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看得出对方想逃避这个话题,便没有多说什么,但其实他也认为自己身为外人也不能再多说。不过不待苏雯起身,南燕华却早已经站在楼梯口,看来刚才的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
只见那名孩子耸耸肩,来到养母身旁拍拍她的肩膀并安慰着,表面看起来并不像经历过那场风雨的亲子交流。
“妈,别忘记替我买双新鞋子。”南燕华笑着说,语中却夹杂让人不愉快的意有所指∶“毕竟它已经因为沾上那具尸体的血,而被警察带走了。”
不待对方反应,男孩很快落坐在母亲身旁,并希望对方也能够加入他与推理作家的话题。“妈,别急着走。今天白夜老师应该是要来跟我谈些有趣的事情吧?毕竟总是要来跟我做个了结的。”
“果然是这样吗?今天白夜先生果然是要替那天的事情做个了结┅┅”苏雯堇态度突然转为淡然,坐在对面的男人表情显得严肃,就像如临大敌一般。面对这名异于常人的孩子,可不比一名成人来得简单,因为他的身上尽是他想挖掘的秘密,这同时也是他今天前来的目的。
“燕华,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颜均耀吧?”
“白夜老师果然敏锐,竟然在我没拿武器的情况下就知道我是谁。”南燕华拿起桌上母亲的茶饮一饮而尽,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对白夜的心态同样也处于谨慎。“看到藏在我内心深处的脆弱人格没有因此崩溃,所以有点失望了吗?不过,我倒是可以老实跟你说,在你面前我是愿意卸下武装,将我知道的事情跟你说的。”
面对南燕华的转变,坐在一旁的苏雯堇感到异常震惊,这句话是她过去不曾听过,也认为以后不可能会有的,如今眼前的男人却让他想主动倾诉,这难道是对对方认同的表现吗?
“我知道白夜老师今天来到底想干嘛,毕竟还有许多谜团未解决对吧?警方已经把我在那天晚上穿过的那双鞋收走了,可以想到杀人鬼之夜的‘夜雨密室’已经解决了吧?”
“是啊┅┅基本上,在解开你身份之谜的当下,就找出能够破解那场密室假象的关键答案了。”
“白夜先生,或许你必须告诉我那个答案。”苏雯堇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心急的说∶“经由你们一说,我才回想到这是搁在我心中未解的谜团。”
在看到南燕华示意自己先发言后,白夜露出自信的笑容开口∶“不好意思向太太,这一点应该早点就要告诉你了,即使在火中被烧毁的黄家机关宅邸仍未有明确的破解方向,但你所看到的令郎在巷弄与杀人鬼之间的消失之谜,却可以以夜鬼事件的解决为基底,做为破解的关键。
请太太仔细想想,杀人鬼的面具并非如此凑巧与多年前向先生假扮成夜鬼的面具相同的,这一切事件必须将一切的关联跟因果做出连结,才会有个合理的解释。也就是说,杀人鬼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精通医学、瘦高身形,知道缚黑山夜鬼事件真相,还有向家跟南家换子隐情所有一切的人物,而那名人物只有可能是现在仅存的南家成员,南家夫妻、长子南杰华,次子南茧华,当然,第一代的当家是被排除在外的。”
“不过,这些成员的确是很好筛选的,对吧?老师。”南燕华的语调带着稚气,让身旁的苏雯堇有着短暂的错乱。
“或许将南家第二代当家南石准纳入其中是很牵强的说法,如果不以精通医学常识这个先天条件下去选择的话,那这些人都是有嫌疑的。南石准当初因为怀疑妻子的背叛选择离开缚肢村,只是不能肯定他不会在南家崩溃的这段期间,回到村中并知道了事件始末还有真相,就算南世承老先生还在,也不一定可以查得那麽清楚。如果他是杀人鬼的话,那确实有足够杀害向家夫妻的动机,应该说,南家现存的成员都有这个可能,所以首先排除了黄秀惠,也就是南石准的妻子这一点,那把斧头可不是一名弱女子可以轻易拿起,并存有制伏一名瘦高员警的本事的。
如果是南石准行凶的话,这一点是跟家书里头提到的内容搭不上的。因为杀人鬼是一个有跟燕华接触过的人物,熟知这名孩子特殊人格的成员,若不知道燕华有着‘彷佛人格’的存在,是无法联想到缚黑山事件中的颜均耀早在数年前已经死去,就算是因为碰巧看到了在公园内‘暗坡数人众’的密谈跟杀狗事实,也是不会联想到那起事件的,因为前提是对方必须知道过去在缚肢村南燕华的交友状况,才会联想他人格的异常,在知道对方是名人格异常的孩子后,就可以经由旧学生证比对南燕华等于吴邪的事实。
可是,就算这一切都成立,南石准也有那个铁盒,依旧是没办法做出合理的解释。所以,拥有南家三物件的这个铁盒,又同时知道颜均耀、吴邪、南燕华是过去村内好朋友关系的人,基本上那名人选就已经呼之欲出。向太太,就算在这一点你无法理解,也相信南石准是有可能得知这一切的情报,但南世承老先生是不太可能将你先生为了安抚燕华情绪,暂代自己孙子父职这个真相说出的。除了有损南家颜面,不就更让对方认为自己的妻子跟她的高中同学可能有染吗?
所以,如果没有漏这个关键重点,是不会借由此线索找上了向家,并戴上当年夜鬼面具,想要在那晚杀害你们夫妻。没错,你没有听错,杀人鬼就算因为那两名学生的好奇杀害了其中一人,但却无法否认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们,这也是他在那晚请燕华改变在公园里跟其他人格们集会的原因。”
一听到白夜说到此,南燕华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插话道∶“在对方眼中,选择向家就是让南家最终崩溃的主因,另一方面来看,就是因为看上南家的钱财,所以才选择了我。即使知道是我提出的这些条件,但若他们没有答应,南家也不是如今的惨况。在那名凶手眼里,我的亲生母亲、父亲还有养父母都是罪恶的存在,也可以看出,他宁愿选择让南家支离破碎,但仍可留存的可能性,也不愿向家继续虚假的荣景,因为这个荣景是建立在南家的牺牲上的。
不过,也正如白夜老师所说,家父离开家时我才出生,所以知道我的交友圈的成员并不多,不知道这点的话是不会查出我跟向家的瓜葛,更不可能追到这里来且在公园与我接触,选择了摧毁向家的计画。说起来也挺遗憾的┅┅”南燕华转头笑望着养母,对对方来说,挂在小小脸蛋上的虚假情绪,令她感到异常的寒冷。“我也选择跟对方站在同样的立场,想要摧毁这虚假的家庭,所以现在我仍留在这里,不过是计画失败的顺理成章罢了。假如你们俩已经被杀了,我会毫不犹豫前往福利院,在他们眼中我只是名养父母双亡的孤儿罢了。”
“向太太请冷静,现在的他并不是你眼中的南燕华。”白夜见男孩出言不逊,赶紧安抚向家女主人被激发的情绪,接着说∶“所以剩下的人选就只有南杰华跟南茧华两兄弟其中一人了。”
“白夜老师,就别卖关子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其中也包括爷爷的事对吧?”南燕华突然放声大笑,彷佛推理作家正一步步被他牵引着,也可看出这名孩童有着过于常人的逻辑思考能力。
白夜并没有随对方的亢奋起舞,反而回归一开始的严肃,用沉重的语气道出真相∶“从目前燕华身上的人格来判断,同时精通医学,又希望南家可以继续留存的人,就只有考上医科大学离开缚肢村的南家第二代长子,南杰华了。而且,他也是利用尸肉与污血,以及恶毒的恨意炼成‘人虫’跟‘业火’的杀人鬼。”
“哈哈哈┅┅是啊,白夜老师,我可是有看到的喔!”南燕华兴奋的在沙发上躁动着,接着说出那让人寒毛直竖的真相∶“爷爷在那天晚上爆开来,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火球了!”
宛如来到缚黑山与时流镇边郊公园深处的无光地带。随夜风摇摆,儿童游戏场的各种设施,伴随铁制品生锈的摩擦声响,上头坐满没有形体的黑色淡影。魑魅魍魉在丛间穿梭,踏着寒气与冷风前来。不时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的月光,让这块土地如同死亡国境般虚幻,那股静歇莫名的氛围,让只身前来的访客感到诡异并更加谨慎。
在男人面前的暗坡处坐着数道身影,部分形体已经不具备任何一种生物的形状,更谈不上是否为真实存在的人类,用手指轻点似乎就能让对方消失殆尽。但此处的主人强烈的存在感,确立了身旁的傀儡不过是灵魂过继的配角。
面对南燕华的惊人发言,一旁身为人母的苏雯堇拿起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那清脆的杯盘敲击声,如同反映好不容易随时间复原的心,即将再次因破碎而落到地面,只是此次的她勉强让心绪冷静。在这里落坐虽然并非得已,但若要继续前进,此刻坐在这孩子的身边也是考验的一环,所以可以说是她自己下定决心待在这里的,而身旁精神面像在暗坡处对峙的两人,因为全神贯注的缘故,并没有留意其他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