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
别去哪?我愣住。
闷油瓶重复念着同样话的声音还很虚弱,整个人感觉还陷在昏沉之中,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就靠他的本能在做着事。
‘嗯……’深深吸了口气,我尽量在他耳边安抚的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
这才让闷油瓶又放松些,我与他相贴的地方,能感受到闷油瓶的身体比平常还烫,想起黑瞎子说过闷油瓶不会那么快醒来,现在大概完全是硬撑着在动,果然没一会,他的脑袋无力的垂在我一边肩膀。
顿时让我想责骂他之前乱来的念头都没有。
我扭头瞥看闷油瓶他一眼,人是又昏睡过去,但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没放开,有些担心动作过大会把人再吵醒。
不过一个坐着一个跪着的姿势,僵持到早上的话大概落得全身酸痛的结果。
‘小哥?’
喊了一声,没反应。
没等到早上,这种双手跟身体都被抱住的跪姿就已经让我开始发酸,最后我不管会不会吵醒闷油瓶,双膝用劲,上身压了上去,把人撞倒在床上。
虽然还被一双手臂给圈住,不过至少身体可以伸直的趴着,也比刚刚好上许多。
‘只记得我这……要让妖娶走的明明是你。’我无奈叹气。
用额去碰闷油瓶的脸,传过来的就只有烫热的温度,想下床弄点东西来帮闷油瓶退烧,却又无法爬起身。
‘小哥,放开我一下。’
感觉到闷油瓶的手臂正无意识的缩紧。
‘唉、当我没说。’
伸脚去勾拉被子,勉强就只能盖到大腿的地方。‘算了,往好点想就是我压在你上头正好可以当你被子。’
接着的两天简直过得是生不如死。
为了装的真有一回事,让黑瞎子枕老痒带来的硬石头,被老痒拿红纸包纸币塞入口里,还盖上人人避讳的水被,最后老痒请人来诵经超渡。
一连串活着的人忌讳的事情,在短短时间内全发生在黑瞎子身上,我一开始为黑瞎子如此牺牲,对他一直很过意不去。
不过在他开始无聊吓起前来慰问的人,黑瞎子就像要证明他是个很有活力的尸体,会爬起来到处溜哒,把外人打昏拖去水床上暂替他的位子,害我时不时会被从眼前晃过去的他给吓到,遮遮掩掩的把人带回来时,他还认真的说尸体也是要活动筋骨才不会僵化。
要不就是他人真在水被下睡着了,一个不小心的翻滚,吓昏不少人以为尸体要起尸。
老痒玩是玩得很乐,但被黑瞎子的乱来跟搔扰太严重时,我就得阻止留下来帮忙的老痒,不要动手去把水床给掀翻。
除了黑瞎子,照顾因蛇毒发烧的闷油瓶也是另一个很累的事,其实他昏睡时动也不动并不会让我太费劲,是在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人就抓住抱着不放,因为都是我在照顾他,所以让他每次抓人的选择就只剩下我,往往都要闷油瓶又睡熟了,才腰酸背痛的能离开床。
让我累得恨不得迎亲的队伍快来,无时无刻想快点把事情了结掉。
虽是如此,但到迎亲当日,我还是很担心闷油瓶的情况,闷油瓶右臂上的蛟龙纹,随着时辰的逼近,比之前更加明显的在游动,黑瞎子看了也只拿了东西绑在他的上臂,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原因,蛟龙纹就只在闷油瓶的右臂上爬动。
为了不要让那些妖有直接侵入这房间的可能,我在房里跟床上都放了不少只会咬蛟龙的鳖,而闷油瓶也喝了药迷昏,应该能免去被妖沟引出门的可能。
‘小毕方,好好守着小哥,我要去把事解决。’我跟一起窝在床上的小毕方说。
它可能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小毕方对于能留在闷油瓶身边还是很开心叫着。
‘这种强求的婚事我会想办法让它们放弃。’握住闷油瓶的手腕,不自觉得轻刮微凸起的纹路。‘像成亲这种大事,还是得由你真心想要的才行。’
我回到正厅,来帮忙的出了老痒还多了胖子,还有一些胖子带来说可以使唤又不会到处声张的手下。
还好这就没有其他外人,因为正厅热闹的不像丧家,至少不会有丧家会像胖子把在阵头引领的彩旗耍着玩,尸体也不会在棺内阻止人钉棺。
‘小家伙你实在笑太明显,至少也装点难过样子,为我掉点泪。’黑瞎子的上半身卡在棺材口,让盖棺的人相当苦恼。
‘我还掉不够多?’老痒直接了当就把人压入棺内。
‘笑到掉泪可——’
黑瞎子后头的话,在棺材一盖就听不清楚,而老痒也趁机要人尽快在棺材上点钉,看老痒那股气势,我就更加担心他会假戏真做。
‘你别真的把黑瞎子给埋了,他还是个活人。’
老痒回过头,笑了下。‘嗯?你刚说什么?’
只能相信老痒会有分寸不会做过头。‘快要亥时了,我就先走一步。’
‘吴邪。’
我停下脚步,因为老痒这次喊住我带了点认真。
‘如果不想让人知道是你干的,记得把脸遮住。’
我要他别担心的摆了下手。‘你们才要小心。’
跟闷油瓶借了件全黑的衣裳套上,忍不住感叹起我跟他体格上的差距,出了房间门,在走廊上已经有一只橘色小猫正等着我,一见到我,它微眯起眼、叫了一声。
院墙那是漆黑一片,却在橘色小猫发出叫声后,亮起一双碧绿的猫眼。
‘要走了吗?’七煞的声嗓有掩不住的兴奋。
我点头,戴上预先准备好的面具。
‘七杀!’
黑猫无声息的走出院墙那的阴暗处,周身的青焰一卷,一头巨大的黑猫身形出现在眼前。
‘拜托你了。’
七杀冷冽的看我一眼,看得出它是被七煞说服才肯帮的;我正想着该怎么爬上七杀的背上,因为怕扯着它的毛爬上去会扯痛它,而七杀也没有为了人屈下身的意愿,倒是七煞从前脚很快的就爬上去,动作流畅的像它很常爬似的。
这让七煞不解的看向我。‘怎了?’
‘没什么。’我能说七杀正一脸不愿意的瞪我吗?
最后先有动作的是七杀,它张口就把我咬住,头向上一扭,把我甩上去时松开口,同时高高跃起,顺势接住摔下来的我。
‘喵!’七煞一双眼亮晶晶的佩服着我。
我趴在猫背上,不断的干咽着,总觉得在刚刚,心脏快跟着要喊出口的大叫一起跳出来。
抓好!
七杀让人头疼的说话声一在脑子里响起,我就立刻抓紧可以稳住身体的地方。
它前脚攀上屋檐的一角,拱起柔软庞大身躯,后脚猛地的用劲,漆黑的猫身像弹一般,向上跃入黑色的夜空之中。
我几乎是整个人趴在猫背上,才没被风吹到向后翻滚,而据在前头的七煞,则习惯的边叫边迎着风,相当开心。
亥时一到,下头传来敲打的更锣声。
身上穿的衣服正好跟七杀的毛色相近,趴卧在它的背上,有一种要融入这片黑毛毯之中。
跃到相当的高度,我撑起身,便将底下大半的城西灯火收进眼里;七杀向准了一个方向落下,灵巧巨大的猫身,在瓦片上不踩出点声响的隐入门墙遮挡出来的阴影。
来了。
就算没有七杀出声提醒,我也看到在这条路的前方,没有灯火略黑暗的街口,就先传来迎亲过街时的鼓吹声。
明明如此热闹的鼓吹,却没让任何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在安静的街上,反而形成一种诡吊感,从街的那头缓缓走来一队全穿红衣的迎亲队伍,除了走在最后头的吹奏,走前头的迎娶对伍就静的非常死寂,每个勉强化成人样来抬花轿的鱼或虾,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
而它们就跟人在迎亲时一样,走在最前头的妖,撑着带叶的青竹绑猪肉片避邪神用的竹蓑,之后就是媒人轿、嫁妆、新娘轿……除了抬轿的,还有不少随行的妖,浩浩荡荡的往我铺子的方向去。
‘不画吗?’七煞小声的问。
我摇头。把整个队伍画入纸中,是走投无路时的办法。
‘要先让他们知道迎亲队伍在哪。’
七煞颤了颤耳尖表示知道,它先小声的叫一声,接下的几次喵叫是越来越响亮,躲在其他地方的猫也开始回应起七煞,能听到远方有微弱的猫叫。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但迎亲队伍在这条路走到底会往左拐。’我脑子里想着走往铺子的路。
迎亲队伍没发现我们,缓缓的从我们面前经过,我看媒人轿比花轿还沉,想里头坐的应该是伏蟠;七杀躲的位置,因它天生的毛色,几乎要让人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但我总觉得媒人轿经过时,遮掩的红布帘略掀起一角,我们这有被盯上一眼的感觉。
这情况,让我忍不住皱眉。
‘喵……’七煞耳朵垂了下来。
‘怎了?’我不解七煞为何突然发出像失落的叫喊,似乎对于迎亲队伍有种不舍的感觉。
‘饿了…它们看起来很好吃。’
的确…味道全都不错。
七杀冷笑一声,更是露骨的用舌舔嘴。
‘等等!你们不会是想——’我感觉到跨下的猫身蓄势待发,进入备战状况。
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