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需要你正面拖住他,甚至正面和他交手。你需要全力以赴,能逼出他多少手段是多少手段,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考虑下跪求饶等办法拖延时间。”梅林看着培克,话语中充满了仿佛是在证明自己并没有发疯一般的肯定。
看来这种肯定收效甚微,因为培克看他的眼神仍然是在看疯子。
“其次,我记得你好像会一个叫【凛冬裁决】的亚禁咒?”梅林眨了眨眼,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我需要你把这招用出来,而且是一定要用出来。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只要你能成功地将这招用出来,然后让我的推断得以成立的话,我们战胜他的希望就能够多上三成。”
“怜悯那家伙……应该是个瞎子……”萨麦尔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忆了一下我和他的战斗——我没有落地之前,他似乎并不能很确切地锁定我的位置……”
梅林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我发现了,刚才培克和他——怜悯?这名字可真够讽刺的——培克和他交手的时候他似乎也并不能判断出培克的准确位置,只是大概知道培克的方位而已。不过与其说他是瞎子,不如说他是刻意地在闭上眼睛,他中途是有睁开眼睛的时候的,但时间都非常之短,眼神也没有焦点的样子。而且他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综上所述——”
“这位‘怜悯’先生,虽然不是瞎子,但也是一个视力极差的人。他那能够将物体化作虚无的能力是从眼睛里发出的,但他似乎并不能很好地掌握这种能力,所以如果他长时间地睁开眼睛,他那眼见为虚的能力就会不受控制地发出,从而毫无意义地消耗魔力。”梅林笑了笑,目光有些闪动,“培克,我们三人的性命全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准备好了就上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培克眨了眨眼,有些恼怒:“等等,为什么说得就像是我已经答应了一样!?”
这是刚才发生在那一场战斗之前的对话。
梅林手上的镜子并非是镜子,而是一面巨大的银质圆盘。银这种东西颇受魔法师的喜爱,它可以很好地承载魔力,但其本身又不太容易受到魔力的影响和破坏。这种奇特的特性导致其拥有一个很大的用处——刻画魔法阵。
梅林手上的那个银盘显然价值不菲,光可鉴人的光滑表面能够很好地帮助魔法阵的魔力在其上面流动。据梅林初步估计,这样的一面圆盘大概得要十个银币以上,这也侧面表现出了萨麦尔为了恶心梅林甚至弄死梅林下了多大的本钱。
——这是萨麦尔之前的四重魔法阵的载体,现在已经被梅林抹去了本来画在上面的魔法阵当做了镜子使。
以梅林的性子,这样的银质圆盘他自然会对其留一个心眼——当然,我们也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抱有找个机会把这东西偷走的不良动机,甚至可以怀疑如果萨麦尔并非使用的银盘而是别的不值钱的东西刻画魔法阵,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得手了——当看到怜悯使用的眼见为虚的能力之后,梅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否使用镜子之类的东西将目光照回去。
不论是不是真的能够反射,这样的机会都并不太多。如果没有把握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那么就算能够反射,怜悯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如果不能反射——这个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算是梅林想要第二次机会,恐怕也只能去跟冥国尼夫海姆的引渡人谈判。
培克的亚禁咒是整个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不论是对怜悯的实力消耗还是帮助梅林确定自己的推断,这个亚禁咒都有极大的贡献。当怜悯身处无数面冰墙之中却似乎在努力避免使用眼见为虚之时,梅林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他把萨麦尔往背上一背,蹑手蹑脚地就溜到了房间之中将大银盘带在了身上。他没有立刻地就冲出来,因为他明白怜悯绝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看见了他手上有银盘之时还用眼见为虚攻击他。所以他拿了圆盘以后就安静地等在了房门口,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如刚才一般,怜悯的双眼完全变为灰色的时候。
银盘上人头大小的空洞看得梅林有些心惊肉跳,他没有想到居然连银质的圆盘也会像这样彻底地被溶解洞穿,若不是他运气够好身体没有刚好在那个位置,否则现在已经遭到了重创。梅林咽了口唾沫,正想转头看向培克,怜悯的惨叫声却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怜悯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眼见为虚的力量彻底地反噬了他,虽然那个银盘吸收了不少的力量,但反射回来的力量仍然摧毁了他的双眼。
梅林叹了口气:“眼见为虚……真的是很可怕的能力,不知道这样的奇特能力是怎么来的。”
“他手上的戒指……”萨麦尔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显然振奋了不少。怜悯受到重创,三人之中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梅林眯了眯眼,怜悯戴在手上的黑色戒指似乎正在渐渐地失去光泽,本来黑白两枚戒指虽然简朴,但却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而现在白色的戒指依旧,黑色的戒指却已经变作了普通的戒指,甚至上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梅林,梅林!——”怜悯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怨毒,“这和你本来毫无关系,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事!”
“这话倒是有意思,你们在我所居住的城市里兴风作浪,还不让我多管闲事?”梅林倒是毫不客气,他干脆地耸了耸肩呛了回去,“现在胜负已分,总该我们问你问题了吧?另外那个使用恶灵的家伙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是谁?”
“胜负已分?呵呵呵呵……”怜悯强忍着痛苦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本就不是特别依赖自己的视力,虽然现在双目彻底地被反射回来的力量摧毁了,但他的行动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梅林,我一再提高对你的警惕程度,却一再地发现我还是太小看你了——是我错了,实力的鸿沟有时候也有可能会被你那些阴谋诡计所弥补,我很感谢你给我上了这一课。”
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很平静,平静得让梅林心中有些发憷。怜悯从自己的长袍上撕下了一截布,缠在了自己双目之上,他面对着梅林,冷笑道:“这份痛苦,我会偿还的。虽然现在看上去你们是胜过了我,但是没完——梅林,我还没有输……”
地面忽然如水面一般泛起了整整波纹,怜悯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梅林:“我要走了,你要来拦截我吗?”
梅林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请便。”
“我们还会见面的。”怜悯的声音恢复了稳定,他冷笑着任由泥土缓缓地将他吞噬了进去,最终消失在了这个庭院之中。
他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有一地的沟壑和支离破碎的墙壁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的战斗。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想留下他。”梅林看着培克和萨麦尔怪异的表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虽然对他造成了伤害,也彻底封锁了他眼见为虚的力量,但他的魔力却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五阶魔导士,他要打败的魔力应该还是有的。”
培克皱了皱眉:“那他为什么不先把你斩杀了再从容离去?我不相信你能拖住他直到我恢复战斗力。”
梅林看了培克很久,然后长叹一声:“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的眼睛是不是生出来就是为了使自己的五官更加平衡——你看看周围,你还没有发现什么吗?”
培克连忙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景象很正常,他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力波动——培克忽然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闷哼了一声不再跟梅林说话了。
四周恢复了正常,梅林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已经解开了周围的虚幻光景。
如果怜悯再和梅林打得今天动地的,只怕来的就不会是只有一个培克这么简单了。怜悯发现了这一点,这也是他为什么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就直接溜之大吉的原因——说起来可能会有些令怜悯尴尬,但我们从客观事实上来判断,怜悯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仓皇逃窜。
培克挣扎地站了起来,咬着牙看着梅林道:“我需要萨麦尔阁下和我一起回监察部,他应该拥有许多关于他人的情报。”
萨麦尔倒是没什么表示,梅林却摇了摇头:“先不急,你要把他带回去也得明天或者后天再说。你看看他身上的伤势,连动一下都成困难,你带回监察部估计他就得死在你们监察部了。”
培克眯了眯眼,点头道:“有道理,那我先把他带到南丁格尔那里去吧。”
“啊,南丁格尔夫人的医术我当然信得过,但是我还要推荐一个人去协助南丁格尔夫人。”梅林眨了眨眼,然后抛开了这个话题:“话说回来,你难道就任由王族之死的真凶逍遥法外了吗?”
“幕后黑手都找到了,还有必要继续调查凶手是谁吗?”培克看着梅林有些疑惑,“杀人的凶手找到了,为什么还要花时间去找身为凶器的刀?”
“你这个形容很精彩,可惜不够精确。”梅林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换一个说法,也许你就你能明白找到真凶的重要性了——有人在王城安装了地精定时炸药,你找到了安装炸药的人,是不是就可以放任王城里的炸药不管了呢?”
刀是可以不用管的,因为刀不会自己站起来砍人。
炸药则是另一个概念,某种角度上来说,拆除炸药的重要程度甚至更甚于抓住凶手。
见培克面色一变,梅林又悠然地叹了一口气:“更何况我们只是知道有两位操纵恶灵的黑魔法师,你就能确定那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之中的那人就一定只是被怜悯利用的棋子吗?——是的,从昨晚的表现上来看,怜悯不论是哪个方面都比那个被我用一个玻璃瓶吓得直接分魂了的小菜鸟强上一万倍,但这就能证明他不是主要的调查对象了吗?”
梅林笑眯眯地鼓了鼓掌:“果然,培克阁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明察秋毫。”
培克按捺住了和梅林拼个玉石俱焚的冲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