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顺子的力量跟我完全相反,他能将不存在的东西凭空绘出来,给予有了形体的它们生命,这也是阿肥亟欲想替牛顺子封起来的力量。
‘名字……我就不替你提上了,也不需要把你的真名告诉我们,只要你替七杀守城西门,替在外未归的人们祈福就好。’
画中妖举着象牙笏行了古礼,轻飘飘的俯身来到牛顺子的面前,画中妖的声音跟七杀很像,但它却更加飘渺,只能隐约听到它喊牛顺子为小主人。
‘嗯?……哇啊!’牛顺子遮眼的带子一掉,就被凑近在面前的东西给吓着。
画中妖头一偏,在牛顺子耳边低语几句,只有这时我才没听到它对牛顺子说什么,以为它跟牛顺子说完就会前去守城门,没想到却抬起头看向我。
在凑近到我的肩边,我余光瞄到它面纱底下的容貌,尤其是嘴突然张很大,露出里头的尖牙,我被这剧变给吓一跳,连忙往后退缩,但还是让它啃到我的肩膀。
我咬牙无声的嘶喊,这感觉很像被什么东西给吸住,在听到牛顺子大叫后,我才挥臂把画中妖赶走。
被赶离的画中妖,马上回复先前的端庄,而面纱则掩藏它的嘴跟沾到的血。
‘娘的…’我跌坐在地上,衣服上已经沾了血,拉开后,被咬的肩膀肉除了留着齿痕,还有一圈奇怪的纹路。
画中妖在我身上见到纹路后,便向我行礼,一会变化成一缕烟冲到屋外。
我压住发疼的肩,同时还得安抚下牛顺子,要他去外头找有没有能敷的药,阿肥才从板凳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
‘够呛吧?牛娃儿就算画再小的东西,一开始看起来乖巧,如果你有诉求,就会夺人血肉来订契约,之前我扑杀吞了几只后,才决定啄伤他的手,不然凭他那种小身板,肯定没一会就被啃完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妖怪结契都这么凶残吗?’
‘谁要你帮它画上牙齿的。’阿肥白了我一眼说。
先到的不是药,反而是闷油瓶先冲进来,正好让他逮到我拉起衣服想盖住伤口的那一幕,讶异跟皱眉的表情在他脸上很快的闪过去,我也很佩服自己竟能捕捉到那些表情。
‘别担心!’在闷油瓶的手搭上衣服想拉开前,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这是跟新任守城妖结契才流的血。’
‘刚飞出去的那个?’
‘嗯,你可别去把它给砍了,好不容易有了守城妖,我不想要再重画。’我穿好衣服,动了动肩膀给闷油瓶看。‘小哥,你去帮牛顺子找要给我敷的药,也不知道他跑去哪找了。’
闷油瓶迟疑下,便起身走出房间,一看不见闷油瓶的身影,我立刻压著肩边,弯身、无声的哀叫着,刚为了让闷油瓶信自己,动肩膀那几下真的差点叫出声的痛。
‘你护卫刚那样子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娘的,我还活着!’我用脚去踢乱说话的公鸡。
‘不过、邪娃儿,你做啥装自己没事?看你痛成这样,肯定是你把那口牙画得又尖又利的,为什么不老实说就好?’
‘那画在我手中,所以要灭掉它还是有困难,但我总觉得要是我老实说,他就会去砍了那只妖……小哥似乎把保护我当成他最重要的事。’
‘咕——’鸡叫声有稍嫌拉长,眯起的眼感觉有些玩味的看过来。
‘……阿肥,你对牛顺子也是这样吗?’
‘怎样?’
‘跟小哥一样,没有多想,心里就是有个想保护我的念头,而且像你这样的妖怪,我一开始是很讶异会跟在一个小孩身边。’
阿肥歪头想了下才说:‘的确,第一次碰到还是小娃儿的他时,他差一点就要被拖回蛇窝里吞了,我本来是不管的,因为蛇精吞人也是常有的事,但那时我出手救了牛娃儿,我不知道你的护卫是不是也这样,不过当时就是有个我得保护他的念头。’
‘那时有想过丢下他,却始终放不下,就一直守到现在了,怎么?你脸色不太好看。’
‘我跟牛顺子有些共通点,小哥跟你也是,但七杀问过我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保护可能是在监视,我本来不在意,不过前些日子我破坏约定画了人,他说看到我画人时有想杀我的冲动……所以七杀说的我无法否定。’
我苦恼的想着要用什么言词来表达,最后无奈的笑了下。‘跟牛顺子比起来,我对人的伤害性的确更大,如果冥冥中有什么让小哥来保护我,就会有监视或阻止我的人。’不过现在看来,两者似乎会是同一个……
‘我知道牛娃儿不能乱使能画活东西的力量,倒不会因他做了这事我就想杀他。’
‘我想也是。’
画妖封于图,画人却会使人成妖,以前有人说过,我的这份力量对人来说是双面刃,人也难容许这样会害到他们的异端,所以只要自己还是个人,就不能画人。
而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什么在左右这一切,现在想来,那力量应该是站在人这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还让他留在你身边?’
‘我是无所谓,而且小哥他真的帮我很多,也算我赚到了。’一想到现在闷油瓶几乎包办自己身边一切事,就觉得让闷油瓶跟着真的不吃亏。
‘你说的真轻松…’阿肥似乎看穿我在想什么,摇了摇头。
‘高大哥哥,你不进去吗?’牛顺子的声音从房间外头传进来,近的只在房门口那,我歪身一探,从挂著布帘的门口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没听到有人回应牛顺子,那个高大身影便很快的消失,而走进来的却只有牛顺子一人。
阿肥咕咕叫了两声,整个鸡头埋进牛顺子抓的那一大把药草,一会便咬著几根样子不一样的长茎植物出来,就丢到我面前。
‘用这来敷?’听出我有些怀疑,阿肥不满的叫了一声,牛顺子则不疑有他的用力点头。
在敷药的过程,我有些庆幸闷油瓶反常的没跟在一边,因为我连牛顺子问说为什么有这么多图在身上,我也只能干笑的敷衍过去。
身上的伤跟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在屋外找到垂头发愣的闷油瓶,跟胡乱扑腾飞在天空东西的七煞,而该在的七杀已经不见踪影,不过看剩下的一人一猫应该不会来跟自己说七杀去哪了。
我抱起七煞,它的四肢脚还不停的再半空中跑动,叫它安份点,七煞才不甘愿的垂著脚跟头。‘这次多亏有你帮忙,还要小心别让阿肥被老爷子捉去宰了。’
牛顺子乖顺的点头,阿肥则用嘴啄了我的手背,再差点被啄伤前,我的手就先被人给拉离,原本习惯性的想跟闷油瓶道谢,偏头看了他一眼,就被闷油瓶的表情给吓到。
闷油瓶过长的浏海几乎要盖去他的双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目光有些黯然,整个人看起来阴沉许多。
问他没事的话我当下却没说出口。‘回去吧。’
在他默默点完头后,我便跟牛顺子道别,回去的路上,闷油瓶沉默的走在我身后,虽然我一直没有回头看,却觉得背脊跟脖子有些凉凉、痒痒的。
‘七杀去哪了?要回我的话,别一直啃我的手指。’
‘它说要去试一下飞掉的那只妖的强度。’
‘记得告诉七杀,它要是打坏,我是不会重画的。’虽然只要画不毁,妖就不会消失,但如果七杀以很强大的力量试下去,实在就无法肯定妖不会出事。
‘吴邪…’
肩膀被闷油瓶给扣住,突然的停下脚步,让我颠了下才没往后跌,我抱在手里的小猫马上就被他给拎走,闷油瓶随手就把小毕方跟七煞一起丢在路边。
‘小哥?’还没摸清状况,就被他拉着走离道路,走上草地往有不少树的方向走去。‘为什么要把七煞跟小毕方丢在那?小哥!’
回头看被丢在路边的两只小动物,七煞对毛毛的小毕方充满了好奇,见到圆滚的小毕方要往这追来,就用脚掌去拍倒它,把小毕方当成球似的在玩。
最后我看到小毕方被咬,痛到很激动的狂叫着,从鸟嘴里喷出来的火团也比平常还大,但闷油瓶却像都没听到也没看到似的,拉着我的手腕,直往人迹稀少的树林去。
我扯了下自己的手,就感觉到手腕被握得更紧,轻叹了口气后,就顺著闷油瓶去。
顺应季节,枯黄的叶子已经落满一地,盖在树根生得盘根错节的土地上,踩过去时不断发出树叶破碎的声响,如果一没注意,就可能会被突起的根节绊到脚。
看了闷油瓶的背影一眼,口气平淡的说:‘……刚我跟阿肥说的并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闷油瓶停下脚步,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眼神还相当阴郁。‘你的个性……不会在意这些事。’
因被他说中,我忍不住笑了下。毕竟刚跟阿肥说的都只是推测,没发生的事情也无法论定,就算之后真的会发生,走不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你很在意吧?脸色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