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般庙外头会放的两尊坐得端正的石狮子不同,第一次看到时,自己还真以为是雕刻师父做的大胆突破。
我指着正旁若无人、懒洋洋的伸着懒腰,舒展筋骨的两尊石狮子。‘小哥、它们是。。。’
余光瞄到其中一尊猛抬起头,总觉得那对石眼珠子诡谲的一亮,像极大狗飞扑向主人,一尊份量极重的石狮子,也像狗一般向我们扑来。
‘邪!’
与闷油瓶很有默契的往后退,让热情的石狮子扑空落在我们两人之间,而那处的石砖被踩裂不少块。
‘我说过很多次,你这样扑来我不可能受的住。’我无奈的对着在蹭脚的石狮子说。‘小哥我跟你介绍下,这尊好动的是天邪,那尊安份的是地鬼,而雕它们的人是黑瞎子。’
闷油瓶很微妙的沉默,但我莫名的可以了解。
好几年前城南淹过大水,不只庙被冲坏,连庙里的土地公也被冲进湖里,是经过一番打捞才把土地公的木雕像给捞回来,所以庙宇的整修是里里外外,除了土地公都翻新的,那时怎也没想到,雕门庭那的两尊石狮子会找上黑瞎子来做,而黑瞎子也发挥他异于常人的想法,雕了两尊外表看似普通,里头却埋了一只被切分成两份的邪鬼充当石心,照黑瞎子的说法,既然这邪鬼横竖都死定了,切成两份刚好两尊石狮子都用得到,而且送去吃点庙宇的香火说不定还能重新养活。
而我知道这事,两尊石狮子已经被送往城南有些时间,事后打听来,这两个本来就不干净的石狮子,来到这充满正气的庙,相斥一阵子才安定下来,转而变成像现在这样,似乎真的跟黑瞎子说的一样,它们里头的东西真的被香火给养活。
在知道石狮子莫名能动的那天,黑瞎子就跑来这替它们取名字,连取个名字,黑瞎子也像怕人不知道里头有不好的东西,取了与庙宇相当不相称的名字。
我看着天邪用它的前爪子搔了搔颈部,晃了下脑袋,头上卷曲的石鬃毛就卡的一声掉落地上,让我马上想起黑瞎子得意的说着他所谓的巧思,据说这念头是从木兰诗里来的,所以他就把天邪的鬃毛刻成可脱式,想做出一尊公狮母狮分不清的雕像。
而效果……地鬼在天邪的鬃毛掉落后,完全就是第一时间的抬起头看,可能天邪现在这样子真的像头母狮,让很安份待着不动的地鬼跑过来,在天邪身边蹭了几下就依偎着不动。
‘你们俩还是快回去,免得被人看到就不好。’我苦恼的说。
几次来就是这点最困扰,因为能接受石雕像能动的人不多,所以就对能接受的人特别热情………好几次都让人投以奇怪的眼神,或被说没事做啥把两尊石狮都搬下台座。
加上天邪很常不听话,还会不小心踩住我的裤角,不只没法移动,还得担心要是让它们给踩着了,那真的不尽是会叫痛而已。
‘今天就算来拜土公那家伙也没用,因为他溜出门很久没回来了,所以邪想求他什么应该也求不到。’
天邪坐的端正,也没压着我的脚,很乖很认真的跟我说,要不是它头上没鬃毛了,真以为现在跟我说话的是地鬼。
‘所以今天陪我玩!’说完就打算用它沉重的身子在我脚边滚起来。
我错了。
虽然天邪现在少了点重量,但被压到还是很糟!我这么想着,身子就先被人给往后拉,然后有个身影挡在我面前。
‘还拜?’
我想了下,了当的回闷油瓶:‘拜!’
闷油瓶立刻扯着我往庙里去,看他的气势就像想一口气迅速拜完就回去,我回头看那两尊石狮,在我们进庙之后就没有再跟,似乎是无法走进庙里。
因庙宇的香火鼎盛,整修没几年的庙,墙壁跟天花板已经被熏成黄黑色,神明桌上的土地公像,也已经深褐偏黑。
‘我不知道为什么帮你去霉的石头会弹回来,所以你最好多拜一会,求个心安也好。’从闷油瓶那拿走三根香,直接走向供桌之后,去拜摆神明桌之下的虎爷。
‘小虎爷,我总觉得最近我那会出事,如果行的话就提点下吧。’我对着黄毛黑纹的虎雕像拜了拜,将香插在虎爷面前后,飘散的白烟很神奇的在虎爷身边绕了绕,最后没入虎嘴里。
我起身准备去跟闷油瓶相会,就听到身后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并且说着今晚去找你的话语,我立刻回过头看,但却没有人站在我身后。
看了一眼虎爷,我笑着轻说:‘约好了。’
我摸摸大水桶里的热水,已经持续热一段时间都没有冷掉,忍不住赞赏的对先被闷油瓶丢入水中的小毕方说:‘每次到这时后,我都觉得有你真好。’
‘咕——’
圆圆胖胖的小毕方在热水里载浮载沉的,像颗球似的;至从闷油瓶对于小毕方吃什么产生好奇,就真要小毕方开始自食起喷出来的火焰,我在一边看起来实在觉得闷油瓶是在欺负小动物,阻止让闷油瓶罢手后的隔天,小毕方的黄毛光泽居然变得更好,连身形都圆胖了些。
而小毕方吞火也吞上瘾,它自己吃胖了许多,连窝在闷油瓶头上,都替闷油瓶觉得头很重,原本哔哔的叫声现在也变成低沉的咕叫,最后小毕方被抓下来不能再待在闷油瓶的头上,目前致力于减肥的窝在家中。
舒服的洗完澡,我又忍不住在热水中多泡会,才浑身热烘烘的穿起衣服,小毕方也拍打着水,对我叫个不停,我了解的把它抱出水桶,还没放下它,小毕方就用力的抖着沾在毛上的水,把我的身体跟脸都溅湿。
我伸手去扯块布,擦拭还是光着的上半身跟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总觉得今晚的热气散得特别快,想快些把衣服穿好,没预警的胸口一阵刺疼。
身体跟牙关都冷得克制不了的发抖、打颤,之前都没有突如其来的这么严重过,让我都忘了自己的胸口被人下咒正开着冰花。
‘…呜——’跌趴在地上,胸口痛得难受的紧压住,身体还发抖到会觉得酸痛,并且被这强烈的寒意给逼出泪来,彷佛可以听到冰裂碎花绽开的脆响。
除此之外还能听到小毕方惊慌的咕咕叫声。
‘咳……这可不行…’努力的伸手要拿上衣来穿,门就在这时被用力推开,我对来的人扯起嘴角笑。‘……太快、你是守门外吗?’
尽力的想让自己的说话声稳一点,但牙关打颤打得严重,完整的讲完话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
闷油瓶二话不说的就先脱下他的外氅,大步跨来,把我包得紧实后,就立刻将我抱回房间的床上,明明一句担心询问的话都没说,但从他的神情却能看出他很紧张。
‘很冷?’闷油瓶拉过大被子又把我包了一层。
我困难的点头,那些冰花让我的五脏六腑好似被浇了好几桶冰花,正冻得发痛中。
‘你等会。’说完,闷油瓶立刻离开床边。
我扯紧被子,还是取不到一点暖意,同时还莫名的能感觉到一股情绪,是凌寒的情绪,总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极差或极难过,才让冰花像被摧化似的。
闷油瓶拿了不少火盆回来,很快的让火烧得很旺,把整个房子烤得热腾腾,连他的额角都冒出汗水,我想伸手提醒他,手就被他给握住,然后搓揉几下,看他的表情好似很不满意我的手还是这么冰。
‘拿……柜子的右边抽…’我话还没说完,闷油瓶就拿了一整个右边抽屉回来。‘哈……帮我画这…’
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纸交给闷油瓶,然后扯下包住身体的被子跟衣服,在他出声阻止前,我指着胸口的冰花说:‘…画在这。’
闷油瓶目光一怔,在意识到我胸口开了冰花,不敢置信的伸手轻触,隔一层薄薄的冰,还是能感觉到闷油瓶他手指的热度,就像冰冷的手浸到热水中,融不了冰却觉得像被许多针给刺疼。
我低喘一声的往后退缩,立刻就被人往前扯。
‘谁做的?’闷油瓶沉声问道,神情冷峻、整个人散发出吓人的气魄。‘吴邪。’
果然…闷油瓶生气时很可怕……
如果现在说这事可以不用在意,那闷油瓶应该会更生气吧?
等不到我的回应,闷油瓶还是皱眉、脸色微沉,但他再开口却是认真的问:‘画这就会好吗?’
我连忙点头,也没法跟他解释黑瞎子那鬼画符是在画什么,我掐着闷油瓶的手腕要他快些。
被他给推回床上,拉起被子先把我盖得密不透风,就去找了笔跟墨回来,但在看到我学着黑瞎子所画临摹下的东西,我可以猜到闷油瓶想问这是什么。
但他没问,反而是认真的看好一会,才掀开被子,准备落笔描绘;第一笔画下,就让我咬牙倒抽口气,因为毛笔轻画胸口的感觉这回不是痒而是痛,很像有人拿着冰块在轻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