开房门，外面是上百支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门口。

地下基地里的人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聚集了过来。

杀人从来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