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前章补起来。
沈亦面如土色地盯着面前的文字。
梨花身-下之海棠……巫山云-雨……
艹。
敢情他不但是弯的,还是下面那个?
再看身旁江衍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总觉得带着一股得意劲儿。
沈亦拉着脸问他:“你早就知道了?”
江衍面不改色:“知道。”
“那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沈亦咬牙切齿。
“我也不知道你还没有触发这方面的剧情。”江衍挑了挑眉,“现在告诉你也可以,你想听细节么?”
……大可不必。
不过是个剧本而已,又不是真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沈亦劝说自己放平心态,继续吃火锅。
至于旁边不吃辣可怜巴巴的江衍……
沈亦完全打消了帮他准备一份清汤锅底的想法。
笑话,不是拿的软饭攻剧本吗?要么饿着, 要么金主让你吃啥就吃啥, 好好尝尝这川味火锅辣屁-眼子的酸爽吧。
对面两个吃的极嗨的npc还不知道他们在大厨这里惹了什么火。
两人显然在副本里过惯了吃糠喝稀的苦日子, 从来没吃过这种人间美味, 哪怕红彤彤的牛油辣的他们嘴都肿了,仍然吸溜吸溜地吃个不停,痛并快乐着。
一旁的于嫣劝他们:“很多不常吃辣的人吃不惯牛油火锅的, 你们悠着点小心肚子痛哦。”
六福刚吃了一块爽爽脆脆的功夫土豆片, 嘴唇肿的像香肠:“不妨事不妨事!”
沈亦也笑眯眯地劝道:“没关系的,我放的辣椒不多。”
也就半盆而已。
得到厨师的承诺, 两人吃的更加肆无忌惮。
一顿火锅结束,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
两个npc显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收拾干净院子里残留的火锅味, 给四人分别安排的客房居住。
“诸位,今夜先安心住上一晚,明天一早,案情自然会有新的进展。”
六福指着最西边大一点的那间卧室道:“哦对了,沈少爷你就和衍公子住一间吧。”
脸上还带着一抹“看我多贴心”的笑容。
沈亦:……
六福和段家俞将几人分别送到房间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阴雨的夜晚本就没有月光,六福还将院子里的灯都熄了,只剩他手中提的那一柄白色纸灯笼。
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只能照亮脚下的一片区域,六福和段家俞的脸上都被昏暗的烛光打下一片阴沉的影子。
风停了,雨止了,院子里甚至没有一声虫叫。
安静地仿佛整个世界都坠入了真空里。
六福吱嘎一声推开身后的木门:“沈少爷,衍公子,这就是你们的房间。”
房间里一股久未居住的霉味,有床有桌椅,门边还放着一只贵妃榻。
家具倒是看上去挺干净的。
沈亦进屋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正对着这张不大的床纠结,却听身后的六福突然幽幽道:“沈少爷,衍公子。”
昏黄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今晚,一定要锁好门呐。”
砰——
撂下一句莫名其妙恐吓人的狠话,六福就关门走了。
沈亦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转头问江衍:“这床好小啊,我们晚上怎么睡?”
江衍挑眉:“按照剧情,肯定是我搂着你睡。”
沈亦:???
“不过,”江衍坐在了门边的贵妃榻上,盯着刚刚关闭的房门若有所思,“今晚肯定会有大事发生。”
“你睡床,记住别睡得太实。”
说着,江衍已经半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了。
空气重新回归宁静。
甚至能听得到油灯燃烧灯芯的噼啪声。
既然让他睡床,那他就不客气了。
沈亦也没多纠结,走到桌边吹灭了油灯,摸着黑脱鞋上-床。
江衍说的煞有其事的,今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困意很快来袭,沈亦的意识变得迷迷糊糊的,就在即将坠入梦乡之际,他隐约听到门口有动静。
像是有人踩着高跟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会是谁?
穿高跟鞋的肯定是女人,总不会是那个衰老到卧床不起的安锦芙吧?
沈亦想要起身,可刚一动,身下的木床就发出了突兀的吱嘎声。
半躺在门口榻上的江衍立刻起身,快步且无声地来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门窗缝隙里隐约透过来的一点暗光让沈亦看清了他的脸。
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严肃且冷凝的气息。
剑眉微锁,眼睛如猎豹般紧盯着门口,手臂自然地挡在沈亦身前,做保护和防守状。
沈亦有点紧张,连忙挪开视线。
门外高跟鞋声越来越近,阴风也顺着窗缝钻了进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动静,那人在门口停下。
沈亦不由得屏住呼吸。
然而就在下一刻,隔音不怎么好的木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肚子叫。
咕噜噜噜……叫声越来越剧烈。
门口那人猛地弯下腰捂住肚子,然后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哒拔腿狂奔,听声音应该是到了院子里的茅房。
沈亦:???
江衍皱了皱眉:“还好我今天没吃那个火锅。”
于是原本该提心吊胆的深夜成了听外面的人拉肚子跑厕所的舞台剧。
最后那人估计嫌累赘,干脆把高跟鞋脱了,听动静直到天亮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第二天一早,沈亦特地问于嫣和鲁秋山:“你们俩拉肚子了吗?”
两人无辜状:“没有啊。”
说着,就看到六福和段家俞两人一手扶着臀,两腿-叉着,愁眉苦脸螃蟹似的往过走。
于嫣纳闷地问他俩:“对了六福管家,你昨晚提醒我们要关好门窗,说的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我是不是睡得太死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六福绿着脸:“安然无恙难道不好吗?”
“你昨天说,今天一早会有新的进展。”江衍看向六福,“什么进展?”
一旁傻乎乎的段家俞从背后掏了双红色的高跟鞋出来,一看就是死脑壳,还在按部就班地走剧情:“今天早晨我们在灵堂前面发现了这双高跟鞋……”
沈亦看看段家俞,又看看六福。
装什么装啊昨晚穿着高跟鞋想吓唬人结果拉肚子跑厕所的不就是您二位中的某一个吗!
六福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这个暂且不谈。”
“我今天早晨去伺候夫人的时候,在她枕边发现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江衍示意他拿出来。
六福却道:“那照片背面写的好像是英文,我也不认得,不过夫人看到照片之后气的直发抖,不让我拿走照片……”
“不如几位现在就跟我去夫人房里看看?”
回想起那间阴暗诡异的卧房以及床上只剩一层皮的安锦芙,沈亦实在是觉得有点生理不适。
不过大家显然都对那张照片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只能跟着过去。
在踏入安锦芙房门之前,江衍突然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然后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一会儿别离我太远,注意安全。”
的确,一张照片而已,却如鸿门宴一般一定要将众人引到这个昏暗逼仄的卧房中来,这个六福绝对另有企图。
沈亦暗暗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周围动向。
房间里还是和昨天一样阴暗,床上那个瘦削干枯的安锦芙也一如既往死尸般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至于六福说的照片,好像就在她枕边放着。
鲁秋山第一个将照片拿起来。
照片上是四个人的合影,最中间的一男一女赫然是段望生和……
“于嫣!这照片上怎么是你?!”
于嫣百口莫辩:“就是一张照片而已……”
沈亦和江衍两人也连忙上前查看照片的细节。
这张黑白照应该是在百乐门照的。
段望生穿着格纹的西装,笑得十分儒雅,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百乐门的歌女于嫣。
照片中的于嫣穿着旗袍,身材姣好笑容明艳,和段望生看起来十分登对。
而两人身侧则分别站着两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估计是段望生的朋友。
四人的合照,谁站c位,谁是主角,实在是一目了然。
江衍随手将照片翻了过来,看到了六福所说的英文。
那是用钢笔写的精致斜体单词:lilac。
丁香。
所以……真正的丁香并不是所谓的npc,难道是玩家于嫣?!
“于嫣呢?!”鲁秋山的呼声打断了几人的思路。
江衍、沈亦、鲁秋山都在,还有床上躺着的安锦芙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六福和段家俞,唯独不见于嫣的影子。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于嫣失踪了。
沈亦点点头:“很简单。”
“人世间美食千千万,你今日所见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沈亦咂嘴道,“天下唯美食不可负也!”
安锦芙认同地点头:“没错!狗男人哪有鸭脖香!”
江衍:???
等安锦芙吃到打饱嗝,开开心心的捧着奶茶离开之后,江衍这才撬开铁门来到暗室内:“你过得很快活嘛。”
沈亦愣了一下,明显对江衍的到来有些意外。
想了想才纳闷道:“奇怪啊,我明明跟安锦芙聊过了,她答应我不再抓人进来的……”
“怎么还是抓了你?”
江衍嗤了一声:“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用?”
又顿了顿才道:“我是下来救你的。”
沈亦实在是太意外了。
首先游戏开始之前系统颁布的那个瓜分淘汰队友积分的规则,分明就是在挑唆几个玩家互相出卖。
队友们倒还算理智,没做出自相残杀的事情,可冒着生命危险来地牢里救人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江衍不像是那种心软的人啊……
见沈亦一直盯着他看,好像他脸上长花了似的,江衍稍微有点不自在:“走不走?”
“走走走!”哪有不逃的道理,虽说他挺喜欢安锦芙这个食客的,可到底这人是个危险分子,他们还是得以完成任务为第一使命。
江衍本来是打算带着沈亦原路返回的。
来时的路虽然艰难,但往回走还算是熟路,应该很快才对。
然而当两人一起回到安锦芙卧室被江衍用榔头砸开的那个洞口时,才发现洞口居然已经被堵上了。
自上而下压了沉重的巨石,饶是江衍武力值爆棚,石头也无法轻易推开。
沈亦手里举着一盏煤油灯,将密道里本就稀薄的氧气燃得所剩无几。
看着江衍越来越冷冽的脸色,他连忙想要熄灯。
“不用熄灯。”江衍没有再试图和密道的巨石抗争,而是转而往密道的更深处走,“我们找找别的出口。”
江衍不说,沈亦也大概明白是谁把洞口堵上的。
“没关系,就算暂时找不到出口,我也死不了。”沈亦试图安慰他,“安锦芙把我的淘汰时间调整了。”
他把自己惊人的淘汰倒计时展示给江衍看:“所以就算不走,我大概也能在这个副本度过……一百多年?”
江衍:……
“我说过我是来救你的,就一定会把你救出去。”江衍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巴巴的来救人了结果人质过的比在上面还滋润的情况,心理多多少少有点落差感,“跟着我就行了,我是不会让你在地窖里跟个咸菜一样永远不见天日的。”
咸菜沈亦突然有点感动。
他之前居然还误解江衍,以为他是个女装癖变态,现在想想这人简直正人君子到不行啊!
比其他恨不得趁早弄死他拿他积分的废物队友相比,江衍实在是个强大且善良的存在!
沈亦感动道:“你人真好!”
江衍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谁知道对方又来了句:“我觉得你特别像一道我很喜欢的菜。”
“红焖肘子。”沈亦认真地说,“厚重强大,还特别实在!”
江衍:???
一路听着沈亦有一搭没一搭地拿各种奇葩食材比喻他,江衍好不容易在迷宫般的密道中带领小厨师找到真正的入口。
这里应该是在段宅的后院方向。
入口处有一道九曲回肠的旋转石梯,顺着石梯上去,是一道漆黑的石门。
江衍试图把门踹开,然而这道门似乎非常厚实,踹了好几脚都不动如山。
一般这种很难打开的石门,都是存在某些开门机关的。
或是暗藏在地下的按钮,或是石墙上的掌印,沈亦在石门周围点着灯转了转,果然发现了机密。
石门对面有一张不算太大的石桌,桌上摆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瓷瓶。
瓷瓶被固定在桌上,桌前还有一只打击乐器似的小木槌。
江衍拿着木槌在瓷瓶上敲了敲,每个瓷瓶都会发出不同的音色,如果连续敲击,瓶子们就会发出清脆连贯的乐声。
“你快看!”沈亦将油灯凑近,很快发现了这七只瓷瓶的不同。
每个瓷瓶的瓶身都印着一朵丁香花,花的姿态各不相同,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本名叫《丁香》的图册。”沈亦盯着瓶身的花纹笃定道,“这些图案还有颜色,跟那本图册里的丁香花是重合的。”
江衍也明白过来:“所以……是要按照那本图册的颜色顺序,来敲击这些瓷瓶?”
且不说图册已经被段家俞一把火烧了。
就算图册还在,那也是在鲁秋山那里,总共五十多页的丁香花,只看了那么几分钟,谁能记得花纹和颜色的顺序?
“我记得。”沈亦沉声道。
江衍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就见沈亦举起小木锤,依次在瓷瓶上敲击。
瓷瓶的声音清脆悦耳,江衍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阵好听的乐声,然后身后的石门就缓缓打开了。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从小的记忆力就很好。”沈亦耸了耸肩,“但很可惜,我每次的记忆时间都很短,最多不超过一周。”
“我朋友们说我这种能力或许叫……短效记忆?”
江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眉心蹙了蹙:“所以其实很久之前的事情,你反而记不起来?”
“这么说吧。”沈亦道,“我感觉我的大脑就是一个容量有限的内存条,空间满了就会自动删除一些不是特别重要东西。”
“可人的脑容量应该是限度很大的,我能明显感觉需要我记忆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但是……”沈亦叹了口气,“就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占据着我的大脑一样。”
“而我对那样东西却一无所知。”
江衍眯了眯眼:“就像一个容量巨大的隐藏文件。”
“这个比喻很恰当!”沈亦点头冲他比了个赞。
和他盲目乐观的心态不同,江衍倒是一直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密道外直通的是一间小屋。
这屋子因为跟后院的茅房柴房在一起,所以几人当初搜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
此时才发现其中的隐秘。
屋子虽小,却让沈亦和江衍两人大开眼界。
屋里满满当当挂着各色各样的假发、人-皮-面-具,还有各种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服装。
是个五脏俱全的化妆室。
“这是安锦芙所有的伪装。”江衍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他盯着用衣架撑起来的各色人-皮-面-具:“为什么没有安锦芙躺在床上时……那张老太太的脸?”
……
另一边。
鲁秋山从院子里搬来了各种石砖石瓦,把江衍凿开的地洞堵得严严实实。
堵完还试着抬了一下,除非江衍是能够推到不周山的共工,否则绝不可能从这个地洞中逃出来。
他嗤了声,衍神……不过也只是个被吹上天的普通人而已。
只要这三个人依次淘汰,他的隐藏任务就绝不会被发现,而他也能轻而易举获得八份积分。
按照这个关卡的难度,单次通关积分至少也有五十分了,八倍……四百分?
他倒是不急着攒够积分离开闯关世界。
现实世界的他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打工族,身上的房贷车贷早就压得他苦不堪言了。
他为什么要回到那种水深火热中去?
鲁秋山喜滋滋的计算着自己的积分存款。
一次性到账四百分,省着点花他可以小半年不出来闯关了,又或者可以去享受享受。
按-摩spa?酒吧蹦迪?或者找个姑娘陪陪自己也不错……
“啧。你这人可真无耻啊。”
鲁秋山连忙回过头,那人笑了笑,摘掉自己身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安锦芙清秀娇俏的脸。
安锦芙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有些嫌弃:“陷害队友?”
“果然是你!”鲁秋山瞪大眼睛,喜不自已,“我就知道是你!哈哈哈我要赢了!只要取了你的血……”
“不过……”他想了想,“我要等那三个完全淘汰了再动手,还能留你几天。”
安锦芙勾了勾唇,目光危险:“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活的过他们呢?”
鲁秋山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试图离开安锦芙的视野:“你可不能破坏游戏规则!今天你已经抓走两个玩家了,按理来说一天淘汰一个才是规定流程!”
安锦芙转了转手腕:“规则?有个人告诉我,人要学会打破规则,不要被轻易束缚,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美食。”
“我原本打算听从他的建议,不再对你们动手来着。”
“可是,”安锦芙眯着眼,“你太无耻了,居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厨师身上?”
“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作为本关的终极boss,如果我想淘汰你……是不需要倒计时的。”
啪。
安锦芙轻轻打了个响指。
面前的鲁秋山神情仍停留在错愕中,可身体却化成了一抹灰,彻底消失不见了。
npc不得在游戏章程之外影响玩家进度,鱼跑了,两个苏轼只能认命,垂头丧气地看着沈亦:“要是你能一直留在这里就好了。”
……倒也不必。
沈亦冲眼镜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进行通关剧情:“我知道谁是真的苏轼了。”
两个苏轼白他一眼,百般不情愿地放下碗筷来到树下,神色恹恹地问:“张建元,那你现在回答我,谁才是真的苏轼?”
眼镜男顿了顿。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所有关于规则和原理的坚持都是错的,或许只有像沈亦这样出其不意,才能以奇致胜。
即使世界观受到冲击,即使不想承认自己是错的,可是在面临生死绝境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用败犬的姿态承认:“沈亦……沈亦才是真的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