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啊,’黑瞎子停下玩闹性的抢食,拉了下身上的那条带子。‘这在我家乡,是婚丧喜庆都能穿上的正式服装喔。’
‘呃、你家乡……’没想到从没提起过自家事的黑瞎子会在这时说起。‘你家乡在哪?’
‘小天真,他家住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那边的妹子是不是也脱成这样?’胖子笑着问。
‘姑娘的话,这带子就横绑在胸口。’说完,胖子就直喊说要去黑瞎子的故乡逛逛玩个几天。‘除了是被娶进去,否则外头的人是进不了我家那的。’
黑瞎子这么说,就直接打破胖子想去进妹子门的心思;黑瞎子继续说他家乡那少见的习俗,同时拉上他脖子上的那条带子,在一端留了个可套人的大圈后打结。
‘我家乡那这带子还能这样弄,只要被这圈给套中的人,不管男女都得要娶回家。’他笑着说,然后甩起有个圈的带子。
我听了倒抽口气,胖子则灵活的后退一大步,并大骂说:‘娘的!你要套人也挑有妹子的地方,这里都是哥儿们,你多套一个回去也用不着啊!’
‘择日不如撞日,我家老一辈的都说我该定下来了。’边转著带子,开始物色起在场的所有人。
先不管黑瞎子是不是在乱讲,但只要他逼向哪,那边的人就不断的退退退,当他转头看我这个已经无处可退的人,在一旁安静著的闷油瓶,直接抽出黑金古刀跟黑瞎子对上。
‘小哥……’想跟他说我自己会跑,不用这样冒险的挡在我面前,如果一不小心被黑瞎子给套回去就糟了。
‘我说小天真,你手下护主,也分点来顾一下我们这啊!’胖子这么喊时,黑瞎子已经很故意的往他们那边靠。
‘小家伙,别这么全武行,只是让我套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黑瞎子扫过眼前的三人笑说著,眼前的老痒一手抓着想跑的王盟,一手扛着椅凳,有着黑瞎子敢丢套子,他就砸椅子的气势。
‘操!要真被你给套了,老子我就去跳河自杀。’老痒隔着一个王盟对喊著。
王盟被死扯著,叫喊著自己是男儿身不想被套,让我忍不住要他们别闹过头,别太欺负我家的伙计,但这话老痒理都不理,只顾著跟想把他拱出去的胖子对吵。
‘哇啊——来啦!’王盟大叫一声,看到黑瞎子丢出圈套,自己想闪都闪不了,随手一抓旁边的人,闭着眼的把抓到的人硬拖到自己面前来。
四周莫名安静了好一会,他才敢睁开眼瞧,一睁眼就听到胖子凄厉的哭叫着妹子,而后头则传来老痒的大笑,确定好自己身上没有套子,王盟才发现他抓了胖子,反害胖子被黑瞎子给套了。
王盟连忙松手,往我这头跑过来。‘老板救我!’
见他紧张的样子,我递了壶酒要给他压惊。‘你这什么样子,黑瞎子他只是闹著玩的,对吧?’
王盟瞧了眼闷油瓶,把想说的话全压下去,连吞了好几口酒下肚。
‘…是啊。’黑瞎子相当遗憾的叹口气,拿刀把带子给割断。‘真可惜,如果能套中小家伙就好了。’
被点到名的老痒咒骂了一声,跟着胖子一起,三人又开始闹得混乱,显得我跟闷油瓶这就安静许多。
‘小哥,不去多吃些,慢会就没得吃了。’
‘要吃什么?’
以为他是在说桌上那些菜已经被抢得四分五裂,不知要吃什么才好,我探头望了下说:‘嗯…鸡肉跟鱼还能挟跟……’
话还没说完,闷油瓶已经走过去,无视掉你来我往互挟玩闹的筷子,离开桌边,他端了一大盘装满肉跟鱼还有菜的盘子回来,另一手还夹了两碗饭跟两双筷子。
摆到我的面前,见我还愣著,他淡淡的说:‘一起吃。’
‘嗯。’我笑着接过碗跟筷。
他们从傍晚闹腾到晚上月娘露脸,酒也是一瓮开一瓮,王盟老早就喝挂了,喝到原本号称海量的老痒跟胖子,最后在干杯时手都有些拿不稳杯,碰撞时有时还会擦过手。
连只喝的少的我都觉得头有些晕了,转头抓着应该还醒著的闷油瓶,要他去准备给人睡的房间,等他走之后,我对黑瞎子勾起浅笑,手比了比凉亭外头,他便会意的放下酒杯,跟着我一起走出凉亭到一边的小花园。
‘小天真,你想跟我说什么?’黑瞎子也喝了不少,但他却没什么醉的样子。
‘看看这是什么。’我拿出从望月村,大夫家里的香炉里找出来的骨头,丢给了黑瞎子。
这儿的花园其实称不上是花园,没种太多的花,反而长了棵树在花园中间,树的四周长了许多的草跟一些野花;我觉得有些发昏的背靠着树干,等著正把玩骨头看着的黑瞎子给我答案。
‘是从哪弄来这么有趣的东西?’
‘有趣?从望月村那捡回来。’
‘这样让你去那村的人,要不是真希望你能救那个村,就是想害了你。’黑瞎子捏著那块小骨头迎著月,借着光看了会,并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这是死人的骨头,而且是死后僵而不化的人,这代表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我在那没碰到…僵尸。’想起王二说村子的人是被咬死的事,觉得那事说不定跟黑瞎子说的这事有相关。
‘那你运气很好,因为不管是荫尸还是僵尸你都处里不来,这骨头上头烧过的粉会使人迷魂,不过这两个东西凑一起一点意义也没有,也不能做什么。’骨头在手中一弹,弹回到我的手里。‘你到过那村子的墓吗?’
‘是去过了,那种了柏树,墓看起来也管的很好。’揉着额头,努力的想起那晚在墓地里的事。
‘那有没什么怪事?’
‘怪事……不知为何正气不在,柏树枯了大半,墓土很湿很冷还结了霜,村里的人都没发现,大概是霜在早上时都化掉了。’
我说著,黑瞎子脸上的笑容让我越来越不自在,用一种很讶意我还能活着的表情望着我。
‘怎了?’
‘小天真,知道为何他们会腐而不化吗?很多原因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地,那村子把人葬在个极差的地方,冷湿的地让埋在那的人死后不腐,霜化成水让棺受潮泡水,棺里的东西很容易就变成水荫尸,不过更简单的说法就是,那块地挺适合当养尸坑的。’
黑瞎子用相当轻松的口吻说,我听的是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似乎是见我表情变了,轻咳了下,没那么不正经的又说:‘但只要别随便的把埋很久的尸在夜里头挖出来,荫尸也不会变成僵尸……小天真,你不会挖了吧?’
‘挖新葬的,为了确定媪是不是真的在那村里。’但会不会就是自己打破墓地的平衡,让刚死的人变成僵尸,而害了整个村子……
想到这,我立刻跟黑瞎子说起今从王二那听来的事情。
黑瞎子搔了搔头,沉吟了一会。‘刚葬的没办法那么快变成荫尸,村子的人被咬大概是在你走后有人去破坏那块地,但现在就知道也找不出是谁了,你还是明早跟那捕头去说那块地,找个道士去处理那村的事。’
‘…嗯,只能这样了。’我皱起眉,跟着黑瞎子走回凉亭,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原本还在喝的人,现在都趴在桌上睡了,黑瞎子捡起被割成好几段的带子,直起身就看我闷著一张脸。
笑了下,问我说:‘你觉得荫尸算是妖吗?’
‘…不太算……’以自己的感觉,那只能说是死人,就算是荫尸也是死的,而妖是活的。
‘那你不画人是吧,不管活人还是死人。’
我点头。‘不能画。’
‘那你干不来的事还是交给那些道士去忙吧,别再那多费那么多心。’黑瞎子摇摇手,那态度让我觉得我烦恼是多余的。‘就算你当时碰到了,你也只能去找道士求救,没法做什么事吧?’
我想想,情况也如黑瞎子所说的,自己画妖的本领面对不是妖的东西,也有相当大的限制。
‘……黑瞎子,你刚在安慰我吗?’
黑瞎子回头笑了下说:‘把小家伙给你的酒送我算扯平。’
‘那是很多公猫的那根酿的耶。’
‘强身健体,补身体。’笑。
‘……………’到底想补去哪?
黑瞎子把手中的一段带子,绑在老痒的手腕上,在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在黑瞎子的身上浮现了黑色的纹路,缓缓的在他的肌理上游动,但在一眨眼又消失无踪,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吴邪。’听到闷油瓶的声音我回过头。‘房间准备好了。’
‘嗯…对了,小哥。’拉下闷油瓶,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那瓮酒还在吗?’
‘丢了。’偏头也在我耳边小声的说。
‘……好吧,只能算了。’
如果以火烧城来形容现在的情况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我站在迎月楼顶上这个算高的地点,俯视这个格局方正的大城,位於城偏西的花街跟赌坊,在夜里灯火通明不是什麼怪事,而属於商业、货物交易的城东,平时只要时辰过了,灯火皆灭,让城东静得像鬼域一样,但今晚那儿闹得沸腾,一处一处还烧起大火来。
能看到街坊间,有一组组举火把的队伍,那是官府所有的差爷跟民间一些义勇组成的,从各个不同的路跑向闹得混乱的城东,我站在上头看,很像一条条在地里游窜的火蛇,全一股热的往火烧很大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