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嫔额前璎珞重冠,累累的珠玉将人的眼耀花。她倨傲地微一扬头,便见光彩璀璨。
“本宫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替梅妃娘娘尽心伺奉圣驾的,当然要随驾共舟,如今将我列在这里,不咸不淡的,是你们做奴才的本分么?!”
一旁的总管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恨得发苦。
皇帝在另一只龙舟上与随驾众臣商议前线战局,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又生了几个脑袋,敢违逆圣意?偏偏这位主子娘娘,不依不饶的,很是刁悍……
“云嫔,你的声音太大了,不怕有失体统吗?”
由最高层的阶梯上,翩然而下的,是着浅紫缎衣的晨妃,她鬓间只一枝珠钗,便将云嫔那累累的珠光宝气压制住。
“娘娘……”
总管终于松了口气。
晨露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着岸上观看的人群微微示意道:“百姓们离船很近,你想让他们看笑话吗?”
云嫔碰了个硬钉子,讪讪不敢再说,从上次的小合子的事发后,她落了个例外不是人,不复那时的嚣张了。
此时时辰已到,千帆起航,两只巨大的龙舟旁边,还有文臣武将们乘坐的几十只大船,更有侍卫、禁军、承载御用物事的舟楫无数,浩浩荡荡的朝北向行去。
巨大的铁绞盘被卷动,铁链吊起大闸,水门被开启,沿途数十里,都是黄绸帷幕遮蔽,百姓虽然踮起脚跟,也很难窥见圣颜。
云嫔望着沿途的风光,却无心欣赏,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巾帕,额头微微冒汗。
两三个时辰后,龙舟停靠休整,云嫔再也耐不得,急急登上了皇帝那艘船,要求觐见。
皇帝本不欲见她,但云嫔一句“有皇后托我转交的书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云嫔由手中的丝巾中,取出叠成小方胜的信笺,皇帝展开看了两三行,已是目光炯炯。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皇后写了这封信?”
皇帝沉声问道,面色漠然,也看不出喜怒。
云嫔精心妆容,原指望他能眼前一亮,此时见他视若不见,只得颓然道:“她是亲手交给我的,这一路上没有离身。”
***
岘昆行宫的花园,阴凉清爽,夏日前来避暑是最好不过了,如今已是秋意初起,却实在觉得凉爽有余,舒适不足。
晨露坐在花荫下,感受着阳光的晴暖,手中是那封秘密信笺。
“她要我们提防母后……”
晨露揶揄道:“若你是对林家下手,她们定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可若是太后想要对你不利,她却要斟酌着了——真让你失了这宝座,她也就不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元期叹息一声,想起皇后,又是心伤,又是警惕——她本是胸无城府的纯真女子,如今变得工于心计,竟连自己的姑母也瞒了过去!
“皇后此举,且不说动机,却是隐隐向你示意了立场,只要她后位不失,她未必要跟太后一条道走到黑。”
晨露想起林媛那胜券在握的和蔼微笑,又是一阵冷笑。
“这也算是件好事。”
元祈长叹一声,接过侍从呈上的前线节略,仔细读来,颇为惊叹道:“平王夺回栾城后,竟然死守了一月有余!”
行宫离前线并不遥远,京城的大臣,一直以圣驾安危为由,敦请皇帝回銮,皇帝一律不允,只是训诫六部留守人员恪尽职责。
晨露接过一看,瞳孔蓦然收缩,凝为深不可测的一点光芒。
“将周边所有的兵力都从栾城撤出……不,已经来不及了!”
她幽幽道。
元祈仍有些疑惑,只听她轻轻道:“栾城,其实不过是个诱饵,它被林邝用来引诱平王,又被鞑靼人利用,来诱惑朝廷的大军增援。”
“看这势头,今晚之前,栾城定会陷落!”
皇帝虽然缺少经验,却也是天赋英才,听她在图上指点,顿时如醍醐灌顶,连忙派出使者撤军。
黄昏前,果然有消息传来,栾城陷落,平王已经战死殉国了。
皇帝听得这一消息,面色如常,手中书写连笔意也未曾断开。
晨露走进院中卧房时,却见皇帝披着外袍,望着天上圆月,呆呆出神。
“朕最小的弟弟,如今也去了……”
他有些黯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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