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道过早后,便问那妇人哪里可以盥洗,到妇人指的方向去,我在那整理好自己的面容,回到昨天吃饭的那个厅,还没踏过那扇门,外头就有人慌慌张张的敲村长家的大门。
我停下脚步没有马上出去,在门后看到去开门的村长,半开著门对著外头的人说,从我这只能看到那人神情有些紧张跟忌讳的凑在村长耳边说话,村长听了脸色也变,便跟那人出了门。
不知是发生什麼事,我等了会也跟了出去,但前面的两人走的很快,一会就不知跑进哪户人家里,我慢下脚步装作在随意散步的样子,眼角打量村子的情况。
比起晚上,望月村变得更有人气的感觉,就像一般村庄早上时会有的热闹。我仔细的听著街头巷语的聊天声,大概知道村长会这麼急的赶出去,是有户人家的人又突然的死去。
文锦说,这村里有食人双耳、噬人手足的东西在,经昨晚所见已经可以确信了,而信上说村里不断的有人在消失,如果消失是指死的意思,那信上所说的事也真的在发生中。
‘吴邪哥哥。’软软的女娃的嗓音喊住我的脚步。
回头往下一看,就见到村长家的女娃儿拄著拐杖出门,一看到我,就漾起可爱的笑容。‘怎么会出来,昨晚撒的药还疼吗?’
‘不疼了。’
我蹲下身,高度拉到跟女娃同般的高,让她不用一直仰看着我。‘那你怎么会跑出来,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娘要我去给大夫换药,还要拿回养生的水回家。’女娃低头看挂在自己胸前的葫芦。
‘养生的水?’那是什么?‘我抱着你去大夫怎样?’
女娃呆了下,然后红著脸的点头。
我也没多想的连同女娃的木杖一同抱起,经过她的指路,我们来到这村唯一的一个医馆,还好这地方没离得多远,否则真的会发生我这样的一个青年,连个女娃都抱不动的糗事。
‘吴邪哥哥……我是不是很重…’女娃低着头,小小声的问,听起来像被我大口喘气一副快倒的样子给吓到。
‘不——是我最近身体不好,而你是有些太轻了。’对!她比一般的十岁娃看起来要小多了,但这样的重量自己都抱不久,就不由的怨起某个始作俑者。
女娃露出笑容,我便带她走进医馆,大小就跟我铺子那样的大,一面墙钉了有许多小抽屉的药柜,柜前留了个空间摆了柜台,那里除了有人在那抓药,也有人专心的研磨药材,馆里的另一边,则有许多小凳子供人坐,现在一大早还没过午,就有不少伤患等著大夫替他们换药。
跟城里的医馆不同的是,这的门口那还摆了大水瓮,供人自行取走,那应该就是女娃说的养生的水。
在等女娃换药时,我看到来这的伤患几乎跟女娃一样,都缺耳,缺的手足则因人而异;因为大夫在敷药没有特意隔起来,让我清楚的看到一个被啃咬一半的手掌,药布下的伤还是血肉模糊的。
我百般无聊的到处乱看,除了看到三不五时就有人到那个大瓮取水,同时也发现这里满天飞的小黑虫真的还挺多的,可能没像村长家薰草烟,也可能是血腥腐肉的味道吸引了他们。
‘小彩云,今天觉得脚怎样?’大夫用布抹着手边走过来,温和的笑问。
我愣了下,才知道大夫是在叫我身边的女娃。‘好多了!吴邪哥哥撒了很有效的药!’
‘药?’大夫有些疲惫的双眼终于看向我,见我笑而不语,他也没说什么,蹲下身替女娃解开我昨天刚包好的药布,仔细看了下患部的情况,才抬起头对我说:‘看来是很有效的药,请问可以将配方教授给我吗?像小彩云这样可怜的孩子,有太多了。’
这医者还真的想也不想的就跟我讨药方啊!‘……这是我城里的友人配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的药方。’
‘那能分我些,让我研究下吗?’
‘一些是没问题。’
我说完,这大夫便心急的要人拿个新的药罐子给我,我也拿出来在里头撒了些,并开口问:‘那瓮水是你放的?’
‘嗯,调养身子的,这里的人因受了这种大大小小的伤,所以我放了那种药水在外头供村子里的人喝,同时也有安神的效果在,就算没怎样也能拿来喝的。’说完,就要下人去舀一杯给我喝。
我连忙笑着推拒掉。‘我现在正在吃我朋友开给我的药,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没关系,你那位朋友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医者。’
‘…………’厉害是有,同时也很无良。
等大夫替女娃重新包扎好后,我带着她去水瓮那,正想帮她取时,一旁一只又脏又黑的手抢了我手中的葫芦,我定晴一看,是个像乞儿的小男孩,因为身体很脏,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手臂跟后颈有大小不一的紫红色斑痕,也不知是得了什么病。
正当我想抢回葫芦,那男孩便推开了瓮盖,拿了杓子舀了一碗多量上来,然后倒入葫芦上那小小的洞。
‘他是……?’我低声问女娃。
女娃见我这么小声,也像传染一样的,用细细软软的嗓音,小小声的在我耳边说:‘他是隔壁村来的乞儿,现在在大夫这帮忙。’
听完,我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女娃的头以示奖励。
我送女娃回去的路上,看到村长站在一户人家门口,迎接他的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妇人,她的手臂上缠了一条黑纱,而那户人家外头挂了写了奠字的白灯笼,而门上已经挂起白幔。
‘彩云,你先自己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做。’我对女娃说,她乖巧的点头,我把葫芦挂回他的脖子上。
一会有两个同样也缠著黑纱的人来到这户人家,跟着村长和妇人压低声量讨论,两人就随著妇人进屋里,没多久那两人就扛了一个盖着白布的担子出来。
我等村长离开那户人家,才追上村长的脚步,他因我的出现而吓一大跳。
‘是不是又有人忽然死去?’我轻声问。
村长憔悴的用双手抹了下脸庞,模样相当没有精神。‘………嗯,我的老友…’
‘节哀。’我淡淡的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们是要把死者送去哪?’一般在家死的,也不会特意将死者从家里移出来。
‘义庄。’
‘…为什么?’不解。
‘…因为…’村长抖著声音说:‘死样相当……’
‘让人忌讳的死法吗。’我替村长接了话,没逼他把话给说完。‘义庄在哪?可以的话,我想看一下死者。’
村长呆愣的看着我,想问为什么,却还是没开口,只点头说要带我去义庄,但那里的人会不会同意就不知道了。
这里的义庄是盖在村的外围,专门停放客死异乡或者一时找不到下葬地点的死人,同时也处理一些死样诡谲的人;义庄的外头围起院墙,是个典型加了一道院墙的三合院建筑,中间的厅堂改设成神明厅,供奉了许多灵位,两旁的一排屋子,窗户跟门口上都挂着白幔,屋里相当的阴暗。
村长替我去问守义庄的人,原本去扛尸的两人也相当疑惑的看着我,村长替我跟他们说我有处理过这事,我来是要帮村里的人,他们才很勉强的同意我去看死者。
‘我们还没处理过,你确定要看?’守庄人带我进入一间停尸的房间,他点燃里头好几根的蜡烛,然后点香在死者面前拜了三下,插入死者前面的小炉子。
‘嗯。’我露出平静的表情,让守庄人放心的掀起白布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死者时还是小小吓了一跳,死者的手跟脚已经被啃食掉大半,已经没有一个人形,而他不只失去双耳,死样还从七孔中流出奇怪的液体。
‘有可以包手的布吗?’我问。
待守庄人将布交给我后,我把自己的双手用布包紧,才去查验死者的情况,死者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大部份紫红色的尸斑已经融成一大片,睁大的双眼可以看到微浊的颜色,嘴唇则有些萎缩,算了下大概已经死了三个时辰,往回推的话也是在夜里发生的事。
‘你在城里是当仵作的?’看到我验尸的方法,守庄人忍不住开口问。
‘呃、不是。’刚要捧起死者的脸,就听到这问题,我回过头笑了下。‘这是有个老前辈教的,其实我很少接近死人。’
从死者的七孔流出来的液体不是血,是浊黄跟白的奇怪液体,而他被吃掉的右耳也同样流出这种液体,但那儿的洞却被挖大不少,发现那里还沾了透明像唾液的液体。
最后我双手扶著死者的头颅,稍稍扶起来些时,手中的重量却让我顿了下。‘变轻了……’
‘什么?’
‘他头的重量好像比一般人轻。’我轻轻的将头颅给放回原位,后退一步,吐了一口长气。‘就这样,感谢你能让我这样做。’我说完,便立刻出了这间我觉得有些闷房间,等在外头的村长见我出来,就想靠过来寻问,我苦笑下,推开他后马上跑出义庄。
我一冲出义庄,便扶著院墙,弯腰开始把忍很久的感觉给吐出来。
平时见到的都是妖或是妖化人,很少接触死去的人,还必须要亲自查验他。
‘小伙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惨白著脸色,吐掉口里的余沫,并解开缠在手上的布。‘帮我把这拿去烧了,我先回去。’
没等村长接过,我手一松,布便掉到地上。
‘那有没有查到什么?’
‘…………’我手扶著院墙,忍了一会才艰难的说:‘妖…大概不只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