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的话,那我们一人怀疑一个人,要不,我们可以想办法去查?也许我们可以查出来,究竟是谁杀了金明的?”
“……不止是金明,也不止是穆乐林。”吴邪低声地说,“你们忘了,还有倪捷晓。那个一到岛上就消失了的人,我们的同伴……
“我真的很奇怪很奇怪,我每天都在回想,想他是什么样子,想他说话是什么声音,可是,奇怪的是,我始终想不起来……你们说,这可能吗?我们是坐同一条船过来的呀,我们交谈过,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也一样。”则舟沉吟地说,“我好像就记得他说,他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从来没来观光过,顺便也当是旅游什么的。但是我始终想不起来他的脸……为什么?”
“噢,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远屿不耐烦地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个人了,反正,我没跟他说过话。还有谁跟他说过话的?问他去呀,说不定人家能想起来。”
“……金明也跟他说过话。”突然说了一句。
远屿叫了起来:“那你是要我们去问金明吗?还是要去招金明的魂……”突然,远屿跳了起来,他指着背对着窗户的吴邪,失声大叫:“鬼!有鬼!外面……那是什么?!”
吴邪被他叫得都傻了,过了几秒钟才扭过头去看。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个人正趴在窗玻璃上,因为他的脸被紧紧地压在玻璃上,脸都被挤得变形了,看不清五官。
那张脸是惨白的,白里带着青灰,两只眼睛却是红的,一只眼睛里正慢慢地滴出泪来,那泪竟然是——血泪!
远屿发出了一声狂叫,则舟呆呆地站在那里,最后,他抬起了头,跟吴邪四目相对。三个人的脸,都白得像死人的脸。
“吴邪,你听过一个童话故事吗?”
“什么故事?”
“《格林童话》啊,里面有个公主,她哭的时候,眼泪掉下来就会变成珍珠。”
“中国传说里的鲛人,不也是落泪成珠吗?”
“那眼睛里落血泪的又该是什么?”
我模糊地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妈确实给我讲过这个故事,虽说我连她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那是个十分美丽动人的故事,从公主迷人的眼睛里掉出来的是一颗一颗的珍珠泪。
可是我们晚上看到的是什么?那是血啊,从人的眼睛里流出来的!是一颗一颗的血泪,简直就像是那相思树成熟的时候,挂着树上的一串串鲜红的小小的果子!
那张紧紧地挤压在窗玻璃上、偷窥我们的惨白的鬼脸,究竟是谁?我可以肯定,不是我们认得的任何一个人,我在这个岛上,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还有,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女人。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在窗外偷窥我们?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真的有鬼吗?那个男人究竟在相思树下挖什么?相思树下究竟埋着什么?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一看,那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我记得在仓库的角落,还有几把生了锈的铁锹,要不,趁哪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去挖一下试试?
只要没有人发现就行……不会有人发现的。
大家白天训练都很累了,都是沾着枕头就睡了的,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偷偷溜出去的。
这个计画我想是可行的。
训练继续。
裕西苍白得像个鬼,拄着根拐杖走来走去,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似的。众人哪里还敢有半句话,虽说这两百个伏地挺身做起来并不容易,大家都做得面朝黄土背朝天,挥汗如雨,迷彩服都被汗水湿透了,但没人敢吭一声。
“喂喂喂,”陈越恩在旁边撑着地面,小声地说,“今天班长是不是想把我们整死?哎哟哟,我心脏不好啊,会死人的啊!”
“你们在那里闲聊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做!做不满,谁都别想起来!”裕西吼了起来,“两百个多吗?两百个很多吗?没要你们做两百五十个算是很对得起你们了!赶快给我做!”
“行了行了。”
鞠思音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比起平时更低沉和沙哑一些,吴邪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鞠思音的眼眶发红,像是一晚没睡的样子。
他拍了一下裕西的肩头,说,“他们也够累的了,上午还去弄了大半天的测量呢。晚上安排他们去活动中心看场电影,轻松一下,怎么样?”
“士官长,你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小鬼,也未免太好了……”裕西非常不快地嚷了起来,鞠思音瞅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裕西马上闭了嘴。
裕西沉默片刻,转头对地上一堆人大声说:“听到没有?都起来!晚上八点——不,九点,那破设备得多花点时间,今天你们可以晚点睡觉!明天早上爬不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群人一听到这话,哪里还有爬得起来的,全都像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裕西看着他们,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开口骂人,鞠思音又拍拍他的肩头。裕西叹了口气,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吴邪,吴邪,你说晚上会放什么电影?”则舟一脸兴奋,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裕西回过头来,呵了一声,说:“你果然行,看你体力还真的很好嘛!要不,你再做一百个?”
马上又瘫了下去,哀哀地说:“班长啊,你饶了我吧,哎哟哟……”
裕西又甩了他一个白眼,走了。
则舟随即又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笑着说:“我问你呢,吴邪,你说今天会有什么电影好看?”
吴邪有点无精打采地说:“什么电影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则舟叹了口气,说,“这地方……什么娱乐也没有,我可是清净不来的人!没有漂亮女孩子、没有酒喝,连抽烟都得偷着抽……这日子还要过一年啊!我会闷死的!”
“一年……”吴邪喃喃地说,站到高处,远远地望着海面。
海浪翻卷,偶尔飞过一只黑色的燕鸥,那是M岛上特有的神鸟,大家都视其为吉祥的象征,可是,那浑身漆黑的鸟,在灰蓝色的海面上孤独地掠过时,吴邪却只能生出不祥的预感。
“我不关心一年不一年的事,我只关心什么时候台风能走,我们能够看到来的飞机和船。我只关心金明和穆乐林的死、倪捷晓的失踪,还有那棵流血的相思树下面,究竟埋着什么……”
说到这里,吴邪突然摇晃了一下,险些一头栽下来,则舟赶快抢过去扶住他,埋怨地说:“你看看,你这几天吃得少、睡得少,你不会也营养不良了吧?”
“胡说八道。”吴邪说,“就是有点头昏。刚才……好像又有什么景象,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什么景象?”则舟问。
“……还是相思树下,有个人在往土里面埋什么东西。我想看清楚他的脸,但始终看不到……”
“喂!”则舟大声地打断了他,“我看你也有点中邪了,胡说什么啊!走啦!晚上最好是播喜剧片,可以把你这猪脑子清一清!”
事实上,他们寝室里也没有别人了。
吴邪这时才有点恍惚地发现,原本他们这里住了七个人,但穆乐林、金明和陈越恩都死了,田云叶又吓病了之后,也就只剩下他、则舟和远屿三个人了。所以,晚上他们离开,既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发现。
活动中心大门上的锁,是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要打开没有任何难度,远屿找了根铁丝,很轻松就把那锁给撬开了。
里面还保持着昨天晚上的样子,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排椅子,正前方是灰白的银幕,旁边是放映设备。有一张椅子上有少许的血迹,把暗褐色的椅子染红了一片。
血迹早已干透了,则舟凑过去摸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只有这么一点儿血。”
吴邪的脑子里又眩晕了一下。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马克白》里面那句着名的台词:“谁想这老头儿会有那么多血?……”
可是这一次只有这一点血,不像是浸透了那相思树还在往下滴的鲜血。
“那个人真的很大胆啊。”远屿喃喃地说,“我真的觉得很可怕,也很不可思议。我们都坐在这里面,他就这样下手了。如果陈越恩叫起来,或者有任何人看到,那就马上会被发现的!可是他仍然不顾一切地下手了……”
“你忘了吗,”则舟说,“金明被枪杀时也是一样的,那是件多么冒险的事啊,在那样的黑暗里,他很有可能打偏!并不一定真的能一枪命中的!所以说,那个人是不顾一切地要——杀人灭口!”
“让我们尽量回忆一下吧。”吴邪终于开口了,“昨天晚上,谁曾经离开过座位走动?他是为什么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