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得伸手去拉闷油瓶的衣袖,胸口的跳动快得有些刺痛,也让我晕眩想吐,所以在看到木匣里装了黑色的液体跟泡在一条银白色,全身被刮了鳞像泥鳅的一样光滑的长条生物,那瞬间我觉得我屏住呼吸,身体无法动弹的僵在原地。
许久,我才意识到我推开闷油瓶的手,开始自己打开那一个个木匣子,不只有用药液浸泡,还有几盒是将同样的生物给剖开钉著,各种能用上的封存法就能在某一盒中找到;我猛然的转过头,奋力的撑爬到另一张研磨用的桌边,倒出药钵里头的药粉,在里头找到几片银亮透明的麟片。
‘…银……’丢开手中的药钵,我退了一步,目光最后落在那张大壁轴上,画上的大圆圈现在看起来像个圆月,向着月的线条几乎可以确定是银流。
闻到后头传来异味,我抖着手去扯下那幅画,一整面墙用了无数片的银亮鳞片,拼出一条条在月下悠游的银流姿态。
我瞪着墙不知道自己退了几步,但不管离多远,都无法从那面墙移开,只觉得后来我双腿一软,却没有摔倒的痛,也似乎有人在我耳边喊著,但怎样也听不到那人在讲什么。
看着一条条只剩麟片的银流,我脑中不断重现的却是其他的画面……烧得连天也要烧红的房宅,不管怎么用水倒都无法浇熄,许多吵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喊著,但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仰看着天空,看着那些飞远的身影离去。
‘…别……别走!’想要追上去,身子却又被紧拉住,我焦急快哭的想要挣脱开,不只身体连伸长的手都被紧紧的握住。‘放——’
面前挡了一个黑影,让我无法再看着天空,眼中只能印着那个黑影。
‘…邪……吴邪…’
似乎有人一声声的喊着我的名字,加上脸上传来的刺痛,让我慢慢的回过神,愣看着近在我眼前的黑影,渐渐的身影跟脸都浮现出来,能分得出在我眼前的人是谁。
‘…闷……’以为我喊错人,闷油瓶又拍了我脸颊一次,这次我觉得脸颊肉被拍的又烫又痛的,比起前几次毫无知觉的被打。‘小、小哥……’
他的掌停在我的脸颊前,带有些疑问的口气开口说:‘吴邪?’
‘我、我没事了。’深怕那一掌又落下,我赶紧的说。‘只是刚被吓到而已。’
‘……………’
以为闷油瓶还会多问,但他却不发一语的放开我,只用手去扶着我起身。
‘先出去,这里让我难受。’低下头,紧紧的抓着闷油瓶的手,密室里的东西连一眼也不想再看见。
闷油瓶只淡淡的嗯一声就带我离开密室,一到外头就立刻吸了一大口干净的空气,缓缓吐出后我觉得有一些情绪慢慢冷却下来,我问他有没有带我之前给他的半面面具,以为他会没带,却没想到他一直放在身上。
我接过后戴到脸上,只露出半张脸,让人看不到我现在的神情跟猜不透我的想法,确定绑紧之后我偏头对他笑了下说:‘有看过我画妖吗?’
‘咳咳……’大夫从昏厥中清醒过来,身上的疼痛让他压著胸口猛咳,吐出一口的鲜血,好一会才让气缓过来,大夫才无力的躺回地面。
休息一会想爬起的他,偏转过头看到我就站在门外,身体很明显地颤了下。‘你怎么会…’
见已经被发现,也不打算一直站在外头,想直接走进房间,就被身后的闷油瓶扯住,我先看一眼屋内,已经找不到媪的踪影,我对他说了声没事,闷油瓶才放开手。
一走近,大夫就用脚推地想离我远些,在我不解为何他会出现这样畏惧的神情。‘在惊讶我怎么还清醒著?’得不到他的回应,我也不再去追问。
余光瞄到屋内挂的一面铜镜,自己的脸上戴了那张半面的面具,因为看不见表情,自己又总挂了抹淡笑,似乎因此给人某种压迫感。
‘虽然我很好奇为何媪会在你的身体里,也想知道你跟媪是什么关系……’
‘…你到底是谁?’听到我提起了媪,大夫很敏感的抬起头瞪着我,同样的问题又再一次的提出。
‘我说我是妖绘师你大概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比起那,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我说著,并在他的面前蹲下身。‘你也以为银流的血肉能做成长生不肉的药?’
在很近的距离,我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眼中闪过惊讶、疑惑跟执著于某些事上的狂热;那样的眼神曾在很多人身上看过……自古有嫦娥吃下长生不老的药奔向月上后,让知晓银流的人,便以为银流的血肉能使人长生不老,这样的事情传开后,使得银流在某段时间被大量的猎补,让天上的月之阴缺了个大洞。
‘长…长生不老?’大夫愣了下,起个笑声便止不住的发狂笑着,他一伸出手我就立刻站起身,只让他扯住我的裤管。‘那种事不重要!我只想知道那些跟人不同的东西还能做什么……你应该懂的!如果你也用那种药的话!’
‘…什么药?’皱眉,我停下后退的脚步,不解的问。
自己身上所带的药只有黑瞎子给的,不知他在药里添加了什么,能让大夫他这么执著的想弄清楚。
‘我尝过那药的味了,不是药草不是任何的东西,那只有可能是——…’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想的是大夫接着想说的话,忍不住的插了他的话。
‘…妖异吗?你想这么说?’一开始话哽在口中有些讲不出口,但当说出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还要冷淡。
‘没错!’大夫拉着我的衣服,顺势的站了起来。‘我现在才知道那些东西还能制成给人用的药,妖绘师…那真的是我前所未闻的事!’
胸前的衣襟被紧紧扯住,我冷看着他脸上的兴奋跟狂热,开口说:‘那你应该没想过妖其实是——’
在看到大夫的口中残有些白毛,他却浑然不觉时,我的话便打停住,猛然的用手挥开对方,然后很快的后退一大步。
大夫惊讶的张著嘴,还没发出任何的声音,一团东西就从他口中钻出来,比起最初痛苦的吐出来,这一次媪从大夫体内出来,轻松的像它在潜地一样,而在媪跳到我的面前时,大夫的身体也没了力的倒在地上。
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事情突然发生还是让我措手不及,眼见著媪的前蹄要碰到我的脸,我的声音却被闷油瓶捂住口的发不出来,连带的原本闪不过的身子被他给往后拉。
媪的前肢踩在黑金古刀的刀面上,随即就因挥刀而被重重甩出去,最后平安的落在大夫的身边,甩掉毛皮上的湿液,媪又开始咯咯笑着。
我连忙拉下捂住嘴的手掌。‘刚跟我说话的是你吗?媪!’
‘咯咯、当然不是,虽然这已经穿两次了,但还是无法随意操控大夫的意识啊。’媪踩到大夫的身上,这动作让他害怕的想要推开媪,却一点也使不上力。
媪嗅完大夫身上的味道后,前脚便挪到大夫的头上,我清楚的看到大夫这时露出恐惧的神情,我低头不去看他那种眼神,推开闷油瓶的手,拿出预备好的画轴,扯开的画纸长度垂到地上,转过头直接的对闷油瓶说:‘你别插手。’
见闷油瓶微蹙起眉,动作很小,没注意看的人根本不会发现,我对他露出淡笑的说:‘但我出事,你可以来救我。’
虽然只是说给闷油瓶听了放心的话,但莫名的连我自己也跟着心安起来,当我往大夫那靠近,媪便像护著自己东西的模样转过身,但没一会就曲著前肢,像人跪着一般臣服在我的面前。
‘……………’我停了下来,想知道这媪又有什么打算。
‘妖绘师,你想救这个人?’媪不再用大夫还是孩童的声嗓,而是老迈沙哑的老人的声音。‘救这个杀害大量妖类的人类?’
‘…那我问你,这村里死去的人,在下葬前脑就先被吃掉了,是因银流噬身而死,还是先被你给弄死的?’我一手托著画纸,另一手拿着装墨的竹筒,拇指磨搓著瓶塞,等著媪的回答。
‘媪,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