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一反手，在则舟手肘上一撞，则舟手一麻，捏着的那长柄斧头就落了下来，吴邪顺手抢了过来，直接对着来人劈了过去。“刷”地一声，对方的刀被他这一下劈飞了，“砰”地落进了水里。

那斧头的光，白亮得像雪地里映着的月光一样。则舟站在吴邪身后，一眼看清了对面那人的脸，失声叫了出来：“吴邪，住手!”吴邪这时候也看到了对面那人的脸，大吃一惊，急忙想收回那狠狠劈出去的一斧头。他用力太大，自己都失去平衡差点跌在地上，但斧刃还是带过了对方的脸，一溜血珠溅了出来。

吴邪握着那长柄的斧头，呆呆地看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灵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叹了口气说道：“吴邪，你下手真狠啊，我差点就被你劈成两半了!”

“灵飞……?”吴邪喃喃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飞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身材修长，五官极美，但眉目间有股微微的戾气，左脸上被斧刃带过了细细的一道，还在渗血。“我是来这里找东西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种地方。吴邪，你怎么也在?还有，你是……”

他盯着则舟看了片刻，突然地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你就是上次我见到的倪捷晓，也是吴邪的好兄弟则舟，是不是?”

则舟走上了一步。灵飞另一只手拿着的手电，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一瞬间，吴邪有些恍惚。他已经分辨不清楚，则舟现在的脸，他是见过，还是没见过?这个跟他一块度过数年之久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已经快不认得了。

在M岛，则舟确实死了。但是可怕的是，人死并不意味着一切都结束。则舟如此，别的人也如此。借尸还魂并不是不可企及的事，否则，站在他身旁的则舟又是什么?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身体，甚至不一样的声音，多么不可思议。

灵飞的眼光，落到了地上的那两个死人身上。“你干的，吴邪?”

“是你的人?”吴邪问。灵飞迟疑了一下，说：“我是一个人来的。”

他的话一听就不像是真的，让吴邪和则舟都狐疑地盯着他看。灵飞苦笑了一下，说：“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确实是一个人来的。这些人……是别人派来的，但是……哦，好吧，是有人派来保护我的。但是看起来，他们的情况并不太好呢。”

他看到吴邪和则舟的表情，吸了一口气，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交流一下，免得你们对我这么戒备。到了今天，你不会还在对我还怀恨吧，吴邪?”

吴邪沉默不语。他半年前，在一次任务里(地点是在跟M岛遥遥相对的S山)曾经跟灵飞在一起呆过几天，那次事件里面，灵飞虽说没见得双手沾血，但总归是有责任的，吴邪也差点被他害死。他对灵飞没有恶感，甚至还有好感，但是要说对他全无戒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吴邪苦笑了一下。“怀恨谈不上。灵飞，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吴邪和则舟的表情，灵飞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他脸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他肤色浅淡，脸颊上血红的一道，看着有点诡异的感觉。“我自从上次走后，一直想到M岛来看看。我很早以前就听说，M岛以前存在着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里面有一些特别的试验，进行了好多年。这跟S山那里发生的事，和我在S山采到的标本，也有关联。所以，我来这里了。M岛怎么着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岛，也有游客，来这里不是问题。我在夜里进了坑道，找了条船……”

吴邪听到这里，问道：“你从哪里进来的?”

灵飞慢慢地说：“你知道在坑道接近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平台吗?后面的石壁上，有很多像炭笔画的图画?”

“知道。”吴邪低声地说，“那些可怕的画……我不知道是谁画在那里的?寺庙，人头，相思树……虽然是用炭笔画的，但是那些只有黑色线条的图，却给人一种血淋淋的感觉……”

“别说这些感性的话了。”灵飞打断了他，“入口就在那里。不好找，但是也不算太难找。进来之后，我也很吃惊，这里面完全就是一个迷宫一样的地方。而且，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危险。”

则舟问道：“危险?”

灵飞点了点头。“对，很强烈的危机感。哦，我觉得，我不像是在一个石洞里，反而像是在一个巨大的丛林里。这些钟乳石……就像树林一样，密密地在我头顶上，让我觉得有窒息的感觉。好像在每个黑暗的角落，都藏着某些……东西。某些活着的，会呼吸的东西……它们随时会向我扑过来……”

他的语气越来越幽远缥渺，让则舟和吴邪听到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则舟笑了笑，说：“那也没关系，我相信，灵飞你嘛，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随机应变。”

“那也不一定。”灵飞朝吴邪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则舟，“我记得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Houseof9》。九个人在那个房间里，彼此厮杀，丛林法则，适者生存。最后有个女人活下来了——她以为她赢了，可是，她又到了下一个房间——那里又有好多个人，就是在九人搏杀的过程中活下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淘汰，一次又一次……”

则舟笑着说：“你是说，你，我，吴邪，都是博弈的赢家，然后，我们之间又要来你死我活一次?”

“谁知道呢?”灵飞淡淡地说，“你觉得在这个地方，杀人有关系吗?谁会看着你呢?谁会管你呢?”

吴邪注视着他，问道：“刚才那两个人，怎么会变成那样?”

“那我得先解释一下S山找到的标本的事吧。”灵飞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你们都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吴邪跟则舟对视了一眼。则舟说：“是，很感兴趣。既然你现在想讲，你就讲吧，灵飞。”

“你们都知道，在S山，有一种可以令正常人变异的植物存在。那是种相当有意思的东西，——你们都常看那些好莱坞电影吧?在某个地方，有某些植物或者动物身上存在着某些病毒，可以感染人，令人变异?S山就有这种东西存在，那块地方，也就是一个禁区，因为现在我们拿这种地方没办法，所以干脆就封闭起来，省得出事。”

则舟说：“我有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把那些尸体放在那里?难道就是放在那里等着变异的?”

“问得好。”灵飞拍了拍手，说，“这就跟M岛有关了。”

他的眼光，从则舟的脸上扫过，一直扫到吴邪的脸上。“一直有个传言，说在多年以前，M岛上就有一个秘密的军事行动，就是培养和训练一批天资出众的少年来——按特种部队的方式，封闭训练，大约从八岁进行到十五六岁。这本身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到后来，这个训练出了岔子。出岔子的在于那个组织这个训练的人。他阳奉阴违，干出了不应该干的事。”

则舟“哦”了一声。“什么事啊?”

“培养一批人没什么问题，但是，他只想培养一个人。”灵飞微笑地说，他的眼睛也在发亮，“换句话说，只想留下一个人。”

则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是种很残忍的淘汰方式，只留下最强的。很变态，是吧?其实用不着走这种极端的。本来人就是以一个金字塔的形式存在的，有底端，有顶端，也有中间层的。如果真想训练这么一支队伍，也可以搞成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第三梯队……执行各种不同难度的任务，这才是最有效的方式，不是吗?”

“没错啊，这是正常人的想法。”灵飞仍然在笑，“如果是不正常的人的想法，那我们也不可以用常理来度之，你们说，是不是?”

“好吧，结果呢?”则舟问，“结果是不是真如他所愿，留下了最后一个人?”

灵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的眼神，就在吴邪的身上打转。“是啊，在血腥搏杀之后，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活着。生存还是毁灭?呵呵，人在面对死亡的关头，会有多残酷，是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到那个时候，人和野兽，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因为求生就是人本能的欲望。”

他的眼光，落到了远处，反着白光的一片水，在无声地波动。“当然，我也不知道，那个最后活下来的人，会怎么想，会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今后的人生。那个人……他该怎么活下去呢？在他把自己的朋友杀了之后？”

吴邪相当唐突地打断了他。“那个人……我指的是组织者，他后来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