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什么?”
事关徐脂虎的性命安危,徐凤年看到周寂走远,上前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周寂耸了耸肩,绕过徐凤年,继续朝长阶下面走去。
“......”
徐凤年停在原地,歪头瞪出大小眼,露出一副你在耍我的表情。
“洪洗象来历不凡,和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女子非常相似, 倘若觉醒全部力量,救下你姐并非难事,可惜以徐脂虎油尽灯枯的寿元,未必能撑到那一天。”周寂望着远处苍穹天际,神色幽幽道,“如今, 他赶在徐脂虎生命走到尽头之前选择觉醒, 事情就多了一分变数。”
周寂幽幽长叹, 突然感觉又一根柔韧、冰冷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收回视线,却见两缕藤丝相互交叠,宛如一个抱臂而立的女子,伴随着审视的目光,嫩芽微微仰首,朝他瞪来。
“老周,老周~”徐凤年再次追上,急声道:“你是在哪儿遇到的那个女子?能不能请她来救救我姐!”
“梦里....”周寂哑然失笑,指尖轻柔的抚过藤蔓嫩芽,给司藤顺毛道:“有次做梦梦到的, 在梦里被我和一位老夫子联手诛杀了。”
“......”徐凤年嘴角一抽,直直看向周寂, 发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气急反笑道,“到头来还是耍我。”
周寂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徐凤年解释。
一行人出门而去,找到了寺外久侯的魏叔阳与舒羞等人汇合。
刚刚报国寺里动静不小,又是紫气东来、仙人驾鹤;又是滔滔大河、剑气龙卷;魏叔阳问过逃窜出来的文人士子,心中担忧不已,几次想要闯入寺中,却又念及徐凤年之前交代,只能在马车前来回踱步,直到看见世子平安归来,连忙和舒羞一并迎了上去。
“世子,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大小姐和姜泥她们呢?”
确认徐凤年无恙,魏叔阳舒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在场只剩周寂徐凤年李淳罡他们几个,随行进寺的女眷竟然都没有出来。
“洪洗象带大姐疗伤治病去了。”徐凤年提到姜泥,微微一顿,带着些许惆怅与失意道:“姜泥她...她和鱼幼薇随曹长卿从后山离开,待会儿悄悄回来。”
曹长卿...姜泥...
魏叔阳还想再问,但见徐凤年心情低落,不太想说话,只得拱手一礼,轻声告退。
马车再度启程,摇摇晃晃的行进在颠簸的山路上,报国寺后山的曹长卿也与姜泥、鱼幼薇她们从侧门的小路下山。
山路难行,一路上姜泥和鱼幼薇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告诉给了曹长卿。
姜泥忽然想起一事,商议道:“棋诏叔叔刚刚出手,今日探听虚实的人必定不少,等过了今夜之后,我再偷偷回到车队。”
曹长卿对此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对于姜泥和徐凤年之间的事情,并不看好。
“殿下有没有想过,徐骁是故意把你留在徐凤年身边,你和徐凤年从小到大的羁绊,还能真吗?”
姜泥沉默片刻,轻声道:“可人心不会假,就让我陪他走完龙虎山这一程吧。”
曹长卿摇了摇头,并不相信走过龙虎山她就能断的一干二净,出言试探道:“殿下,如果徐凤年在龙虎山遇险,救还是不救。”
“救,为什么不救?”姜泥急声道。
“如果我出手救他,就等于告诉全天下,徐家和西楚并非仇敌,到那个时候徐凤年就真的没有退路了。”曹长卿深深的看了姜泥,沉声道。
瞧见姜泥心绪再次搅乱,鱼幼薇在旁忍不住笑道:“我家公主呢就是关心则乱,徐凤年身边既有剑神李淳罡,又有那个整天端着花叫老婆的周寂周公子,有他们两个人在,怎么会有危险?”
姜泥恍然大悟,眼里的迷茫再次聚拢出灵动的光,感激的看了鱼幼薇一眼,无比认可的点了点头。
“不过嘛...要是曹先生肯出手,让徐凤年没有退路就更好了。”鱼幼薇嘴角的微笑又往上扬了几度,轻咳一声,揶揄道,“到时候殿下就可以把他一起带回西楚啦~~”
还给我...
把我的感激还给我....
姜泥脸上的表情逐渐僵住,应对上鱼幼薇揶揄打趣的笑意,竟不知如何辩解。
当不知道做出怎样反应的时候,微笑就好了。
姜泥朝鱼幼薇展颜露出灿烂笑容,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转过头,脸上笑容瞬间收敛,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棋诏叔叔,我想吃猫。”
“你不要这么残忍吧?”
鱼幼薇顿时慌了,赶忙护住怀里的白猫,往旁边退了半步。
姜泥板着脸回身看她,威胁道:“还乱说话吗?”
鱼幼薇知道姜泥其实是在开玩笑,带着几分委屈的反驳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还敢说~”姜泥上前一步,亮起小拳头威胁道:“你以后说话小心点,不然你家猫后果可不好说。”
鱼幼薇伸手按下她的小拳头,探过身子,小声道:“偷偷说两句行不行呀?”
一抹殷红的血液沾染在指腹,就如同回忆里的那片血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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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泥走后,车厢顿时空荡下来。
李淳罡终于可以独霸整个座位,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想怎么抠脚就怎么抠脚。
没有了姜泥在旁督促他洗手洗脚,不要乱抠。
看起来自由自在,却总觉沉闷许多。
周寂依旧在车厢里照看他的藤蔓,突然感觉马车停下,听到舒羞恭敬的道了声‘前辈’,抬眸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裘袍、看起来邋里邋遢的老人掀起车帘挤了进来。
“李剑神不是在坐前面那辆马车吗?跑我这儿干嘛?”
周寂看着一进车厢就占住侧边长座的李淳罡,眼皮直跳。
李淳罡翘起二郎腿,抱怨道:“别提了,姜泥那丫头刚走一会儿,徐凤年那小子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坐在那里沉默寡言,闷的人着实难受。”
“所以你就来霍霍我了?”周寂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之前为何要跟鱼幼薇换马车,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我洗脚了!”李淳罡身子后仰,说着就要蹬掉草鞋给周寂展示,却感到心头一悸,一种极度的危险从心底泛起,在周寂冰冷的目光下讪讪的放下双腿,强调道:“刚在寺里的池子里洗的。”
“要不你还是回去霍霍徐凤年吧?”
周寂轻抚花盆当中藤蔓,给他支招道:“当初我们答应徐凤年要写武功秘籍,我的两本早就已经交付,你的第三本好像迟迟都没什么动静,如果实在无聊的话,不妨回去边写便教,说不定气氛就没那么沉闷了。”
“唔...倒也不是不行。”
李淳罡思忖片刻,掀起车帘向舒羞讨要纸笔,舒羞听到两人之间的谈话,当即把纸笔交给了李淳罡,旁敲侧击问起‘白带抱朴诀’,她追随徐骁正是为了这套功法,倘若能从李淳罡那里得来,就可以原地拆伙分行李,回她的高老庄去了。
常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李淳罡懒得搭理这个让他颇为厌恶的女子,不过刚拿对方的纸笔,又不好用一个‘滚’字回应,于是便随手指了指车厢,说了句:“问他”。
没给舒羞反应的时间,直接纵身飞向前面那辆马车。
舒羞只觉眼前狂风掠过,车帘随风卷起,面前已经不见了李淳罡的踪迹。
舒羞无奈的看向周寂,卷起的车帘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缓缓放下,隔在了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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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车队行至一处山间修整,李淳罡果真把一剑开天门的奥义传授给了徐凤年,就在他闭目领悟之时,宁峨眉拿着手下捡到的木匣朝营地匆匆走来。
“世子,凤字营刚在营地外面捡到一个匣子,上面还贴着一张字条,说是献给世子。”
徐凤年缓睁双目,魏叔阳和青鸟靠了过来。
徐凤年接过木匣,正要打开,却听魏叔阳谨慎道:“小心匣子里面有机关。”
周寂从旁经过,拿起匣子左右翻看一眼,随手丢他怀里,“就是个普通的匣子,里面装了本书。”
“能知道我们行踪,并且可以悄无声息的把木匣送到凤字营手中,匣子普通,里面的书肯定就不普通了。”徐凤年抽开木匣,看着扉页写的一行字,脸色骤然变化,起身朝四周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吴素生平记事》”周寂好奇道,“吴素是谁?”
“她是我娘...”徐凤年大致翻看几页,合上书本,努力平复内息,却仍有些激动道,“这里面写的是我娘京城遇伏那一夜消息。”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查,徐凤年早已知道母亲的死因就是和那一次遇伏有关。
但其中细节,却是始终无法查到。
这俨然已经成为徐骁以及徐凤年姐弟心中的执念,如今得到线索又怎能不让他心情激荡?
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后,徐凤年再次翻看书本,从头开始仔细阅读,当看到每一页纸上的水印花纹,好奇的展开道,“你们说这纸上画的是什么?”
舒羞和青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魏叔阳观察许久,同样露出迷茫的表情,迟疑道:“好像是随意涂写的痕迹?”
“李剑神呢?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见多识广,说不定认得这上面的花纹。”徐凤年探头朝四周张望道。
宁峨眉迟疑道:“刚刚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在那边的水洼里洗脚....”
哈?
徐凤年顿时无语。
平日都要姜泥在旁训斥才肯去洗手洗脚,这会儿姜泥还没回来,这位李剑神居然这么自觉,反倒让徐凤年有些不适应了。
“老周呢?刚不也在吗?”
青鸟禀告道:“周公子离开营地,朝旁边的山上去了。”
对于纸上印着的花纹徐凤年只是随口一问,见两人都不在场,耸了耸肩,低头继续翻阅。
“遇伏当晚,王仙芝竟然也在京城!难不成是他对我娘出手?”
魏叔阳眉头微皱,回应道:“这盒子来历不明,上面写的未必是真的。”
然而,徐凤年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一般,低着头继续越往后翻看。
瞧见世子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魏叔阳与舒羞青鸟等人自觉退去,却没有人察觉他的投入已经有些近乎病态的不正常。
坡上的一侧山崖,周寂将花盆放在身旁,坐在崖前远眺,忽有一枝金灿灿的向日葵从崖下飞来。
周寂还是有点追求的,至少掉在地上的东西不会捡起来就吃。
所以挪了挪花盆,避开掉在地上的向日葵,看向从陡峭崖壁飞来的女子,指了指身后的坡路,笑道:“有路不走,非要攀岩。姑娘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呀~”
女子敷衍的回了句‘呵呵’,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拾起向日葵确认上面的瓜子没有被人扣走几粒,这才扛在肩头,挡住即将沉入云海的夕阳,沉声道:“龙虎山那边有人向徐凤年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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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剧里的舒羞每次遇到危险就主张散伙,各回各家...和老版西游里面的猪八戒颇为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