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根出现在勇者会独立学院的正上方时,不管是正在交手的格里高利与蚀水罗伯特,还是会议室里相对而立的厚土与齐格飞梅林,都齐齐屏住了呼吸。
【咒火】罗根,他不是最强大的那位掌灯人,但却是最有天赋、也最为年轻的那位掌灯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替怒焰之潮的掌灯人议长之位的魔法师,一定会是他。
他也是掌灯人之中最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的那位掌灯人,照理来说他的性格本不适合成为掌灯人们在外界的代表,但怒焰之潮却对他赋予了极大的信任,甚至从来不会过问咒火的任何行动。
这是梅林第一次亲眼见到咒火罗根,而当他看见罗根的第一瞬间,他的心中就咯噔一响,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从他的心底腾了起来。
——低估这家伙了。
在梅林的设想之中,罗根虽然强大,但或许也不过就是和奥斯曼狄斯在伯仲之间而已。如果把他现在遇到过的九阶魔导师分为五个阶级,那么安德烈大概在第一个阶段,而蚀水厚土等人则在第二个阶段,奥斯曼狄斯则是第三个阶段——按照梅林本来的想法,罗根的实力大概也就在第四个阶段左右,不会超过奥斯曼狄斯太多。
但事实证明,梅林的想法错了。
罗根的实力,在第五个阶段。
这是梅林自己对于九阶魔导师的划分,这样的划分并没有什么根据,只是单纯地将他曾经遇到过的九阶魔导师作为分级的标准而已——换言之,这所谓的第五个阶段,也有着作为划分标准的人物。
那个人,是当初几乎让自己一行人全灭的主教。
罗根的实力,已经和主教站在了同一高度之上。
“齐格飞。”梅林忽然低声开口了,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你说。”齐格飞的语气也有些低沉,他的双手握成了拳,指关节已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如果说,我们再和主教战斗一次,你觉得我们的胜算有几成?”梅林的问题听上去有些突兀,“我是指以现在的状态,我们彼此都和对方有过战斗经验的状态。”
齐格飞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不到半成,如果不是我们当时封禁了魔力,或许主教能够轻而易举地打败我们——但这个办法现在显然是行不通的,罗根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毕竟在和主教交手之前,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梅林的笑容有些苦涩,“但是现在,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
齐格飞看着天空之中停下了脚步看向自己两人的罗根,轻声道:“我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你带着藏身处的大家兵团和大家汇合。”
“没那么简单,就算我带着大家离开了,罗根也一定会找上门来的——这不过早晚的问题而已,没有任何的意义。”梅林摇了摇头,看向了天空之中。
他的视线,和罗根撞在了一起。
“我们只能想办法,和他打上一场了。”梅林咧了咧嘴,他的笑容有些难看,“只要能够阻挡住法师塔的这一次进攻,我们就能带着祈祷钟声彻底接手那四个兵团,才能拥有和欧贝克正面战斗的实力——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逃跑的理由啊。”
“那就只能战斗了吧。”齐格飞对此似乎没有什么意见,甚至他的眼中露出了些许兴奋的神色。强大的敌人总能够激起他的战意,虽然过于强大的罗根很有可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但如果自己是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之中输给了罗根,齐格飞不会对此有任何的怨言。
终于,罗根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梅林之前在绞刑架之下所听到的那样,平静,冷冽,几乎不带有任何的个人情感,充斥着绝对的理性与漠然。
“出来说话吧。”罗根从高空之中遥望着梅林和齐格飞,他的身体缓缓下落,竟是主动落到了地面之上——他的语气像是在提议,但梅林两人却很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罗根没有继续站在高空之中和他们说话,已经算是一种基本的尊重了。这代表他不打算以强者的姿态和弱者对话,而是以平等的姿态和两人交谈。
“咒火,我们很快就会胜利了。”蚀水看着落到自己身旁的罗根,面色微微有些不满。她身前的格里高利正单膝跪在地面上,双手撑着地面不住地喘息,他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肤也早已化作了他独有的猩红色。但他的目光依然明亮,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挑衅和战意。
罗根没有回头,只是扫了一眼格里高利便轻声道:“如果你们再打下去,他会拖着你一起进入尼夫海姆。”
蚀水的脸色微微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声笑道:“他已经快要失去抵抗能力了,只要给他最后一击,他就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她看到了格里高利神色的变化。
罗根那句话出口之后,格里高利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这个可以用愚蠢来形容的男人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而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小诡计被揭穿了一般的心虚。
“这家伙有狼人的血统,你对他的伤害会蓄积起来,成为他的力量。”罗根依然没有回头,紧接着,他抬头看向了会议室的窗户,继续平静地道:“更何况,你不应该先解决他的。因为你没有把齐格飞作为第一清除目标,才导致盛焰重伤。”
蚀水的瞳孔微微一缩:“盛焰重伤?”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那孩子太自负了,我估计他的重伤也是因为这一点。”罗根的语气依然平静,仿佛重伤昏迷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唯一的学生一般,“我只是不满于你没有优先解决齐格飞,这才导致了盛焰重伤,厚土迫不得已发出求援信号。”
蚀水实在是有些不解,她也看向了会议室的方向,皱着眉头道:“就算盛焰重伤,厚土也不应该会被齐格飞逼迫到这个地步才对。”
罗根终于回头看了蚀水一眼,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回过了头,看向了从窗户里背着盛焰跳了出来的厚土——后者一言不发地背着重伤昏迷的盛焰走到了罗根的身后,将盛焰递给了面色有些凝重的罗伯特。
终于,齐格飞和梅林也出现在了法师塔众人的视线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窗户里跳了下来,齐格飞昂首挺胸大步地走到了格里高利的身边,他没有先和罗根说话,而是对着格里高利伸出了手,低声道:“怎么样,还能战斗吗?”
“还能再干掉几个法师塔的蠢货。”格里高利咧嘴一笑,抓着齐格飞的手站了起来——他的模样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他用疑惑的目光瞪着梅林。
梅林撇了撇嘴:“我出现在这里很让你意外吗?”
“意外归意外,不过面对着这家伙你还有勇气走出来,这一点至少让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一些。”格里高利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罗根,忽然有些怀疑地瞪着梅林:“慢着,小白脸,你知道这家伙是谁吗?”
“连你这种傻子都知道他是谁,我为什么会不知道?”梅林也瞪了格里高利一眼。
格里高利挠着自己的一头乱发嘿嘿地笑了两声,他和齐格飞并肩站在一起,盯着罗根头也不回地道:“小白脸,你是个魔法师,留在后面援护我们就好。等我们把这家伙轰飞之后,我请你去百花街喝酒!”
梅林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别说这种话,那听上去很像故事里马上就要死掉的人会说的台词......”
罗根却没有出手,他身上的魔力波动虽然恐怖,但却丝毫没有蓄积起来进行攻击的意思。他只是看着三人之中的梅林,微微皱眉道:“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为了保护帝国。”梅林想也不想地道。
“你不是帝国人,没有保护帝国的理由。”罗根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些许不满,“还是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愣住的人换做了梅林:“什么意思?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罗根脸上的不满顿时变成了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梅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罗根却抢先一步开口了。他看着梅林伸出了手,平静地道:“把祈祷钟声交出来吧。”
他的话语实在是太过直接,也太过理所当然,甚至让梅林忍不住有些怀疑罗根是不是在捉弄自己。不过显然齐格飞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冷哼一声,冷冷地道:“不可能。”
“将祈祷钟声交到我们的手中,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发展。”罗根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合理的事实一般。
齐格飞摇了摇头,盯着罗根沉声道:“想要的话,就来抢吧。”
格里高利也狞笑道:“老子还没有平白无故送人东西的习惯,齐格飞说得没错,想要就来抢吧!”
罗根摇了摇头,他看向了梅林,认真地道:“你觉得呢,梅林?”
“我和他们的想法一样,想要就来抢吧。”梅林笑了笑,毫不畏惧地看着罗根的眼睛。
罗根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失望。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梅林,轻声道:“那么,祈祷钟声就暂时放在你那里吧。”
在他的身后,蚀水微微一愣,有些焦急地道:“咒火,你到底在——”
罗根抬起了一只手,于是蚀水便有些懊恼地闭上了嘴——她看向罗根的目光里满是不解与疑惑,因为罗根突然放弃了夺取祈祷钟声这一点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梅林。”罗根没有先为蚀水解答疑惑,而是继续认真地看着梅林,“祈祷钟声在你们手里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欧贝克那里,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地从你们手中夺走祈祷钟声——那会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无数的人会因此而死。”
齐格飞抢先一步冷声道:“帝国的每一位战士,都不会对保护帝国而死这一点感到后悔。”
“如果这就是你们希望见到的,那我不会再多说什么。”罗根摇了摇头,他抬手推了推自己的那副单片眼镜,然后迅速地转过了身,旋即毫不犹豫地大步从蚀水和厚土中间穿了过去。
——他似乎真的准备直接离开这里了。
“咒火,真的要放弃行动吗?”这一次,就连厚土也忍不住了,他代表蚀水、罗伯特甚至齐格飞等人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你们的实力退步了,蚀水,厚土。”罗根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了头,脸上却是露出了极其明显的不满——他那张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孔露出了这样的神色,也就意味着他那种感情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
换言之,他对于厚土和蚀水的不满已经到达了一个极致。
虽然三人是同学,但显然罗根是三人之中的主导者——和凛风不同,蚀水和厚土两人对于罗根的敬佩之情远多于嫉妒之心,因此当罗根突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时,两人不由得有些惶恐了起来。
罗根看了他们很久,才终于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也重新恢复了本来的平静淡漠。他看着那栋勇者会独立学院的大楼,对着高处扬了扬下巴,轻声道:“在我抵达之前,那家伙就一直在那里看着你们了,但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看见你们的实力倒退了多少——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协助你们夺取祈祷钟声,而是为了保护你们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扫过了厚土和蚀水,微微眯眼道:“长时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你们的警惕心下降了太多——你们的任务失败了,从一开始。”
蚀水和厚土看着大楼楼顶,脸色却愈发地苍白了起来。
罗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罗根提醒他们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里还坐了一个人。
在他们的感知之中,学院里有多少学生、每个学生的实力到底如何,他们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但就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坐了一个男人,他们却都没能感知到!
那是一个穿着古式西服的男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让他那对紫色的眼睛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今天的他甚至还戴了一顶有些怪异的高圆礼帽,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或是某位正准备外出游玩的爵士。
他的身份当然不会那么简单,普通的商人可不会爬到勇者会大楼的顶端,并且坐在楼的边缘看书。
普通的商人也不会生着一对紫色的眼睛,更不会长着一口尖锐的獠牙。
普通的商人,更不会有如此浓烈的死亡气息。
“哎呀,罗根,你们要走了吗?”
该隐仿佛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终于把自己的目光从书上挪开了来。他看着高楼之下的众人,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狞笑:“我还以为,又有一位掌灯人要死在我的手下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