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月初就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变得比先前还冷,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街上也积了一层厚雪;从猫村张家旧宅那拿回的黑色外氅,也因变得太冷,拿去请人加了层棉袄跟修改大小,而它本身就用了相当好的布料,比起我其他的外衣都要来的体面。
所以去赴老痒丢来的邀请帖,想也不想的就要穿这件外衣,虽然老痒也差人送来不少的衣服,但在闷油瓶的面前一摆,他却皱起眉头,要他选几件出来穿,表情难看的像对上什么糟糕物。
最后闷油瓶也穿了同样的黑色外衣,但我瞧来瞧去还是觉得他穿一身黑会被老痒说晦气,硬是在老痒那堆衣服找到一件较朴素且深色的出来,我半哄半劝的才让他换了,但他眼神看起来埋怨跟无奈,感觉就像我在逼他一样。
‘哈啾——’我前走一步就马上被后头的人回拉好几步。‘小哥?’
空荡荡的脖子立刻有条长巾布给围住,闷油瓶还很自然的抓了小毕方塞进去,为的要让我的身子更快些暖起来。
看着这条也是老痒送的围巾。‘这是姑娘家在用的吧……’
闷油瓶抬起眼瞧了我一下,就让我静默下来不敢开口。
……这人不会是在记恨吧?但他的样子又太过理所当然,好像不会有这份心思。
‘嗯?’脸颊被闷油瓶用手贴了又摸,而后手还被他拉去握了下,我立刻从他脸上看出不满意的表情。
‘你身体很冷。’能感觉到他很直接的担心,但跟闷油瓶说的不同,我倒觉得刚被他碰到地方都突然烫起来。
我抽回自己的手,却又立刻地被抓住,身体被一股力量转了圈,感觉后腰被一只手搭上,一拉一揽之下我撞进一个人怀里。
‘要我弄暖你吗?’
仰起头就看到黑瞎子笑得一脸痞子样,离我的脸很近,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我撞进谁的怀里,但不等我开口说话,就觉得有什么光闪过我眼前。
‘哔!’一团火喷出。
‘啊!’黑瞎子惨叫。
黑瞎子捂着脸,后退了好几步,感觉是真的被烧到,但想到黑瞎子的个性又觉得他可能是装装样子;我从布巾里抓出小毕方,打算训个几句话,正巧看到小毕方打了嗝,吐出一口余烟。
逗趣的样子只看到几眼,小毕方就被闷油瓶捉起塞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次没沉声的说要小毕方安份点,反而用手摸了它头顶两下。
难得的奖例举动,让小毕方乐得在我的巾布里乱钻动,浑身毛的东西不断的擦过我的脖子,痒的我想把它给抓起来。
‘喂,小天真,好歹也关心下我这,我都让那只黄毛鸡给烧到了。’
‘我看你状态挺好的,连块皮都没烧红。’没捉到小毕方,好在他一会就安份下来。‘你也被老痒给邀来?’
看黑瞎子穿的跟平常不一样,换上一套暗褐色样式简单的衣袍,只有在衣边才描绘上鲜红的纹路,像文字却又复杂许多,系紧腰的衣带上挂了些许装饰性的东西,连他最近很常拿的烟管也挂在腰侧,胸口的衣襟拉的较开,但比起先前那件带子装,这次看起来要暖和许多了。
‘凭我跟他的交情,这是当然的。’黑瞎子笑说。
‘诶?那老痒还真的有点反常。’惊讶。
‘哎、别妒嫉。’
之前都以为老痒只是说说的,没想到他真造了一艄大船,上头载满了姑娘、美食佳酿跟歌舞,打算由北至南在明河上沿岸接客,依老痒的想法再走下去,之后就是要沿岸盖迎月楼的分楼。
‘不过要在夜里的明河行驶,我还是觉得不妥当,因为那河不是一直有人说,在夜里上了那的船,人就会一去不回。’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船,但从小就有人这样告戒自己。
‘放心,’黑瞎子顿了下,看着一个方向说:‘你说的那艄船,绝对不会跟小家伙这艄金光闪闪、气势磅礴的船一样!’
金光闪闪、气势磅礴?这是什么怪形容词!
‘他娘的!’往同个方向看去,看明明还在远处,船却像是夜里熊熊燃烧的一把大火团,实在太超过我的想像,同时余光瞄到黑瞎子这我反应偷笑的模样,就了解这人事先就知道,还存心看我笑话。
‘……黑瞎子,那真的不是你带坏老痒后做出来的东西吗?’怀疑的看着他。
黑瞎子认真的打量过新船后说:‘嗯——如果有我帮忙,船大概不会长这样。’看起来黑瞎子对船只有这般呈现,还有些不满意跟可惜。
没去听黑瞎子对船改造的话,越近越能看清楚船的全貌,不知道老痒是不是真把船漆成全金色,还是船上头打了太多的火烛跟灯笼,这艄上头有两层舱房的船被笼罩在橙黄的光晕中,照的连看起来黑色调的明河,现在像多了一层透明的光膜附住。
老痒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客人前来关顾,有不少人都在看在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迟疑下才递出邀帖上船去。
而我以为在我头接客上船的会是刘姥姥,没料到会是琴师解语花站在外头,还撑了把油纸伞,他见到我们几人走近,就先对我们露出好看的笑容。
‘怎会是你在外头接客,刘姥姥她人呢?’我问。
‘刘姥姥在船上忙,我在上头待不住,就自愿出来透气帮忙了。’小花说。
‘那你没风没雨的在撑这伞,不会是因船的光太过刺眼?’我打笑的说。
小花愣了下,没反驳我的话的浅勾起嘴角。‘会撑,也是我不想雪落在我身上……请尽快上船吧,爷叨念几位很久了。’
‘喔、好……小哥?’走上木梯几步,就发现身旁的人还在下头站着不动,喊了闷油瓶几声,他才从明河水面移回目光。‘水里有什么吗?’
我望了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黑瞎子走过我身边,低笑两声后拍了我的背。‘记得跟你的护卫小哥说,对这条河,别想太多。’
‘啊?’我不解的皱眉,就连闷油瓶跟上时,也有些疑惑的低喃说应该是看错了。
船上升了不少的火盆,走上甲板就觉得暖烘烘,先上来的客人都先进船舱,里头已经先传出歌舞声跟姑娘伺候,而老痒还待在甲板上指挥手下做事。
除了不断挂上红灯笼,不少人搬出毛毯子铺在地上,看着搬出来的东西,老痒应该是想把甲板这布置成能招待客的地方,数着摆出来的位置,能坐在这的客人似乎只是少数。
黑瞎子对忙碌的老痒吹了声口哨。‘我家小家伙使唤起人来真是威风好看。’
‘别说是你家的,真让老痒飙起来,就算是他家的他也照打不误。’觉得黑瞎子在某方面真的相当不怕死。
不过老痒真的很威风,挥着手臂把人唤来唤去的,这又是在船上,撇开他穿的衣服,气势上真挺像个海盗头子。
‘你们几个!’看到我们,就指着我们走过来。‘要嘛就是进去别在这挡路,要不然就是先去那坐好。’
老痒的拇指往自己的身后比了比,在甲板主位的地方,铺好厚毯子跟软枕,两边摆了几个正烧着炭的火盆,毯子上摆了张小矮桌子,上头放了酒跟食物。
‘你这摆法是哪学来的?’没摆上椅子会有些不习惯,但坐在毯子上,背靠着软枕,身体很自然的舒展出轻松的姿势。
‘新买来的船员中有色目族,我听了后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学来这上头试试了。’老痒笑说。‘觉得怎样?’
‘是有些让人想睡的地方。’太过舒适,就忍不住抱着枕头懒了下去,但我看向闷油瓶,他还是规矩的正坐跪姿,而另一边的黑瞎子倒是挺嚣张的卧着。
见黑瞎子抱着几颗枕头嚣张的卧着就罢了,还举起一手对老痒频频招揽,像希望能把老痒拥在怀中,在我以为老痒会像以往一样直接狠踢黑瞎子的心窝一脚,他却回眸一勾,对黑瞎子笑一下,什么也不说的转身继续去忙。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黑瞎子的手也顿在半空中。
‘老、老痒他是吃错药,还是他只是披了老痒的皮……他居然没对你恶言相向、拳打脚踢!’不敢相信的说。
黑瞎子盯着老痒的身影顿了好一会,才露出得意的笑意。‘怎不说小家伙他终于心喜我了?’
老痒的确在一些事上怪怪的,但自己也说不上来。‘算了,老痒怎么想我是管不着,只要你别害着他就好。’
我倒好三杯酒,一杯送到闷油瓶的面前,老痒挑的酒不似一般那样涩,喝起来比较甜,不过不知道这酒的后劲强不强。
喝过几轮后,甲板上忙碌整理的人变少,不少贵客已经入席,也开始私自闲聊喝酒;老痒把位置排成ㄇ字型,我们被安排在顶的位置,能把中间甲板跟侧边两排都一览无遗。
老痒不知忙去哪,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他再出现,在大家疑惑怎麼人主持时,目光都往坐在主位的我们这飘,解语花静静的走上甲板中间,没发出半点声音,却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