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寒从兽魂实验室逃脱之后, 已经跟白虎夫妇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自从一次偶然撞破他们俩发情期的亲热,他就心中有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
白虎夫妇对他很好,好吃的好喝的都是优先给他, 晚上还能躺在虎背上睡觉,相当惬意。
他曾经想过, 要是一辈子跟他们一起呆在森林里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七岁半的凌君寒看着白虎妈妈肚子日益鼓起, 心中越发不快。
等那个小家伙出生,就会跟家里那个小弟弟凌嘉木一样,分散父母的全部注意力。
但没过多久, 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凌君寒看着刚出生的小白虎缩成小小的一团, 浑身湿漉漉的,连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都泛着潮湿。
白虎妈妈因为生产失去力气,懒洋洋的躺在山洞里的岩石上,舌头一点一点的舔小崽子身上的毛。
他悄无声息的走进, 伸手准备偷袭这个意外降临的小东西。
只是手指触碰到柔软的后颈,小白虎就开始冲着他细声细气的叫。
不像老虎, 倒是软得像一只猫。
他僵硬着手指, 蹲在地上改为安抚的动作, “你有名字吗?我叫你小白怎么样?”
“嗷呜~”小白虎奶声奶气的回了一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下唇,柔软的爪子搭上他的手臂挠了挠。
又撒娇又卖萌,真是只绿茶虎。
凌君寒一边闷闷的想, 一边有些烦躁的把自己好不容易攒着的水果榨出一点果汁,沾在指头上喂给他。
小白虎倒是一点都不怕,大着胆子就往他指尖上舔。
舌头更软, 带着刚出生的潮湿,舔得人心里发痒。
凌君寒一遍一遍的重复动作,把那点可怜的果汁全部分给了小崽子。
等到吃完好几颗,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已经被这只绿茶虎套路进去了!
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表象,尽会惹人同情。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床位果不其然被那只小崽子占据。
小东西大摇大摆睡上白虎爸爸的背上,晃着细短的尾巴,表情嚣张的合上眼。
凌君寒憋着气躺上石头,后背被坚硬得岩石膈得生疼。
黑暗中,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小白虎一整夜,就等着他掉下来,自己迅速补位上去。
只是一晚上过去,小白虎在柔软的背部滚来滚去,睡得那叫一个安逸。
凌君寒夜夜当暗夜精灵,一连盯了半个月,终于放弃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人家是亲生的,他是捡回去的,待遇自然不一样。
认清自己的位置之后,凌君寒就很是烦躁,时时刻刻都想欺负这个新来的小家伙。
白虎爸爸捡回来一大堆果子,包在荷叶上递给他,低沉哼哼了两声,示意他跟小崽子分着吃。
凌君寒随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酸得腮帮子疼。
他坏心肠的递给小白虎,表情和善说:“小白,这个给你吃,甜的。”
小白虎不会说话,但好像能听懂不少人类词汇,冲着他开心地叫了两声。
他埋下脑袋叼着果子咬下一口,酸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刺激地尾巴直竖。
他嫌弃地呸了一声,仰头猝不及防吐了凌君寒一脸。
酱紫色的果汁顺着稚嫩的脸庞滑下去,一张脸上没一处干净的皮肤。
白虎爸妈躺在一边晒太阳,看到这场景,发出呼噜呼噜的哼笑,看热闹似的。
俩小孩打闹,他们也懒得管。
凌君寒抹了把脸:“………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白虎摇头,一脸纯真的看着他,甚至挑衅地摇了摇尾巴。
“你就横吧,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骑你。”凌君寒咬牙切齿,想不出其他的话,只能就此威胁。
他把脸擦干净,为了避免再次被喷,只能挑挑拣拣把甜的果子分给人。
小白虎吃得高兴,懒洋洋打了个饱嗝,就往他怀里蹭。
四肢朝上翻开,大方的露出柔软的肚皮,意思很明显,想让人挠一挠。
凌君寒不耐烦地抓着他肚子上的绒毛,再次在心里更正他对小崽子的定义。
不仅绿茶,而且心机。
在一起相处的前半年里,凌君寒处处被这只惯会撒娇的小白虎欺负一头。
也没什么招数,不过是一哭二挠三撒娇,尤其是虎脑袋一蹭,彻底没辙。
他吃软不吃硬,只能暗戳戳从其他地方欺负回来。
比如,教他认字的时候,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管能不能看懂,总是乱念。
指着“屎”认“糖”,指着“蠢货”认“你好”。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看着小白虎摇头晃脑一脸认真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冷笑,这只蠢虎。
再比如,教他战斗姿势的时候,假装教学,总是时不时把小白虎压在地上,美其名曰“一招制胜”的绝招技巧。
看着小崽子短腿短脚在空气里胡乱乱蹬,他就觉得好笑。
一开始,小白虎还傻乎乎的,说什么都信。
时间长了,慢慢察觉出一些不对味。
一人一虎的气氛日渐紧张。
到了后来,视线一碰,就各自别开,双方默契冷战。
等到体型稍为长大了些,白虎父母开始带着他出去打猎。
人类的速度和兽类没法相比,凌君寒跑得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
他眼神一瞥,正大光明提出暗戳戳埋了很久的想法:“我要骑小白背上。”
小白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后退两步,表示拒绝。
凌君寒之前参加过军营训练,动作极快,逮住虎尾巴,翻身迅速骑了上去。
双手揪着虎耳朵,很是欠揍的说:“跑吧,我这是为你着想,帮助你迅速成长。”
白虎父母睥睨地看了俩小孩一眼,后腿发力,朝着森林深处跑去。
凌君寒夹了夹虎肚子,双臂环着小白虎的脖颈说,“小白,你再不跑,我们就要落后了,快。”
“嗷!”小白虎不情不愿的蹬了蹬腿,驼着重物,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他体型还没长到成年的模样,七八岁的小孩往身上一坐,有些不堪重负。
没跑一会儿,他就累瘫在地上,毛茸茸的一团,不肯起来。
凌君寒坏心的凑近脸,在虎脑袋上晃来晃去,“再跑会儿,我一会儿把晚饭都分给你。”
小白虎摇了摇头,在心里嘀咕:才不要,这人的话可不能信,要坚持。
“香喷喷的肉,还有新鲜的果子,都给你,怎么样?”凌君寒循循善诱,面对一只馋嘴虎,他有的是办法。
小白虎眨了眨眼,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站直,嗷了一声。
凌君寒快乐地重新坐上去,兴奋大吼:“快,跑起来!”
小白虎不会骂人,只能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哼,冲着前面那条河直接狂奔过去。
凌君寒拧着虎头往右掰,着急说:“往右,跑偏了!”
才没偏,淹死你!
小白虎兴奋地想着,耳朵竖起,闷着头往河里猛然冲过去。
冰凉的河水翻着浪拍打上来,一波接一波的,凌君寒被冻得脚趾发凉,水已经淹没到大腿。
他从小白虎背上滚下来,坐在浅滩上,唯一一件衣服被打得全湿。
当然,这心机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从来没下过水,慌了慌张的在水里扑腾,姿势可笑极了。
浪花四溅。
凌君寒侧过头,垂着眼数落他,“你说你好好跑着,干嘛非要冲水里,这下好了吧,自个儿也湿了。”
小白虎被水淹没到喉颈,仍然在剧烈挣扎,仰头发出奇怪的嚎叫,嗓子眼里是接连不断的咳嗽。
他难受极了,冰凉的河水齐齐卷入喉咙,难以呼吸。
“是不是呛到了?”凌君寒从浅滩上站起身,拎着虎脖子把他从水里捞起,浑身滴着水往岸上走。
小白虎四肢僵硬地扣住他的脖子,浑身发冷的抖动着,早已经没了方才坏心思的嚣张。
幸好有这人在,不然今天就死翘翘了。
凌君寒把他平放在河边,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晾在地上,又伸手帮他把潮湿的虎毛拧干。
一人一虎对视了几秒,他看着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忍,无奈叹了口气。
“我们俩休战行不行,这样下去谁都不好受。”
“嗷呜。”
“以后我不欺负你了,你也别算计我。”
“嗷呜。”
“听懂了,你就蹭我一下,算是达成协议。”
刚被人救了一命,小白虎仰着被淋得小了一圈的虎脑袋,可怜兮兮往人身上蹭了蹭。
他讨好人似的,伸出红彤彤的小舌尖,把凌君寒下巴上低落的水舔舐干净。
“好痒。”凌君寒跟他一起平躺在地上,被舔得酥酥麻麻,没忍住躲了躲。
指头夹住柔软的舌头捏了捏,察觉到一点点软刺有长出来的趋势。
他心想:现在还能舔一舔,等到以后,估计就是大型伤亡事件。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毕竟,他们已经一致达成和解。
凌君寒侧身躺着,指尖摸上毛茸茸的尾巴根部。
小白虎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虎爪挠他,软乎乎的眼神震慑。
“很痒?”
“嗷呜。”
他刚压下去的坏心又起,指腹轻轻摩挲着尾巴,感受着怀里小崽子的颤抖。
他扒拉着半干的虎脑袋,戏谑道:“你不会脸红了吧?毛太多,也看不出来。”
“嗷!”小白虎咬了他一口,把尾巴卷成了一个小圈。
刚刚才说了不要互相欺负,这人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凌君寒读懂了他的意思,没忍住表情,笑得露出一排牙齿。
他这会儿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喜欢欺负他,实在是反应太让人开心,乐此不疲。
小小的手掌从尾巴挪到脑袋上揉了揉,凌君寒解释说:“没欺负你,以后也不欺负了,我在跟你玩儿呢。”
他又说:“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给你。”
小白虎傲娇地轻哼了一声,心想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缩进凌君寒怀里。
凌君寒没再闹他,手指勾着毛茸茸的脖颈,另一只手枕着脑袋,仰头看着逐渐变暗的夜空。
繁星点点,偶尔风过林梢,很是惬意。
距离兽魂计划已经过去一年,他好像已经忘了曾经人类的生活,如果一辈子跟着小白虎一起生活在森林里,好像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虽然天天打打闹闹,但至少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到开心。
只是,他们能陪伴彼此多久呢?
等到小白虎长大成年,估计他也会跟白虎爸妈一样,再找一只白虎按照动物的天性继续繁衍。
然后这个濒临灭绝的族群会逐渐扩大,变成一个庞大的虎群。
到那个时候,自己一个人类,可能就显得更是多余。
凌君寒把晾干的衣服扯过去,搭在小白虎身上按了按。
他举起悬在空中的手掌,动了动手指,低声说:“小白,以后你别找母老虎,我也不结婚,就我们俩玩,行不行?”
小白虎昏昏欲睡,感觉到自己身上逐渐温暖,舒适地蹭了蹭赤|裸的胸膛。
头晕乎乎的,压根没听清说了些什么,就听见他问“……&*%!我们俩玩,行不行”。
玩当然好了,这有什么可问的,真好笑。
他半眯着眼,看见悬在空中的手掌,才回想起凌君寒以前教过他的动作。
虎爪懒洋洋地扬起,似懂非懂的,跟他勾在了一起。
细长的手指和虎爪缠绕着,算是拉钩。
小白虎带着浓郁的困意,好半天才迟钝回应了一声:“嗷呜。”
少年捏着毛茸茸的虎爪笑了,心想这只心机虎也挺好哄。
就是不知道,说话算不算数。
作者有话要说: 真童养媳,八岁就骗到了老婆,不愧是老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