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中野人,居然也认识自己?!
静王愕然回身,却见那人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格外真挚——
“静王殿下且救我一救,后面有狼追我!”
他正说着,身后一声嚎叫,却是一头大青狼,正在四丈开外,虎视眈眈。
静王身边的侍从,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无须吩咐,十数箭齐射,便将那狼射成蜂窝。
静王也不去看,只是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实在想不起来。
“你是……?”
“殿下不认识我了?!”
那人见猛兽已死,片刻便镇定下来,他苦笑了一声,道:“大约我这形容,就是自家娘子见了,也要认作活鬼!”
他语虽诙谐,提到自家娘子,眼中闪过一道哀伤和愤恨。
那人整了整衣冠,也不顾面上的污黑,恭敬有礼地拜见道:“下官裴桢,见过王爷。”
“裴桢?”
静王眯起眼,想了片刻,恍然笑道:“你便是那个使酒骂席的狂生?”
他在朝中消息是何等灵通,早有耳闻,新科进士中,探花郎酒后失言,大大得罪了那位英姿飒爽的晨妃,于是被贬到翰林院中,与那些老朽和故纸打交道。
静王本人,也是极好文赋的,几次文会诗宴,都曾远远见过这位倒霉的探花,是以觉得眼熟。
“你怎么会弄成如此形状?”
裴桢一阵苦笑,胸中的冤屈不忿,都化作轻轻自嘲——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既然将下官如此安置,定是有他的道理;修撰大人让我探察城郊草本,也是他磨砺后辈的想法。”
他答得如此平静,静王却是心知肚明,皇帝是为了给佳人出气,而那位新晋的修撰大人,是靠了女儿在宫中得了晨妃的缘,才能连升两级的——他为了给恩主出气,定是变着法子折腾人。
“这也忒荒唐了,毕竟是读书人,怎能和贱役一般亲身探察——翰林院里没下人了吗?!”
静王素来礼贤下士,遇见这场面,义愤填膺,倒也并非全是假意。
他命侍从取来绸巾,给裴桢洁容,又温言道:“此地并不安逸,你不如随我们离开?”
裴桢握着绸巾,默然无语,眼眶中却渐渐泛红,只得哽咽道:“殿下这份心……”
静王知他受人冷眼颇多,更是把沽名钓誉的功夫做足,让人给他牵来了坐骑,裴桢却并不上马,只是凝望着他,轻声道:“王爷,您其实不该来这的。”
静王一时惊诧,问道:“这是为何?”
***
云庆宫中,整整几月的沉寂被打破,全体宫人抖擞精神,有条不紊的涤尘整理,更从内务府取来寒绢凉缎并玉器画屏无数,杨宝林率领全宫人等,早早便在大门的照壁前迎候。
晨露到时,却见雕梁画栋,宫阙富丽,所有人都垂手肃立,恭谨万分。
这一日的煊赫热闹,自不必说,后宫嫔妃们纷纷来贺,礼盈门廊,到日暮时分,才停歇下来。
夕阳照着这宽广的中庭,其中花木灵秀,美不胜收,晨露觉得眼熟,再一想,却是哑然失笑——
她重升伊始,不正是在这庭中花圃中,做了一日的粗使杂役?
她深深一叹,只觉得这些时日,恍如一梦。
古人南柯一梦,荣华富贵,只是那饭熟前的渺渺炊烟,那么,自己的梦呢?
她不再去想,只是唤来管事,径直问道:“这宫中可有几个粗使宫女,叫作蓉儿、彩儿,白
萍的?”
这三人,便是自己重生后最先接触的,匆匆一别,也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
管事一迭声说有,他急急将几人唤来,不过片刻,便有三道人影,怯怯站在廊下,不敢进殿,便要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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