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雾站在许嘉年身后, 将手缩了回来。
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粥声音小下来。
两人的轻浅呼吸声环绕在耳边。
许嘉年没有说话，因为秦雾这个姿势几乎是在背后拥抱他。
她的气息洒在他的背上，尤为明显。
许嘉年的背后僵硬, 木着一动不动。
这厨房布局狭小, 秦雾往后退半步。
她脚后跟撞到橱柜角，生疼。
秦雾“嘶”一声, 很轻。
许嘉年马上扭头看她的情况，却险些撞上她的脑门。
秦雾鼻尖又嗅到了那熟悉的琥珀与松木的味道, 沉静安。
她眨了眨眼, 那长睫扇动，似带起了一阵极轻极轻的气流。
两人距离极近，连温热的气息似乎都在交融着。
秦雾觉得自己仿佛又要陷入许嘉年那深邃温柔的眼眸中。
她花了很久时间, 才从中逃出来，恋恋不舍。
“好像撞一下。”秦雾侧着身逃出去, 给许嘉年让个位置。
“要煮什么？”她试图从方才的暧昧气氛中走出来，手放在冰箱门上问许嘉年。
“虾仁, 青豆。”许嘉年的眼神偏移，看着咕噜咕噜冒着小小泡的白粥。
秦雾从冰箱里找出了冰冻虾仁与青豆，看一眼正在望着白粥沉思的许嘉年。
“许哥，要不我来？”秦雾试探性地问。
她没有别的想法，主要是怕许嘉年把这厨房给炸了。
许嘉年有生以来第一次翻车，他轻咳一声, 没有拒绝秦雾的提议。
秦雾的厨艺倒也算不上很好, 但也比许嘉年好上很多。
她很快将煮好的粥端到吧台上。
秦雾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对许嘉年说：“吃吧，估计不太好吃。”
她试图让许嘉年忘记从烤面包机里弹出来的那玩意。
许嘉年给秦雾盛一碗虾仁青豆粥。
他目光越过秦雾的肩膀，看到了厨房里的烤面包机。
“还有面包。”他说。
秦雾低头喝口粥：“喝粥……喝粥就很饱了。”
许嘉年手中的勺子在杯沿上轻轻碰了碰, 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低头，喝一口秦雾做的粥。
动作远没有平日的从容淡定。
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不止是厨房里的那蓬火焰。
“抱歉。”许嘉年温声说。
他以为，做饭还挺简单。
就像他做其他事一般游刃有余。
秦雾细细嚼着口中的虾仁，安慰他：“我以前也不会的。”
“但没有人做给我吃，我也就会。”在上午的暖阳中，秦雾的眼眸似蒙着一层水汽似的雾。
秦雾母亲的病需要长期住院，秦先忙于工作，以前那时候又没外卖，秦雾很早就会做饭给自己吃。
许嘉年垂眸望着她，眼神中含着复杂的色。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许嘉年想，他该抱抱她的。
但这想法却被秦雾放在碗边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
秦雾看来电显示，竟然是一虹娱乐。
公司找她做什么？
她接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竟然还是小卢。
上次跟季清恒对接的人就是小卢，所以他们剧组这边的需求一般都交给小卢和他手下的人处理。
“雾姐？”小卢看一眼靠在窗边慢悠悠抽烟的季清恒，礼貌问道。
“是。”秦雾应一声。
“是这样的，昨天您也在公司，许哥接的那个剧您应该也知道吧？”小卢问她。
秦雾惊讶看一眼许嘉年，不明白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机通音量一贯开得很大，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她与小卢的对话被许嘉年听得一清二楚。
秦雾不太在意这些，她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是，我知道。”秦雾轻轻回答。
“他们制片人，也是导演，就是昨天那位季先生，也想要与您合作。”小卢说。
“我不会演戏。”秦雾疑惑，找她做什么？
小卢心想这位姐想到哪里去了：“您不是摄影么！”
“哦。”秦雾反应过来了，应该是想请她来拍摄宣传海报之类的。
“他确定？”秦雾下意识想拒绝，她怕自己搞砸。
“据说是这样的。”小卢耐心给秦雾解释，“您是不是给许哥拍过一个杂志内页？”
秦雾看着许嘉年在阳光中清隽的面容，眨了眨眼。
“是我。”她说。
“季先生是看那杂志上的照片，才找到许哥的。”小卢兴奋地对秦雾说，“雾姐，您那张照，拍得太灵了，以往咱公司其他摄影师拍的没有这个效。”
他对秦雾的语气是恭敬的。
毕竟与许嘉年这样一位没有什么名气的明星相比，一位有能力的摄影师在公司里更加珍贵。
——虽然小卢也不知道为何，这位秦小姐只需要给许嘉年拍摄就好，而没有其他工作。
“是这样么……”秦雾的声音一沉，“拍得好主要原因不是在我。”
是被拍摄的对象条件太优越。
“总之，季先生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也想与您合作。”小卢将此事说明。
“倒也不是不行。”秦雾时刻记着项凌对自己说的。
项凌说：“小雾，你应该去试一试。”
“但我不保证能有效。”秦雾补充。
“没事的，雾姐我觉得你可以的。”小卢鼓励她。
“你看看，哪时候有空，来公司跟季先生谈谈？”他问。
“我么……”秦雾沉吟，她哪时候都有空，“我现在在吃早饭。”
小卢：“？”你和许嘉年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干饭？
但坐在她对面的许嘉年突然抬起头。
“小雾。顺便问问他，季先生那边跟我的合拟好了没有。”许嘉年轻描淡写说道。
正好顺道把这事一起办。
“好。”秦雾捧着手机，对小卢说，“小卢，许哥让我问问你，季先生他们网剧跟许哥的合拟好了没有？”
“啊？”小卢一愣，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
就是……哪里怪怪的。
但是对方的语气太过平静和熟稔，让他没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我问问啊。”小卢扭头问季清恒，“季先生，许嘉年的合，您那边办妥了吗？”
季清恒吐出一口烟圈，慵懒：“好了啊。”
他们团队连夜拟出来的。
“片酬那一栏我空着，等他见面再详谈。”季清恒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让他发给我。”许嘉年平静说道，“我看看，没问题的下午跟你一起过去签。”
“嗯。”秦雾对手机那头的小卢说，“许哥让你们把合发给他，没问题的他下午跟我一起过去公司签。”
她说完这，秀气的眉微微挑挑。
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
她怎么跟许嘉年捆绑销售了一样？
又不是买一送一大甩卖。
“可以可以。”小卢一叠声应。
这一系列对话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
但是小卢就是觉得，又哪一个环节不太对。
“好，那就这样。”秦雾与小卢说，挂电话。
她继续低头喝有些凉的粥。
小卢拿着手机，皱眉沉思。
季清恒在窗边抽完烟，吩咐邹助理帮他把合电子版发到许嘉年邮箱。
“小卢，你怎么跟许嘉年联系上的？”季清恒又推出根烟，随口问道，“我不是让你联系秦雾的么。”
小卢坐在办公椅上，嘴型瞬间变成“o”。
草，他总算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还不到十点。
公司里大多数人都调休，还没上班。
大多数人这个点都还在家里。
更何况刚刚秦雾说她还在吃早餐！
这么一说，秦雾肯定是在跟许嘉年在一块！
小卢两手按在办公桌上，脸上尽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吃完早餐，许嘉年收到了季清恒公司发来的合。
秦雾收到了刚睡醒的孟邵发给她的微信消息。
【孟邵：雾姐，作品收到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能聊聊吗？】
秦雾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阻止这家伙大胆的想法。
于是她跟正在看合的许嘉年知会一声，自己跑回房间。
把门关上，秦雾给孟邵发消息。
【5：停止你大胆的想法。】
【孟邵：不是我自己爱乱想啊雾姐，你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5：？】
【5：你不对劲。】
【孟邵：雾姐，谈就谈，不丢人的，也好让咱们社里那些对你有点想法的小迷弟死了那份心。】
秦雾从小到大，虽然长得好看，一贯也是大部分人眼中的“优秀”，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一位追求者。
因为她看起来，就一副不是很好追的样子。
太远的距离，太冰冷的态度，让人想都不敢想。
【5：……】
【5：没有。】
【孟邵：？】
【孟邵：所以你拍这组照片的时候，在等谁？】
草。
秦雾的手机差点没飞。
这也能看得出来。
不愧是合作已久的好·伙·伴。
秦雾死鸭子嘴硬。
【5：在发呆。】
【孟邵：发呆？】
【孟邵：雾姐你不要搞我啊。】
【孟邵：你知道摄影时候的情绪很重要的。】
【5：是在发呆。】
【孟邵：秦雾，您真狠。】
【孟邵：本来我们还想做个甜甜恋爱特刊2.0的。】
【孟邵：出圈流量真好恰，还想再恰一次。】
【5：我劝你正经点。】
【5：就按我以前风格配文发出去。】
孟邵没敢违背秦雾的意思。
毕竟品评摄影作品这种事，很容易陷入自我的想象中。
可能人家摄影师当时确实没那意思。
但孟邵知道，按他对秦雾以往作品的解，她这次与上次给的作品有不一样的内核。
就是，很特别，仿佛拥有全新的灵魂一般。
直到很久以后，得知真相的孟邵才知道这个答案。
那个全新的灵魂，叫许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