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当家?’
我喊了声,没有回应,彷佛刚的一切只是回光返照,但仍听得到齐铁嘴发出微弱的低语,我有些好奇弯身凑过去倾听。
好一会才听出齐铁嘴只是在念些重复的片词,不是喊着羽儿就是在说张家。
张家?
齐家是张家之后掘起的家族,关系如何,有无受到张家的影响现在也没时间去探究,但齐家现在所出的事,难不成会跟张家有关!?
我迟疑了下,皱眉把心里的这个念头给反驳掉,因为张家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何况齐家的总总怪象看来是妖在这里闹事,如果说会与张家扯上关系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些曾被张家降伏的妖,在那时趁乱逃走后,现在又回来了。
如果真的是那些妖—......
肩头突然被拍了下,我是吓了一跳,才警觉到自己想入神,连油瓶还在我身边注意着的事都忘了,我不着痕迹的吐了口气,松开握紧的拳头,然后仰头向油瓶浅笑了下。
油瓶瞧我的脸色却变得凝重,但一会他却垂眼很轻的叹口气,换回跟平时没两样的表情,像把原想说的话给吞回去。
‘小哥?’我用很小的气音的问。
他这反应,本来不在意的,搞得我忍不住在意起来,想弄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油瓶俯身在我耳边,简短的轻喃:‘别瞒我。’
我惊愣的睁大双眼。
我懊恼的想着应该是该自个的表情泄了底,也讶异油瓶对我的诉求,油瓶他不希望我有事瞒他,或者该说他想了解我的事。
那我……该对油瓶说多少?
‘吴邪。’
油瓶轻喊了声,还没做好准备的我浑身绷紧的瞧着他,但油瓶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要我往床的方向看,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我仔细的盯着油瓶要我看的地方,是齐铁嘴的正上方的位置,最后不得已点了短蜡烛来照亮,才看到有一条细细的白丝缓缓垂下来,丝线的一端有粒小又黑的圆状物。
这是什么?
‘蜘蛛?’
很小的黑色蜘蛛,尾端牵着极细的丝,线的另一端则是在床顶,而且垂下来的还不止一条,所以我直觉的抬头往上看,手里的烛火也举起照亮上方。
"嘎啊——!″
我先听到的是嘶哑的威吓声,等意识到是什么趴在床架顶上时,油瓶就扯着我的衣领往后拉。‘小哥!’
油瓶已经拔出刀刃立在身前,做好有什么冲来就要直接砍的准备,
从床架雕花的缝,可以看到里头趴了个东西,手脚弯折成诡谲的样子,以及我刚只瞧一眼,在一堆黑色的乱发中所出现的瘦极的女人脸,就深刻的印在我的记忆中,我也马上认出它跟咬伤我手臂的是一样。
居然追到这来!它到底有什么意图?
碰一声,那东西从床架上跳落,还以那怪异的姿势趴伏踩在齐铁嘴的身上,那瞬间我为被踩中而痛苦的齐当家倒抽口气。
这时我才有机会看清,那东西虽有一头凌乱的黑发,用很怪的姿势伏着,但身上穿的却是单薄的中衣,从那张瘦到皮贴骨的脸,还是勉强的能看出那有女性的轮廓。
那是女人吗?
那东西张嘴露出比一般人还长的獠牙,发出像在威吓我们不准靠近的警告声,但这样僵持不动,受到最大的折磨绝对是齐当家。
只是我的手才刚想摸画轴,连那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也没发觉的动静,油瓶不只注意到,还反应极大的转头向我大喝:‘别画!’
‘唉?’很少听到油瓶用这么凶恶的口气,连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带了狠意,我呆看着他,心底冒出了个油瓶想杀自己的怪念头。
‘她是人!’
油瓶简短有力的说完,刚看回去,原还据在床上的人,就用上浑身的劲扑向油瓶。
知道是人,还是女人后,我更是无法动手把这位不知道是被什么入侵的人给画下,所以油瓶将我往一边推,就把刀当棒使,转了刀势,刀背向外,然后猛力一挥,挥中女人的腹部,像在击球似的,连让我喊手下留情的机会也没有,人就已经被打回床上,差一些把躺平的齐当家给撞翻。
‘啊——别往那打啊!’油瓶没有恋战,就跑过来拉我出房间。‘等等、齐当家、齐当家!’我反手指了指床的方向。
‘你要紧。’
‘什么我要紧!齐当家都要被我们一起给弄死了!’我担心的又转回头看,但对上的却是那张像带皮的骷髅脸,咧开的嘴向在对我笑,我的鼻子离那对獠牙可以说只剩一颗头的距离,所以我闻的到那口里散出来的猩味。
突如其来凑那么近,我愣直的瞪着,脚的动作是直接往扑过来的身体踹,或许真的是吓到了,使上所有吃奶的力,居然又把对方给踢回到床的附近。
床架剧烈一震,让那齐当家的身体的弹动了下。
‘齐当家在那。’油瓶慢吞吞的说。
我只觉脑子一遍混乱,面颊也跟着热起来。
‘你去喊人,我来活捉。’
被油瓶拍了肩,简直让我想要找个洞钻,但我还是听他的话去远一些的地方喊人,因为这附近的下人在他们来时都被打昏得差不多了。
我跑没几步,就看到前头站了个人,但披了抖黑色的斗篷,脸也用帽子盖得严实,只看得到半张脸。
对方转过身是对着我笑,我也停住脚没贸然靠上去,突然我觉得自己所见的景象变得相当奇怪,不只看不到那位穿斗篷的人,看到反而是像从对方的角度看自己。
在离有段距离,看到我自己僵停在原地不动,还能看到更后方,门边要活捉那女人的油瓶,猛转过头看的表情。
光是这样,我的双眼就像要炸开似的,连带的使脑子又晕又痛,眼前的一切就因无法承受而蒙上一层黑雾,最后我只感觉到,自己在强烈的晕眩感下,双脚站不稳的往前跌。
"爹。为什么我会看不见?到底能不能看见?还是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在一片黑中有个孩子的哭声在回荡,我听着,倒也没看到什么孩子,因为我的眼前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自己的身体也看不到,让我渐渐觉得,自己说不定也跟那孩子一样是眼瞎了。
又或是自己就是那个在哭的孩子?
"别怕,爹已经去求张大哥了,他愿意来改你的命格,现在就差在等狗五哥他点头了。″
听得出这人说孩子说话时,话里传达出的关切,只是说话的人说到最后也没底气,像觉得这事要成仍是困难重重。
"呜…爹。″孩子的声嗓立刻夹带哭泣变了调。
那孩子哭着的同时还有些断续的说话声,但我没心思去细听,而是忍不住去想刚那些话里所听到的字眼。
张……是张家人吗?
"乖,等爷去把那混帐打一顿,再去带你去吃糖。″
我听到相当年轻还有些高昂的少年声,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原本眼前的一片黑,突然转变成一片光亮且看得清楚四周的景像。
那说话的少年就在我面前,他的外貌感觉也如同我猜的一样,看起来才十七、八岁,脸被一张狼脸面具给遮掩一半,又长又澎如同白狼长尾的一大束长毛接在面具边,就披挂在少年的脑后及背部,身上穿着宽松的朱红与铁灰这两色衣裳,拉下半边的衣襟,将脱去的袖子绑在腰上,裸露出少年单薄却也结实的半边身躯,因为少了衣料的遮掩,能看到少年从手臂至胸膛刺了一大片似符文的红色刺青。
少年两手捉着小婴儿的腋下,上下左右的轻晃,正努力用他的方式逗哭红脸的小婴儿笑,但小婴儿还不给面子的放声大哭,像看到什么东西被吓哭出来。
少年是受不了的举起手臂,把小婴儿挪远点。"还真给爷照三餐在哭了!是前辈子欠你这小屁孩不成?″
少年原本空无一人的身后,多了狼在嗷笑的嚎叫声,接着一阵风袭来成小龙卷,卷带起沙尘与枝叶,只能隐隐看到那之中有庞大的黑影,等风散去时,一头与七杀不相上下巨大的白狼蹲遽在少年身后。
狼那身白色的长毛在阳光下似多镀了层银光,弯下狼首,凑在少年的肩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光一舔就将小婴儿的小脸给整个舔仰,而小婴儿是吓呆的僵住。
"喔—!总算不哭了!″少年很不靠谱的满意笑着,完全没有责怪那头狼的意思。让你看照我的儿孙也看照出心得了吧?″
白狼又怪里怪气的嗷嚎笑着。
"那现在——″少年嘴角勾起,走到朱红的大门前,无视两名顾门的人,举起一条赤足的腿,用力的就踹在厚重的大门。
少年尤如拥有神力一般,一脚就将两扇沉重的门扇,往里头踹飞,就畅通无阻的直走进前庭,看也不看头顶上写了张府两字的匾额。
嚣张的气焰,在少年面对张家急涌出挡在他面前的护院,还能不以为意的挂着轻笑,两脚跨开踩稳,顶天立地的姿态,在深吸口气后喊出很大的声量。
"张启山给老子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