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和你妈妈两个，你更喜欢谁？”

“都喜欢，他们都是我爱的人。”

“爱谁更多一点？”

她沉默不答。寂静的病房里里除了秒钟行动的咔咔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再看周教授，他并不急，微笑着等着她的答案。一会儿之后，陆瑾瑶的声音又轻又浅。

“爱妈妈多一点点！”

“陆瑾瑶，你知道你妈妈已经离开你了吗？”

她的原本消瘦的身体随之一震，紧接着就有泪水流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滴好像雨点一样，砸在她腿部的毛毯上。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你妈妈的场景吗？”

“嗯……”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你们谈了些什么？”

“谈了有关爸爸私生女的话题，我跟她差一点就吵起来！”

周教授从她的叙述中寻找到蛛丝马迹，然后拼凑出了完整的画面。他差不多有三分钟的时间，都没说话。

“陆瑾瑶，你知道你妈妈被人谋杀了吗？”

陆瑾瑶一动不动，言语上也没有回应。

周教授看了她的状态，微微皱眉，他知道接下来的问题会比较有难度。

此时，陆瑾瑶所表现出来的是非常典型的心理恐惧症。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对她的心理造成了致命的打击，所以她会排斥、会恐惧，对已经发生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周教授身体行前倾，一直靠近陆瑾瑶才停下来，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陆瑾瑶，你还记得丽丽吗？”

陆瑾瑶很用力地回想着，她的小脑袋不时地转动。

“是我，丽丽就是我，她是……”

“她是什么？她是什么？她是什么？”

周教授一连问了几遍，陆瑾瑶却又没了回答，她的门齿紧紧的咬住下唇，恨不得咬出血来。

“她是女孩子，她穿了粉红色的连衣裙，高高兴兴的跟妈妈一起逛街去了！”

“呼……”

叶风就坐在陆瑾瑶对面的病床边上，看到她承认了丽丽是女孩子的身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后来你去了哪里？”

“我回家了。”

“回家都做什么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脱下了粉红色的裙子……周围好黑啊……房间特别小特别小，我只能蜷缩着身体钻进去，真的很不舒服啊，连窗户都没有……我很闷，闷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你为什么要钻进小房间？”

“因为外面冲进来一个坏人。”

“坏人都做什么了？”

“他说我不可以穿裙子……不可以被人发现是女孩子……”

叶风听到这里，一下就明白了，陆瑾瑶所谓的坏人，除了陆爸爸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周教授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

她的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整串整串地滚下来，毛毯都被打湿了一片。

“你可以看到坏人对吧？”

“是的！我看到他高大的背影。”

“他在做什么？”

陆瑾瑶一下停住了。

她的右手蒙地上移，狠狠地捂住了嘴吧。她委屈、愤怒、惊讶、恐惧。她用尽浑身的力气在挣扎在抗拒。

眼睑覆盖着的眼珠不停转动，她试图睁开眼，正试图从梦境中醒来，当面想要终止催眠。

无奈之下，周教授只好放弃了这个问题。

“你做了什么？”

她不停的摇头，哭的更加厉害，但是她并不排斥这个问题，呜咽当中给出了回答。

“没有，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不做是什么感觉？”

“担心……害怕……想叫却叫不出声……想哭也看不见泪……”

再到这里，陆瑾瑶已经是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不冲出来，阻止他？”

“妈妈……是妈妈……不许我出来……”

“后来呢？”

“坏人走了……妈妈躺在地上……她的脸苍白……有泪水也有血水……她伸出一只血手要我出来……”

陆瑾瑶的话虽然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叶风和周教授都明白了。当时，这个年仅九岁的女孩子目睹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叶风见陆瑾瑶已经濒于崩溃，他多想上去抱住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可以信赖的拥抱。

可是，在催眠治疗的过程中，周教授允许他留下来，已经是破例了。

如果不是陆瑾瑶的腿不方便，他肯定要被清除出这间临时的治疗室。治疗开始之前，周教授再三叮嘱，不要打断治疗，他必须遵守约定。

“你出来了吗？”

“嗯！”

陆瑾瑶轻轻地点头，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不停地抽噎着。她的身体瑟瑟发抖，忍不住牙关都在打颤，她情绪到达了一定的阶段。

“你妈妈怎么样？”

周教授的大手按上她冰凉的小手，声音沉稳而有力。

“陆瑾瑶，你很棒了，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大人的世界太多的烦心事，都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孩子！”

陆瑾瑶似乎并不买账，她的头已经摇成了拨浪鼓，惨白的小脸上又多了几分凄楚。

她用力地攥紧双拳，指甲狠狠地抠进肉里，居然有血水渗出来。

“……妈妈……妈妈……好痛好痛啊……到处都是血都是血……我恨，我好恨……不甘心，不甘心……”

这几句，她几乎的吼出来的，眼看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愤怒，终于有了突破口。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哭泣的声音很更大了。

叶风从床上下来，随时准备冲过来抱住她。

她表情很痛苦，整个脸好像皱在了一起，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充满着愤怒，身体紧张到僵硬。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周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着眼前这个僵硬的、愤怒的几乎达到顶点的女人，他也觉得自己很残忍。

“陆瑾瑶，你有没有看到你妈妈的……尸体？”

她的话音一落，陆瑾瑶好像立刻就要垮掉一样，突然间变得无声无息，瘫坐在沙发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片刻之后，她的额头就沁出了一层薄汗，巨大的泪珠再次爆发，一刻不停的往下掉。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整个人好像疯掉了一样。

“妈妈……妈妈……妈妈好痛啊……她的身体好冰……妈妈抱住我好不好……我可以让你暖和一些的……”

“妈妈，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自私……怪我因为爸和她的私生女跟你争吵。你真的要怪我，就骂我打我吧，我宁愿替你去死……妈妈你不要我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