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神情倨傲地行走在王城内的大道之上,在他的身后,是几名正拉着马车的仆人。
王城大道之上严禁骑马,只有公爵与王族们能够排除在外。这条大道宽敞笔直,能够直达王城的最中心,如果有居心叵测之徒携带马匹来到了这条大道上,那么他能够在短短一分钟之内骑着马从王城征服门直达国王城堡。也正是因为如此,佩特的马车并非由马匹所拉动,而是由他的仆人们拉动的。
——当然,既然佩特就是培克,那么这几名仆人显然也不可能真的是他的仆人了。
“我记得你当时也在博爱殿堂里,为什么你溜出来了?”培克的身边,距离他最近的那名戴着兜帽的仆人低声道。他之所以戴着兜帽,是为了掩饰他那对和人类全然不同的尖耳朵。
这自然就是梅林了,此刻他们正伪装成佩特的仆从,与化名佩特的培克一起在王城之中行动——至于那些仆从现在在那里,培克只是告诉他“处理掉了”,具体是如何处理的梅林并不想知道。
他们很无辜,但战乱时的世界就是这么残忍。
培克没有开口,但他细若蚊呐的声音却传入了梅林的耳中:“部长在事发之前似乎就察觉到了什么,让我带着那些无辜的贵族先行离开了——该死,那些被我带走的贵族里有不少人现在都加入了欧贝克的阵营,早知道我那天就该将他们全部杀死的。”
“没有人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法师塔的背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梅林轻轻地叹了口气,“就连监察部都没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安德烈也死在了这场混乱之中——说实话,虽然这一次的事件目前为止并没有我之前遇到的状况危险,但涉及到的范围之广却远超我之前的遭遇。”
他微微顿了顿,低声叹息道:“至少刚从尼德兰归来之前,我没有想到这最后居然会演变成一场战争。”
培克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用平静的声音低声道:“接下来怎么做?”
梅林的情绪也并没有低落太久,他轻轻地咳了咳,一面假装辛苦地拉动马车,一面低声道:“就计划而言,我们的目标是将托雷斯和祈祷钟声带到王选之钟前,敲响王选之钟,让托雷斯成为名正言顺的新王。钟声响起之后,御林骑士们也不会再被欧贝克所蒙骗,毕竟他们侍奉的是国王,而不是某一个人——有御林骑士们的帮助,再加上王城之外的护卫骑士,攻破王城高墙并不困难。”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护卫骑士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往事。他们现在的新名字,已经变成了【圆桌骑士】。
梅林的身后,同样戴着兜帽的托雷斯也低声开口了:“威廉阁下那边是否进行的顺利也是一个极其关键的问题,魔法师在战场上所能够发挥出来的作用实在是太过可怕,如果威廉阁下没能请动追圣所的牧师们,这场战争我们就依然处于劣势之中——”
他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两名贵族骑士骑着马从众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佩特?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名金色卷发的贵族骑士似乎认识培克的假身,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佩特,目光中忽然露出了一丝狐疑,“叛军已经打到王城之下了,你居然还在这里闲逛?”
他的身子向前凑了凑,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怀疑:“太阳已经下山了,你没有理由再留在王城里才对。这个时候,你却带着一辆颇为沉重的马车在王城里闲逛,这是为什么?”
佩特脸上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好几个金币,陪着笑脸弯腰递给了那两名贵族骑士:“两位老爷,我就是想趁机发点战争财,希望两位不要见怪——这一点小心意,希望两位能够收下买酒喝......”
嘭!
戴着手甲的手掌不耐烦地打开了佩特的手,那几枚金币也落在了地上,顺着地面滚远了去。那名贵族骑士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骑士剑,冷笑道:“几枚金币就想收买我?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一些——金钱对我们毫无诱惑力,和抓住叛徒同伙所带来的荣誉相比,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他回过了头,看着自己的同伴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总算有一个可以解释我们为什么报道迟到的理由了。”
“检查一下这家伙的马车里装的什么吧。”他的同伴也笑了起来,率先翻身跃下了马匹,“法洛斯阁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如果我们抓错了人,如果他和叛军毫无关系,那受苦的就是我们了。”
佩特弯着腰,有些哀求地道:“两位老爷,马车里的东西和叛军绝对没有关系......”
金色卷发的贵族骑士一脚踢开了佩特,皱着眉头怒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你不过是贵族协会的一条走狗而已,我们随时都能找到无数条这样的走狗,凭什么敢在我们的面前犬吠?”
靠后的莱昂纳多身体微微挪了挪,不过很快就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梅林没有行动,培克也没有行动,而这个时候的毫无行动显然是不合理的。他们显然已经有了计划,这计划或许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实施了。
另外那名骑士踢了一脚马车,眯了眯眼笑道:“还挺沉,里面装的恐怕是铠甲和武器吧?嗯,提供给叛军的铠甲和武器,这可是大罪,看来我们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赶紧打开马车确认一下,这里离王选钟塔并不远,我们或许还不会迟到太久。”金发的骑士一脚踩在佩特的背上,让佩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那名骑士笑了笑,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精准地一剑斩开了封锁着马车车厢的锁链。他双手抓在了马车车门的把手上,大笑道:“让我来看看,这里面到底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还是之前的话题,人在骤然受到惊吓的时候语调会不由自主地上扬。
关于这个问题,想必各位在梅林敲盛焰的闷棍时都看过了,因此这里也就不再复述一遍了——但身为身经百战的贵族骑士,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远比盛焰更好,本不应该发出这样的声音才对。
主要还是因为,马车里的确有一份大礼,并且这份货真价实的大礼实在是大得超乎了他的想象——因为当他打开马车的车厢大门时,他看到的是齐格飞,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齐格飞。
所以他愣住了,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躲在这里面的居然是齐格飞。
他愣住的时间并不长,巨大的危机感让他迅速地恢复了意识,身体也顿时做好了后撤的准备。只可惜他和齐格飞两人之间本就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再加上一个是突逢巨变,一个是蓄谋已久,结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名贵族骑士刚刚作出后退的动作,脑海里甚至还没能将接下来该怎么做想明白,他就永远地无法思考了——齐格飞的拳头以他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轰爆了他的脑袋,而他的身体却依然保持着后退的动作。
他的拳头实在是太快,这名骑士的头颅分明已经被齐格飞一拳轰成了漫天血雾,骑士的身体却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了。直到他再向后退出了一步,才重重地仰面躺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金发骑士也愣住了那么一刹那。他和那名已死的贵族骑士的想法几乎一模一样,都没有想到马车里居然藏着这么一份大礼。不过他的距离相对较远,因此他迅速地做出了正确的行动——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后跃开了来,他准备立刻寻找自己的同僚,将齐格飞潜入到王城之中了的消息扩散开来。
他现在的举动非常正确,但他在这之前却做了一个无比错误的举动。
他踩在了培克身上。
培克是一名魔导师,虽然是催熟的魔导师,但他的七阶却是货真价实的——甚至因为他在七阶呆的时间实在是太久,导致他在七阶魔法师里几乎是最强的那个,因为他对自己的魔力实在是太过熟悉,其魔力的精确性几乎能够和梅林比肩——如果梅林的魔力精确性来源于他魔力的纯粹,那么培克的魔力之所以会如此精确,则得益于他十多年来的刻苦练习。
这也意味着,他在动用魔力时,几乎很难被人察觉到任何魔力波动。
金发骑士刚刚向后跃开,身体便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旋即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疼痛倒是让他毫不在意,他更加迷茫于自己为什么会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平衡。而当他抬头看向培克的方向时,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从地上爬起来的培克,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将那只连在自己背上的、已经被冻出了一道道裂痕的大腿扯了下来,旋即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你居然是魔法师?”金发骑士咬牙低声道,他知道自己恐怕活不了太久了,“为什么魔法师会和叛军混在一起,难道你背叛了法师塔吗!”
培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不是我背叛了法师塔,而是法师塔背叛了我们——我是监察部十六特使之一,八暗特使之中的培克。”
金发骑士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然而他的右手刚刚一用力,他的右手也化作了一堆冰渣,在地面上迅速地化开了来。自知无法幸免的金发骑士咬了咬牙,勉强地冷笑道:“法洛斯阁下不会放过你们的,等他发现我们一直没有到场,一定会意识到——”
“聒噪。”齐格飞面无表情地一脚踩碎了他的头颅,他的头颅里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同样化作了大块大块的寒冰,“法洛斯?你是说那个差点被我一口龙息干掉的家伙吗?”
金发骑士当然没法再回答他的问题了,他似乎已经化作了寒冰的身体正在缓缓融化,这一幕看上去实在是有些诡异。
“我们的时间看来已经不多了。”齐格飞回过了头,看着正在将被他打爆头颅的贵族骑士转化成寒冰的培克低声道,“法洛斯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潜入了王城里,我们应该尽快前往王选之钟。”
“不,我们现在必须得绕道。”
梅林却皱着眉头开口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钟塔,目光里闪过了奇异的光芒。
既然开口的人是梅林,齐格飞也没有急着反驳他的话,他只是看着梅林,等待着梅林给自己一个解释。梅林比他更清楚时间的紧迫性,自己只是知道时间不多了而已,而梅林或许已经将自己这些人还剩下多少的时间都已经算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他,此刻却突然提出绕道,显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梅林也没有卖关子,他迅速地开口道:“他们刚刚提到了法洛斯,显然法洛斯已经恢复了战斗力。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在短短的几日之内就治好如此严重的伤势的,但现在,我们已经无法从正路前往王选之钟了。”
他指着远处的钟塔,低声道:“听到他们刚才的话了吗,他们现在急着去法洛斯那里报道,前往的方向是王选钟塔——换言之,法洛斯有九成的可能性就在钟塔之下,如果我们现在去到那里,无疑是自投罗网。欧贝克也知道我们会前往王选之钟,王选钟塔之下一定会有重兵把守。”
莱昂纳多低声道:“可是想要到达王选之钟只有那一条路,我们没有其他能够抵达王选之钟的方法了。”
“不,有一个办法可以。”梅林笑了起来,他指着王选之钟的手指缓缓平移,指向了王选之钟的侧下方,“我没记错的话,王选钟塔就在国王城堡的后方,那座古钟的位置则是国王城堡的侧上方,是整个王城的最高点。”
培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想从国王城堡内部进入王选之钟?”
“没错,从欧贝克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是个惊险又刺激的方法,我很想试试。”梅林脸上露出了有些促狭的笑容,“更何况——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直接把欧贝克抓走呢?”
他咂了咂嘴,微笑道:“诸君,我喜欢敲闷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