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的皮,我实在不喜欢啊!’大夫嘶哑著声音咯咯笑着说,然后突然一个干呕,像有东西哽在喉间很难吐出,憋得让他脸色发青,跟我对上的眼神中这时透露求救的神情。
这样的反差一时间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看着他不断的干呕,但一直只吐出血水跟一些液体。
‘…救……’大夫张大嘴努力的想要呼吸,同时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拉住我。
我看到他的腹部微微胀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缓动,在一声很响的呕声之后,大夫的脸颊被撑到很薄,几乎有可能会被撑裂,从他口里吐出一团不小带有黏液的白色肉球。
难以想像那个像只小兽的东西是如何塞进大夫的嘴里。
它浑身白毛,因为被液体弄湿而服贴在皮肉上,伸了伸卷曲的四肢,仔细一看是猪的蹄子,以为是白毛的猪但脸却又不像猪,样子长得相当怪异,颚处长出像羊须一样长的白毛,脸也不像猪那样圆滚,是有些扁窄,两眼还向外凸出,有种随时会掉下两颗眼珠子的感觉,眼上还有一层似雾的薄膜,最后它的头上长了一对弯曲的羊角。
‘媪…?’我从没亲眼见过这种妖,一直以来就只在古书上读过,总是在想似猪非猪、似羊非羊到底会是怎的样子,现在亲眼看到真的有说不出的诡异。‘那大夫……’
大夫人躺平在地上,手脚抽搐著,胸口还有上下气伏,看起来还没有断气的样子。
‘咯咯咯……’媪伸直四肢站起后,就只是比幼猪再大些而已。‘…妖绘师……’媪用外翻翘起的嘴细哑的喊著,一开始是听起来是有些稚气的孩童声,有时又变调成老妇的嗓音。‘怪怪、你怎么动不了了?’说到这已经变成大夫的声音。
这样的问法让我听起来相当的故意,勉强撑起往后退些,想跟媪拉开距离。‘不是托你在茶水里下药的福?’
媪歪了下脸,样子有不解的感觉,一会便上下的晃起头咯笑着。‘你觉得那安神水有问题?’用男孩很疑惑的声音问著,如果闭眼不看,大概会以为前面站的是个孩子。‘有的话,那我的医馆不就早倒了?’换成初次遇见大夫那有些和善的说话方式。
媪能人言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但没想到还能习人音,但它所说的话却又有道理在,如果直接在水瓮里下药,村里的人一定很快的就会发现水有问题。‘古书记事还真不完整,我现在才知道媪能披人皮变成人。’
我用力的掐我的双脚,还能觉得到痛,只是身子还有些无力,在不知道媪在打什么主意时,我抓着在我身后的椅脚,伺机而动。
‘咯咯、活人的皮穿的让我浑身发痒,还是死人的比较好。’媪那对凸出的眼珠子露骨的在我身上打量著,被那张怪异的脸这样盯,让我顿时发毛起来。
媪笑着,我不能确定那个样子就是在笑,但它外翻的嘴确实的向两旁拉开成个弧度。‘如果有妖绘师的皮,那这样那人大概就不会嫌你碍事了。’
在媪跨前一步时,我强让自己举起椅子往媪那砸,但手劲不够,椅子只摔在我俩的中间,不过也吓得媪往后退避,我用力槌了自己的双脚,忍着疼痛的爬起身,往门的方向跑去。
‘…吴邪!’
在手要碰到门时,我身后却响起闷油瓶的声音,又急又响,似乎是我身后有什么危险,让他乱了淡然而这么紧张的喊我。
小哥?
没料到闷油瓶会出现在房里,我反射性的回过头,没见著闷油瓶,只看到的是媪笑着跃起,往我的身上扑过来。
吓得我倒抽口气,踩乱了脚步跌撞在门扇上,愣听着它又喊了一声吴邪,我撞上的那扇门就突然的被拉开,没了倚靠就直接往外摔,而我旁边的门扇则被人从外头用力一踹,我感觉到有阵风从我身边刷过,身后传来东西碰撞的声响后,我就让人揽住身体跌进一个怀中。
‘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平淡的口气,我抓着对方很快的抬起头,在看到是自己熟悉的脸庞跟眼神时,我才松了口气。‘那找到了吗?’
‘嗯。’
我回过头,房间的门已经少了一面,而那扇门则在房里,在看到媪从门下爬出来时,就确定刚刚门撞上的东西应该就是媪。
它摇了摇头,两颗眼珠子就相当恶狠的往这瞪,重重的用前脚的蹄踩踏地面几下,石地就出现了几道裂痕。
‘快走!它要潜地了!’我赶紧的对闷油瓶说,还没跟他讲说我跑不动的事,就已经被他扛在肩上行动。
胸腹靠在闷油瓶的身上,让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后的状况,媪一潜进土中追赶的速度比一般人跑的还要快,眼见追在后头的地裂就要逼近,我紧张的想要警告闷油瓶,他便抱着我快速拐个弯,在媪追上前,猛回过身举起黑刀在地面劈出一道裂痕,吓阻下媪的再逼近。
‘在这。’闷油瓶停在一面墙前,很快的找出一块不同的石砖然后往内推,一面墙的某处就往后退出一个入口来,一个向下的道路便出现在眼前。
‘这就超过我的预料了。’我说。
闷油瓶抱着我走进暗道,然后转了里头的烛台,身后的石门就关上,里头的灯火自动亮起来,暗道不宽,只能容每次一个人通过,而里头的味道很闷很不透气,可以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让我自己走。’闷油瓶一放我下去,双脚便软得站不起来‘…呃…’干笑了下,望了他那张淡然的表情。‘抱歉。’
闷油瓶淡淡的回望我,在他的注视下,我只能勾上他的肩背,让他方便抱起我来。
‘我想等药效过我就能动了。’干笑了几声说。
如果那瓮安神水真的没问题,村里的人到底是在哪被下药的?下这药的人是大夫?还是侵入大夫体内的媪?这样那个神出鬼没的黑泥人又是什么?
只些问题的答案看来只能先找出是从哪被下药,才能知晓后面的答案。
‘刚那是什么?’
‘刚?……喔,刚追着我们跑的就是我说会吃死人脑的媪,样子倒跟书说的一样,像羊像猪的,不过习人音跟穿人皮化人倒是没记载。’
真不知道是书没记详,还是那妖变厉害了,不过披上人皮、习人音,很难让人猜想到里头的东西是妖非人。
‘嗯。’
闷油瓶抱着我很快的就把暗道给走完,接着的密室放了比外头更多的医书,跟好几叠写满的纸堆,其他要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这里有好几个高柜子,跟一面墙挂了一幅大壁轴,上头画了一个大圆跟许多的扭曲线条,也不知道是要表示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我是有要闷油瓶先潜入医馆找可疑的房间,而自己则是去试大夫的口风,同时拖延、分散大夫的注意力,但没想到他能找到藏在墙后的密室。
‘外头有虫。’闷油瓶边说边让我坐在桌案前的椅凳上。
他一说我就恍然大悟,如果闷油瓶看到的虫是薨的话,以薨食银流的习性,哪个地方有大量的薨群,那地方就极有可能会有银流的踪迹。
‘那这跟银流可能脱不了关系,到处找找。’我翻起桌案上的书籍,发现这里不只医书多,连旁门走道的书跟描写妖异的杂书也不少,讲妖怪的书其中几张还被撕了下来,缺的页很快的就在抽屉里找到。
那几张画了银流、媪跟荫尸的样子,跟许多的注解,看得出那大夫对这三类特别的有研究,我抽出荫尸那张,不解为何会有它的出现。
一旁的闷油瓶扯了扯高柜子的锁头,弄响的声音让我转过头去看。‘看来得把锁弄坏才行。’
他也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举起刀子劈断锁的地方,密封的柜子一开了点缝,我立刻就闻到浓浓的死臭味,瞬时让我捂起想要吐出东西的口。
‘等……’
没来得及阻止,闷油瓶就拉开柜子的门,并以很快的速度往后退,才没让从柜里倒出的东西给压到,我仔细看是什么东西掉出来,一具烂了大半的孩童尸体,动也不懂的趴在地上,他朝下的脸压了一片比脸还大的叶片,并且还少了一条手臂。
而他身上穿的衣服我看了好几次后才敢确定的说:‘黑…黑泥人……’
想起媪说的活人的皮,听那口气应该连死人的皮也套过……而黑泥人的样子,也不像今天才死的,而是已经死上好几天的烂。
我不自觉得伸手去抽出那片叶片,随着我的拉扯,死人的头转了半圈,也让我看出他的样子,虽然因撞到而有些糊掉,但我还是马上认出他是白天舀水的小乞丐。
觉得有些难受的捂著脸,靠回到椅背上。‘小哥……你能确定那伤是你砍的吗?’
‘我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