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梅林捂着肩膀嚎叫了一声,旋即瞪着齐格飞怒道:“什么意思,你打算掰断我的手?”
“你不过是脱臼了而已,有必要装成这幅模样吗?”一旁的培克斜着眼睛冷笑道,“以前你受过的比这严重过多少倍的伤都能谈笑风生,现在只是这么一点痛就忍不住了?”
“就算我以前受过更重的伤,那也不代表我就能够忍住不叫——更何况以前那是在和敌人交手的过程中受的伤,如果我当着敌人的面叫起来了岂不是很丢脸?”梅林一面揉着自己的肩膀,一面理直气壮地道。
钟塔顶层的地板忽然被人推开了一块砖,莱昂纳多的脸从那之下探了出来:“跟他争论是没有意义的,道理似乎永远都站在他的那一边——很高兴能够看到你回来,梅林,你让我做的滑翔翼我做了两个,只不过现在真的还用得上吗?”
“当然用得上,不然你还想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吗?”梅林撇了撇嘴,“怎么样,你们在这上面呆了那么久了,找到如何敲响王选之钟的方法了吗?”
齐格飞的脸色微微一僵,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是为什么,你的出现会让我们如此高兴的原因——梅林,我们无法敲响王选之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梅林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地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什么叫无法敲响王选之钟?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托雷斯颓丧的声音响了起来,梅林这才看见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脸失落的托雷斯。这位随时随地都无比自信的大王子此刻仿佛失了魂一般,坐在地面上低声喃喃道:“我不明白,祈祷钟声在我手中仿佛没有任何的意义,它就像一柄无比平庸的长剑一般,无法和王选之钟产生任何的反应。”
“甚至,”托雷斯缓缓地抬起了手,绝望地指向了那尊古钟,“我连把它从钟上拔下来的能力都没有,这柄剑——不,这个帝国拒绝了我,拒绝我成为它的新主人。”
梅林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而且这个意外,直接导致他们所有的行动变得毫无意义。
或许不但是他,就连斯图加特或许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上一代的皇子只有两位,而二皇子洛里安又直接舍弃了争夺王位的意思,因此祈祷钟声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斯图加特的手中,并且在认主的过程中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斯图加特根本就不知道祈祷钟声会出现拒绝认主的情况——而这一点,却将他们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要冷静,梅林,一定要冷静。
梅林闭上了眼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了下来。
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可能性。命运仿佛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开了一个最为恶劣的玩笑,这种玩笑简直就像是一位将军即将取胜时却绊了一下摔死了一般滑稽可笑,只可惜梅林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
“莱昂纳多,你的画中世界具备着接近幻术的力量,我需要你拦住欧贝克他们的人十分钟。”梅林一面思索着,一面抬头看了一眼莱昂纳多,“事先提醒你,对方的人里可能有法洛斯和咒火罗根,我还看到了浮士德身边跟了一个不比法洛斯逊色的使魔,你待会儿需要以一己之力拦住三位九阶十分钟。”
莱昂纳多的脸色有些苦涩:“我只能尽力。”
梅林没有再多说什么,莱昂纳多不过是一位刚刚进入八阶的魔导师而已,要拦住三名九阶对于他而言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但这个时候,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也就只剩下莱昂纳多了,他的魔法类型与实力都是所有人之中最适合做这件事的那个人。
“我和他一起去吧?”莱昂纳多正准备离开,培克却忽然开口了。他看着梅林,低声道:“我留在这里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和他一起去拦住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小心,虽然我们看彼此不太顺眼,但是死在这里未免也太过丢人了一些。”
培克笑了笑,大步走向了莱昂纳多的方向——他只是背对着梅林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跟随着莱昂纳多一同下到了王选钟塔的内部。
梅林也没有目送两人离开,虽然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永别,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弄清楚应该如何敲响王选之钟才对。他快速地走到了那尊巨钟身边,看着上面那柄插在巨钟之上仿佛生了根一般的祈祷钟声,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将手放在了上面。
银色的斗气从梅林身上腾起,他握住剑柄的右手骤然用力,然而那剑柄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试过了,力量似乎没用。”齐格飞低声道——以他那恐怖的力量都无法将祈祷钟声从巨钟之上拔出来,显然是某种神秘的力量让这柄剑与古钟连为了一体。
梅林缓缓地松开了手,摸着下巴低声道:“首先,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的确是祈祷钟声没错。这是坏消息之中的好消息,这意味着我们只是没有找到拔出它的方法而已,而不是直接就把一个假货当成了正品。”
他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连一直没有说话的雅莎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梅林。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只有确定了这一点,我们接下来的努力才有意义。”梅林放下了自己摸着下巴的手,将目光投向了托雷斯,“换言之,你之所以无法拔出圣剑的原因,一种可能性就是像你所说的那样,你没有被它承认;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因为你缺少了点什么——或许是拔剑之前的某种仪式,或许是你需要做的某件事情。”
托雷斯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几分,他皱着眉头,沉吟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需要什么仪式。”
“当年陛下敲钟之时,你们不在身边吗?”齐格飞低声问道。
“虽然我当时年纪不大,但是我确定当年父王没有多做什么。”托雷斯思索了一会儿,笃定地道,“我们的爷爷在去世之前亲手将祈祷钟声插入了王选之钟里,然后父亲在不久之后在所有人的眼前拔出了祈祷钟声,钟声响彻了整个王城——没有什么多余的仪式,也没有什么独特的迹象,父亲再出现在我们眼前时,祈祷钟声就已经变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柄永远吞吐着光芒的圣剑。”
梅林看着托雷斯那陷入沉思的目光,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绝望。
——托雷斯没有被选中,远在天边的乌瑟纳尔又根本没有继承王位的想法,那也就意味着,欧贝克已经成为了祈祷钟声的唯一选择。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这一方的正统性,而正统性在这样的内战之中显得尤其重要。只有证明了自己这一方才是正统,才会有那些举棋不定的贵族或是秉持中立的将军们加入自己这一方。
欧贝克之所以能够用雷霆手段掌控整个王城和欧内斯特,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玛利亚王后的存在。她是斯图加特的妻子,在斯图加特陛下重病的这段时间,这位王后就负责扮演着国王陛下的传声筒——而现在,她亲自宣判了大王子托雷斯以及三王子所属的梅林等人的叛国之罪,许多人自然也如同过去一般相信了她的话。
如果不能用祈祷钟声敲响王选之钟以证明自身的正统性,依靠他们现在手上的这些兵力,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几乎不可能胜利。城外有着六个兵团的大军,并且对方的兵力还在随着时间上升;城内有着超过圆桌骑士数十倍数量的贵族骑士,还有不比圆桌骑士逊色分毫、只是并不受到欧贝克信任的御林骑士;自己这一方的精锐力量少之又少,而欧贝克那一方的法师塔之中有着不下三十名八阶魔导师,九阶也有十名之多——或许现在自己这一方的突袭给欧贝克带来了些许麻烦,但只要多给欧贝克一点时间,自己这一方的战力就会毫无悬念地战败!
从纸面实力上来看,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我的哥哥,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坐下来聊过了?”
就在梅林脸色无比阴沉之际,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响了起来!
梅林的瞳孔微微一缩,旋即缓缓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托雷斯,而与此同时,托雷斯也同样看向了他。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便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浓烈的不安感。
——欧贝克,抵达了钟塔之下!
他的到来并不让梅林和托雷斯感到意外,事实上欧贝克到达的时间已经比梅林预计的还要晚了一些。他在国王城堡里大闹了一通,从一楼闹到四楼又从四楼撞到三楼最后再破窗而出,如果欧贝克连自己一行人已经到了这件事都不知道,那他对于王城的掌控力度实在是太低了一些。
托雷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探出了头,看向了钟塔之下。
满地的火把如繁星一般包围了钟塔,那些手持火把的密密麻麻的贵族骑士簇拥着欧贝克,没有一个人此刻开口说话。更远处则是穿着统一银甲的御林骑士,欧贝克将他们叫来,显然是已经胜券在握了。欧贝克的身边是法洛斯和咒火罗根,罗根的脸色倒是依然无比平静,而法洛斯则似笑非笑地看着钟塔之上,显然这两人是在充当他的护卫。
奇怪的是,人群之中没有看见浮士德,这多少让梅林感觉到有些意外。
“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哥哥。”欧贝克抬起了他那双宛如女人一般白皙的手,就着火把的光芒欣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你仔细想想看,除了我们的父亲以外,还有谁会比我们更加了解【王选】呢?——有谁,曾经伴随着父亲,全程旁观了王选的一切呢?”
托雷斯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虽然两人之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欧贝克的声音也被夜风吹散了不少,但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托雷斯的心脏之上!
“王选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我的哥哥。”欧贝克叹了口气,同情地道,“如果你曾经做出了想要杀死自己竞争对象的行径,那么王选之钟会自动视你为不合格的竞争者,将你拒之门外——当然,不止是竞争对象,包括竞争对象的家人。如果你真的杀死了你所有的竞争对手,那倒也就罢了,但是我还活着,老三也还活着。”
欧贝克大笑着张开了双臂,看着托雷斯高声道:“也就是说,现在我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下了老三,不论我们要战斗还是要握手言和,这一切都和你没有了任何的关系——因为你,托雷斯,你没有登上王位的资格了。”
他微微顿了顿,笑道:“这就是帝国的圣器,它仿佛能够读懂你的内心一般,你以前所做过的一切在它的面前都无所遁形。你没有杀死我们,但却动了这样的念头,因此圣器认为你是个不公平的竞争者,从而剥夺了你的竞争权。”
“孩子,只要你杀死雅莎,乌瑟纳尔就一定会在暴怒之下回到帝都......”
“我为你找了几个手下,他们一定能够帮上你的忙......”
“是的,命令他们去杀死雅莎吧......”
托雷斯缓缓地垂下了自己扶在墙边的手,突然间,他的身体微微一震,鲜血顿时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他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梦想,他不顾一切想要触碰到的王位,此时离他竟是如此遥远。
他根本就没有竞争这个位置的资格,从一开始就没有。
从玛利亚王后、那个他最为敬重的女人将使命托付给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资格。
他的身体再度微微一震,旋即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这个男人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他数十年来的梦想,彻底地毁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