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青云胸臆畅然。
湛卢剑法呼啸如风,随着韩秋雨文笔隽永的笔意肆意挥洒。韩秋雨偶有顿笔、回笔,笔势起承转合。
都被龙青云一一化解。
龙青云剑法中偶有拦截、设伏,给韩秋雨淋漓的剑意造成了阻滞。韩秋雨左冲右突,并没有得到突破。
二人笔来剑往,又激战了十多个回合,韩秋雨居然未建尺寸之功。
“铁笔书生”韩秋雨心中一凛,自己双笔之威,纵横江湖几十年,除了师兄“惊鸿一笔"戚墨成之外,几乎不惧任何敌手,不曾想今天几次伺机而攻,居然被这白衣少年凌厉的剑势所挡。
韩秋雨面色一凝,剑眉一扬。
蓦然间变招。赫然是狂草之笔。这狂草之笔,天马行空,汪洋恣肆,并没有固定的章法、套路,随执笔之人心性催动。
时而飞流直下三千尺,酣畅淋漓,
时而江湖夜雨十年灯,荡气回肠。
骤然间,韩秋雨笔法如丘壑峻伟,猛地一挺,居然是“颠张醉素"的狂草之笔。
龙青云心中一喜,霎地兴奋起来。
上次在西湖论剑上,龙青云与“惊鸿一笔”戚墨成高足雷天翰激战几十回合,就觉得意犹未尽。
此时和“铁笔书生”韩秋雨激战正酣,再次催动心中的狂草之意,这股胸臆与豪情,让人有波澜壮阔之感!
韩秋雨笔势渐渐慢了下来,中锋与侧锋之间,笔线交织,此时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大有玄机。
龙青云并不急于抢攻,顺着韩秋雨的笔意也慢了下来。手中湛卢剑隐隐有积淀之势,灼灼战意隐忍待发。
韩秋雨手中判官笔一顿,笔势回转,剑转意连,疾速如骤雨旋风,遂成率意癫狂之势。
此招甚妙,深谙怀素和尚狂草之精妙。
韩秋雨平时就是个狂放不羁之人,要不然以他如此高绝的武功,也不会屈身红袖阁做一名管事,只是为了兑现红颜知己的一个承诺。
须知这狂草书法,不比其他,并非天资聪颖就可以练就。而是靠心性的领悟和契合,韩秋雨乃不拘小节之人,给予外人有放浪形骸之感,其实是至情至性之人。
韩秋雨性情和草书的狂放之意颇为相通,草书笔势连绵环绕,字形奇变百出,讲究纵任奔逸。
狂草书法的精妙之处和判官笔的武学技巧殊途同归。其难点就在于疾速流转的书写过程中,容易出现阻滞。
很多书法名家楷书、行书、魏碑、篆书都写的遒劲有力、雄奇阔放,但一遇到草书就翻不过这道坎。不管如何强练,也只是徒具其形,而没有狂草的神韵。
悠悠华夏,亘古千年。
大家公认和传承最广的狂草神韵,还是张旭和怀素二人。有“颠张醉素”的千古美名。被誉为:“其草书如龙蚪腾霄,雄强而不失于清雅。”
龙青云天性醇厚。
自小也喜欢书法,但对狂草的领悟显然积淀不够,心性也在磨练和成长中,好在神识里龙啸天对怀素的狂草情有独钟,隐隐达到形神合一的地步。
“锵锵锵!”一阵激烈的响声过后,二人蓦地同时后退了三步。
举座皆惊!
二人大战八十多个回合,赫然是旗鼓相当,将遇良才!
龙青云抱拳道:“前辈笔法精妙,深合‘颠张醉素’之神韵,让晚辈深感佩服,晚辈甘拜下风。”
韩秋雨不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爽朗道:“龙兄弟不愧是西湖论剑的冠军,剑法精妙高绝,更难得有这份胸襟与气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实乃我南雍之幸。”
韩秋雨威严的脸上,浮起几许欣喜,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龙青云胸臆畅达,一股豪迈之情涌上心头,兴奋道:
“晚辈刚到汉中两天,今日见到前辈如此酣畅淋漓的精妙笔招,实乃三生有幸,我想敬你几樽西凤酒,以示敬意。”
韩秋雨大为惊喜,伸出右手拍了拍龙青云的肩膀,满眼皆是欣赏和喜欢。
这笔法之道,实为小众嗜好。
二人在八十多个回合的激战中,仿佛证道笔法一般,心意渐渐相通。
蓦然间,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二人神色畅然,顿起相互结交之意。
举座皆是钦佩和羡慕之情,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响声。夹杂着澎湃的口哨声。
凌傲天双眸精芒绽现。
对龙青云也是满脸欣赏之意:“这少年小小年纪,武功竟然如此厉害,更难得的是不骄不躁的君子之风,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不知何时。
太守府管事盛北辰、天机阁汉中分舵负责人宋归农,以及亭亭玉立的冷紫烟,三人已经站在二楼凭栏处。
宋归农大为讶异,这白衣少年武功高绝,举止不凡,连一向孤傲的韩秋雨都对其欣赏有加,此人着实不简单。
盛北辰不禁一愣,满脸讶然:
“此人不是跟踪自己的少年吗?居然和‘铁笔书生’韩秋雨攀上交情?要知道这韩秋雨在汉中大大有名,连天机阁分舵负责人宋归农都对他忌惮三分。”
冷紫烟眼神中满是迷惑:“这家伙怎么到这里来了,原来昨天在永乐赌坊对自己手下留情,他的武功怎么会如此之高?”
冷紫烟双眸流盼处,见盛北辰和宋归农脸上皆有震惊狐疑之色,朗声道:“此人我认识,叫龙青云,绰号‘玉面书生’。据说和阁主万古秋认识。”
“哦!”
盛北辰和宋归农几乎同时讶然出声,满脸皆是惊咦之色。
冷紫烟莞尔一笑,向二人述说了
龙青云到永乐赌坊赌博,以及邀约自己在福来客栈共进晚餐之事。
龙青云把韩秋雨带到了自己所在的酒桌,柳依依起身作礼。韩秋雨畅笑道:
“龙兄弟果然不同凡响,小小年纪就眼光独到,居然一眼就看中了我们红袖阁冷艳高傲的依依姑娘。”
龙青云一脸窘相,这韩秋雨不愧是丹青圣手,连说话都这么有艺术水准,明明在揶揄自己小小年纪就跑到这秦楼楚馆狎妓,但说出来的话,居然是夸自己眼光精妙。
柳依依嫣然一笑,娇声道:“韩先生说笑了,是我主动找上龙公子的,面对如此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我骨头都酥了,哪里还有什么冷艳可言。”
说完,柳依依离座而起,从酒柜取出一盏酒樽。拎开西凤酒壶盖,为韩秋雨和龙青云斟满两樽酒。
二人一饮而尽,连饮三樽。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到酣处。
龙青云态度诚恳,谦逊有礼地不断追问韩秋雨笔法中的精妙之处,韩秋雨一边解答,一边对饮,越喝越高兴,颇有知音之感。
这判官笔法,看似简单、粗浅,实乃博大精深。这双笔之威,拢共十分。
三分兵器,三分书法,
三分绘画,一分惊艳!
“铁笔书生”韩秋雨和师兄“一笔惊鸿”戚墨成虽然都是南雍赫赫有名的高手,尤其戚墨成位列南雍十大高手之一。
但是戚墨成、韩秋雨在笔法上的造诣遇到了天花板。二人皆在“一分惊鸿”上驻足停滞多年。
几多耕耘,也只是初窥门径、略有小成而已!这也是戚墨成和韩秋雨颇为遗憾之事。
龙青云在请教韩秋雨笔法的过程中,隐隐有“一分惊鸿”方面的困惑,韩秋雨不禁嗫嚅,吞吐了半天,索性道:
“不瞒龙兄弟,我师兄弟皆有这方面的困惑,但是问到师父,他老人家也是默然,这武学之道,达到至高处,非机缘和天分不能解答。”
正在此时,一灰袍老者端起酒樽,笑吟吟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人举目而去。
原来是北契四大世家“龙腾山庄”庄主凌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