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听老者如此说,心中一紧,正要暗中查探老者的身体状况,那老者温言摆手道:“云裳不必如此,我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此番闭关,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续得十年寿命,哈哈。”
云裳听了这话,不仅不喜,反而面带忧色,犹豫一下问道:“师叔可是用了蚀根噬魂之术?”
蚀根噬魂乃是蛮墟禁术,可以增长寿元,却是以腐蚀灵根,吞噬神魂作为代价,虽说可以大幅度增加寿元,但修士每多活一天,却是要多受一天蚀根噬魂之痛苦。对于许多人来说,经受此种煎熬,简直生不如死。
老者淡淡一笑,没有答她,而是转了话题道:“听说咱们花狸峰此次在野狼镇大出风头,一下子招募了几千名弟子。此等山门庆典本应由我这贪狼主事负责,却要云裳亲自操持,真是惭愧地紧啊。”
按照蛮荒宗门的规矩,修士之间的辈分首先看修为境界,其次看入门先后。像云裳这等金丹修士,即便入门晚于旁人,一旦金丹大成,就自然长了一个辈分,原先那些师兄弟便要以晚辈自居。
花狸峰七部主事,修为全是筑基期,按照规矩,都应该算作云裳的晚辈。唯有这位贪狼主事令狐若虚是个例外。此老筑基成功进入内门时铁翎真人假丹尚未结成,论辈份也曾做过铁翎真人的小师弟。
令狐若虚筑基时只是二十出头,也算的上少年天才,可惜的是在一次宗门试炼中伤了根本,修为止步初期,丹途无望之下,令狐若虚便将精力转移到了宗门事物方面。不但辅佐铁翎真人在万兽谷掌门之位的争夺中拨得头筹,更在后来通过种种手段令万兽谷从元婴太上出走东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使万兽谷虽无元婴太上坐镇山门却依旧能够立足与七大宗门之列。
令狐若虚年近三百岁,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已经算得上高寿,但精力毕竟不济,便在几年前辞去铁翎峰廉贞主事之职,后被铁翎真人以帮助云裳筹建道场的名义,送到花狸峰。一来是借助此老的经验谋略,帮助云裳筹划未来,二来也有护佑此老使其远离权力斗争之漩涡的意思。
令狐长老来至花狸峰,虽然明面上只担了一个贪狼主事的名头,实际上花狸道场兴建的许多事宜,都是出自此老之建议。
半年前,此老向云裳告假闭关延命,没想到用的却是蚀根噬魂的手段,难怪他走路都显得步履蹒跚,所受之痛苦可见一斑。想到此老这么做,无非是对自己初掌山门,放心不下,希望能够多助她些时日。云裳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忙走过来与莺儿一左一右将令狐若虚搀扶到暖云阁中坐下。
令狐若虚目光扫过暖云阁中的陈设摆件,指着阁中上空为了照明所点燃的一十三团小炎焰,叹了口气道:“听说郡城那边许多豪富凡人,家中厅堂都已经用明珠照明,云裳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云裳笑道:“一粒明珠便是一枚中级灵石,放在那里照个亮而已,又没有别的用途。不如让莺儿她们用小炎焰术,还可以考较她们的修为进展。我前儿刚定了规矩,谁放的小炎焰先熄了,便要受罚。”
令狐若虚莞尔道:“云裳对弟子们的修为倒是看得紧,不知是如何罚法?”
云裳瞥了一眼在门口徘徊,却不肯进屋的阿蛮道:“谁的小炎焰术若是垫底,便罚她去照看阿蛮一天。”
令狐若虚哈哈大笑道:“此法甚妙!甚妙啊!”
阿蛮在门口啾了一声,以示抗议,不过她从小就对这令狐长老颇为忌惮,多暂见到都是躲的远远的,从不与他近亲。
令狐若虚聊过几句闲话,便转入正题,问起云裳此次招募的种种细节。云裳只隐去了殷勤玄武血脉之事,将她所了解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
令狐若虚安静地听着,直听到花狸峰弟子乘飞舟巡游之处,才半开玩笑道:“这个殷勤与聚香斋的关系不错。”
云裳哼了一声道:“也不见得,依我看,这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家伙,不定怎么花言巧语骗了人家飞舟出来,结果出城便被人家撵下来了,想想都觉得气,我这花狸峰的脸面全被他丢尽了!”
令狐若虚嘿嘿道:“能从聚香斋手里骗来东西,那就是本事。莫说咱们万兽谷,就是郡城武氏与那聚香斋打交道,又有哪次能够占到便宜?”
云裳笑笑,又将之前花狸峰下燕自然与殷勤冲突之事讲了一遍。
令狐若虚淡淡地给了殷勤四个字的评价道:“人小鬼大。”
云裳冷哼道:“他这苦肉计是唱给我听的,以为在众人面前吃足了苦头,便可免去我追责他不经请示,便擅自做主之事。”
令狐若虚点点头,又道:“自然呢?你可知他存了怎样的心思?”
云裳沉吟道:“自然不是那么跋扈的性子,他故意为难殷勤怕是存了杀鸡儆猴之心。殷勤此次夸下天大的海口,从野狼镇带来八百弟子。若是这些弟子发现花狸峰的窘迫真相,闹将起来,也是不好收拾。提前将殷勤拉出来,让他一人吃些苦头,总好过将来迫不得已,处理掉一批人。”
“可若是殷勤有办法,将那些少年拢住,不闹事呢?”
云裳被问得愣住,旋即苦笑道:“他若真有那手段,也不会如此辛苦地用苦肉计吧?”
“不好说啊。”令狐若虚摇摇头道,“不过眼下说什么都已晚了,殷勤被当众羞辱,在一众新收弟子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更让我担心的是,这些小家伙会因此对花狸峰乃至云裳产生出尔反尔的误会,而丧失信任啊。”
见云裳沉默不语,令狐若虚继续道:“当时若换作是我,对于殷勤不但不应打压,反而要高高捧起,将种种褒奖全都加在他的身上,这样才是安抚那些少年的上上之举。”
云裳沉思片刻道:“看来自然对于此事的手段,还是太过莽撞和草率了。”
令狐若虚轻笑道:“自然是你我从小看他长大的,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可是那种鲁莽草率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