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最终章 ·悟道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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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惊骇万分,匆匆忙忙的从尸傀穴中拔出金刚伏魔铁,想要飞去夙曦身边,但脚下却突然裂开一个比之前大上数倍的尸穴,须臾之间,由尸穴之内伸出一只滴血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

血牙月魄轮护主心切,顺势打下,那手竟纹丝不动。

牙关紧咬,夙冰掌心蓄满灵力,悉数传递在伏魔铁上。

正欲再下狠手,却听邪阙沉沉道:你留点儿灵力护身吧,无用的,尸魃苏醒了。”

“这么快?!”

夙冰话音未落,只觉得脚踝上的大手突然发力,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足下经脉瞬间流遍全身,她的丹田已被阴气封住,灵气的源头彻底断绝,这就是太古尸魁的力量?

太骇人了!

“师妹小心!”

“阿夙你听我说,你夺舍的这具肉身怀有鬼修血脉,尸魃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你。闭气,封住魂魄,冻结体内灵气流转,千万不要冲动,等我想办法救你上来啊……”

耳畔同时传来几个纷叠的呼喊声,夙冰根本无法分辨,那股阴寒之气已经袭上了识海,麻痹了她的五感,周身肌肉俱以僵硬,身体渐渐被那只鬼手拖进尸穴,邪阙最后还说些了什么,她根本听不到。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夙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本能的,强用最后一丝念力,将神农鼎扔了出去!

尸傀穴在夙冰被拖进去那一瞬,已经完全合拢,唯有一白一红两道光芒从地穴内飞出。红色那道光芒,直冲西南飞去,一路所过之处,地面瞬间燃烧起来,那些坑坑洼洼的尸傀穴,霎那被烧的焦黑一片,还伴有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连围攻兽群都被惊吓的连连向后退去!

鸣鸾冷肃着脸,一掌打在夙曦周遭,那些试探着袭上夙曦脚踝的鬼爪,瞬间化为缕缕焦灰!

“阿爹!”

鸣鸾离开时,夙曦还是只小雏鸟,根本就记不住他的模样,但妖修原本就是凭血味儿和气味儿辨别的,他立刻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眼泪唰的滚落下来,呢喃着又喊了几声,“阿爹阿爹阿爹……”

鸣鸾解开他的定身咒,摸了摸他的头。

夙曦哭道:阿爹,我师傅呢?是不是被尸鬼给吃了?”

“别慌,”鸣鸾安慰道,“你师傅不是一般人,况且有我和你干爹在,不会有事儿的。”

“恩!”夙曦心中稍定,攥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我信!”

这厢妖修沸腾了,即使相貌他们不熟悉,气味儿却是假不了的!

赤狐激动地大喊大叫:大人!真的是大人!”

邪阙抱着臂站在坑上,阴森森的偏了偏脸,一记冷眼杀了过去。

赤狐立刻抖抖索索的噤声。

几名妖修先后落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谁都不敢上前。看到邪阙的那一刻,黑蛟终于意识到自己判断失误,懊丧不已,但谁又能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两名大乘期大妖怪突然出现在阵法结界内,一众修士们的惊恐绝不亚于方才尸穴大开。惴惴不安之下发现自他二位出现后,尸傀穴竟不再开启了,而且两人站着不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敌意,才渐渐放下心来。

“怎么办?”鸣鸾上前问道。

“在想。”邪阙淡淡回了一句。

回话时,邪阙的眼睛是飘向儒圣的,那人正洋洋得意的坐在毛笔上,脸上满是玩味儿的笑容。

见邪阙看他,狡黠一笑:有什么好想的呢?这尸魃乃逆天之物,它会遭天谴的!速速将你的飞升天劫引下来,八十一道渡劫天雷,一定可以将尸傀冢劈散,尸魃也会被劈死,而你的心肝宝贝儿不惧天雷,顶多受些轻伤,休养个大半年也就是了。”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复仇大计?”

邪阙微微抬了抬下巴,斜睨他,笑的好不讥诮:老子就算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就能安然无恙的飞升啦?几年后还不是要来陪我下地狱?拽什么拽?”

儒圣脸上的笑渐渐绷不住了,冷冷道:我有今天,还不都拜你和秦清止所赐!”

“那是你自作孽。”

“我不与你作此口舌之争。”

儒圣又嘻嘻笑了起来,“想趁中元节那日同鸣鸾一起飞升,瞒天过海,诓骗天道只降下一人的天劫,由你和鸣鸾相互分担天罚?你想得美呦,如今已经跳出神农鼎,没有邪皇的大乘期修为,你们无法再回混沌空间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嘻嘻,反正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一世修为毁于一旦,秦清止我是等不到了,那就看看你是如何魂飞魄散的好了。”

黑蛟攥了攥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邪阙叱回:他只是一缕分|身,你杀也无用。”

“卑鄙!”赤狐骂道。

“无耻!”蛇精也跟着骂。

儒圣一脸不在乎,又嘿嘿笑了两声。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尸穴又开了!”

话音未落,只见地面忽然一阵涌动,果真又裂开一个洞!一道窈窕身影倏地从地下钻了出来,血牙月魄轮环身,金刚伏魔铁在手,发髻上的玉带已经断了,满头青丝正随风恣意飘散。

夙冰脸上挂着血,从额角一直流到下颚,半边袖子也被撕裂,藕臂上布满网状的血纹。

这是灵力暴体的特征!

“给我滚出来!”

她双目赤红,整个人煞气腾腾,举着伏魔铁重重戳下去!

“咚”的一声!

贯穿南北,地面整个裂开一道口子。

“元婴期!”

惊呆之余,有人喊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此事完全出乎儒圣的意料,他忍不住一声惊呼!

“不闭关怎么可能结成元婴?”鸣鸾也是一愣,释放出大乘期的窥天道神识探了一探,“原来是假元婴状态啊!这丫头的潜力可真惊人,估摸着要不了一年,就能进阶元婴期了。”

“阿爹,什么是假元婴状态?”

“元婴未成,但元神、气势和修为已经达到了元婴初期水准。”

“师傅真是厉害啊!不愧是师傅!”夙曦激动的感慨,却不经意间瞥到邪阙一张阴沉的脸,阴的仿佛都能滴出水来,“阿爹,干爹这是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师傅进阶了他不高兴么?”

鸣鸾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想达到这个境界,一是需要超于常人的潜能和毅力;二,那是要折损上百年寿元的。

随着夙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尸魃终于跳了出来!

三丈多高,浑身血管爆裂,头被伏魔铁戳出一个大洞,全身爬满小手臂粗的蛆虫……

当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夏重霜惊道:这东西……我曾见过……”

“这是尸魃。”夏云扇跟在夏重霜身后,突然开口。

慕容靖吞了口唾沫:尸傀冢,尸魃,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夏云扇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远在太古时代,有一个门派叫做阴鬼宗,阴鬼宗弟子,自进阶筑基期之后,就会亲手诛杀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类,将尸体以秘术提炼成尸魃,与自己签下死契,再埋入一处至阴之地。尔后每隔一段日子,杀人取血去浇灌那片土地,以豢养尸魃,尸魃如母,渐渐生出无数小尸傀,是为尸傀冢。再者,随着尸傀冢力量渐强,尸魃主人自身的修为,便会得到暴涨。”

“必须诛杀亲缘之人?”

“恩。”

夏云扇点头,“血缘越近,尸魃的力量也就越强,所以最好是父母、兄弟以及孩儿。而浇灌尸傀冢的鲜血,亲缘之血总是最好的,所以每一个阴鬼宗修士,修炼到一定阶段之后,基本都会灭了自家满门。杀完没得可杀了,还会圈养许多女修,为他们生儿育女,杀来取血。”

慕容靖只觉得头皮发麻:难道阴鬼宗尚在?”

“阴鬼宗在太古时期,就被灭门了。”夏云扇道,“此术有损阴德,修为虽然增长的快,但无不戾气缠身,连魔道邪派都瞧不上他们。后来整个太古修仙大派空前统一,将他们连根拔起,并由酆都王室鬼修一脉寻找、并毁掉所有尸傀冢。阴鬼宗根基不深,发展时间也短,应该是灭绝了。但并不排除有些尸傀冢没有被寻出。”

“比如这个?”

“是的。”夏云扇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瞧了瞧儒圣,沉沉道,“儒圣此人心思实在缜密,一定发现了此地有个尸傀冢,所以联合玄音门将咱们送来此地,先前一番大肆屠杀妖修,鲜血再次浇灌了它们的躯体,让它们有复苏的迹象。尔后咱们在尸傀冢上布阵,只因没有高阶元婴修士压阵,太古时代以请阵灵压阵的护山大阵,成为最好的选择。

又因尸傀冢地脉特殊,夙师叔在请阵灵的时候,请的是鬼煞灵,尸魃也属于鬼灵的一种。加上兽潮一次次的撞击,阵灵一次次施威,无不波及尸傀冢,于是埋葬了几百万年的尸魃,彻底苏醒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夏重霜拢着眉,探究的睨她一眼。

“……”

夏云扇低下头,没有答话。

……

夙冰还在同尸魃缠斗。

手中的伏魔铁被尸气染的发黑,其他修士见状也纷纷出击。

邪阙思忖片刻,迎风一扬手,召出一条淬火的银色长链来,默默掐了一个诀,火链倏地飞出,缠绕在尸魃的脖子上,尸魃“嗷嗷”惨叫两声,行动开始变得迟缓。

鸣鸾也祭出一条凤翎,燃着火向尸魃袭去,倏地钻出尸魃体内。

他二人都不敢打的太猛,因为天际之上,已经隐隐有雷云涌动。

渐渐的,头顶上的雷云越聚越多,天劫将至。

“大白!”

谷内一派风雨欲来,夙冰见尸魃渐渐被制住,一面摸出一道高阶 定身符拍在尸魃脑门上,一面对邪阙喊道,“我力量不够,你得带着我冲出结界,咱们不能让天雷劈在这里,否则得死多少人啊?将尸魃引走,我用它为你和鸣鸾挡天劫!”

眸子一沉,邪阙寒声道:你都谋划好了?所以才自损寿元突破了假元婴境界?”

人群之中,夙冰定定望着他:现在不是与我置气的时候。”

“夙冰说的对,机不可失,咱们走。”鸣鸾一巴掌拍在邪阙背上,随后红眸中有痛色一闪而过,稍稍弯下腰,捏了捏夙曦圆滚滚的小脸,“乖儿子,阿爹今后不在你身边,凡事都要听师傅的,不许忤逆师傅,记住了么?”

“恩!”夙曦隐藏起心中不舍,举了举小拳头,“阿爹,你和干爹就在仙界等着师傅和我吧!”

“有志气!”

鸣鸾爽朗一笑,脚下红光一现,纵身飞出了结界。

邪阙转眼望向黑蛟,嘱咐道:等天劫过罢,无论成败与否,一切听从我夫人的安排。”

黑蛟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跟我走!”

邪阙几乎是瞬移至夙冰面前,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另一手则攥住尸魁脖子上的火链,周身即刻凝结出一个圆形光罩,带着呼啸风声,拖着尸魃,追着鸣鸾而去。

逆风数百丈,最后停在一处空地上。

“轰隆隆”的一阵闷响,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了下来,邪阙并未出手,鸣鸾一个人就给挡了回去。

夙冰站定之后,祭出三根引雷钉,戳进奋力挣扎的尸魃头顶,尔后抬眸望向天际,那黑黢黢的云层之后,肉眼可见一道小小的光柱:那里就是仙界大门吗?!”

“恩。”鸣鸾也凝神看去,“只要顶住天雷穿过九重天域,穿过那道大门,就是仙界。”

“那,加油!”夙冰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没有时间说什么,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她心里的焦躁不安,远远大于离别之情,“快走吧,我来溜尸魃,分担你们的压力。”

“收好了,若是碎掉,你小命可就没了。”邪阙手一松,辟雷珠滚了出来,“自己小心。”

“恩。”

“行了,又不是今后见不着了。”鸣鸾瞥他们一眼,负手冲天而起,化身火凤,“我先前开路去了,有什么话赶紧说。邪阙,咱们此番可是要挨双人份的天雷,不简单啊!”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的夙冰神识一疼,她闭目揉了揉太阳穴。

睁开双眼时,正对上邪阙的视线。

一对儿幽深的眸子凉如寒潭,不知在思虑些什么,也完全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一丝丝的犹豫,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他在犹豫什么?又决定什么?夙冰努力去看,越看越疑惑,好歹两口子分别在即,总该有些舍不得、不舍得的情绪吧?巴士网不少字

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是个什么情况?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说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夙冰不猜了,直接问。

“没有。”

“没有?”

夙冰被他噎的直咬舌头,下一秒,邪阙就咧开嘴角,极为浮夸的扬起胳膊,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圈小鸡崽儿似的圈进怀里。夙冰愤怒了,正打算弯起手肘赏他一记,下巴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捏住。

微凉的唇瓣轻轻落在她额头上,“等我。”

“等你?”

“是啊,等我。”

他笑着松开手,毫不犹豫的转了身,化为一条白色真龙,逆雷扶摇直上!

夙冰抬手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有冰凉的触感,原本被尸魃抓出来的伤口,似乎被抚平了。她抬眸望着他的身影,暗自一笑,“大白你傻了吧,是你等我才对。放心好了,不出五百年,我夙冰必登仙界!”

邪阙的速度是有多快,这番豪言壮语自然只有她一人能够听见。

眼瞅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一颗小黑点,夙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郁,越来越阴郁。尸魃身上的禁制逐渐消弱,眼看即将恢复动作,黑蛟他们远远追了上来,一派要帮忙的架势。

“不要过来!”夙冰喝住他们。

“夫人,您一个人如何控制它?”黑蛟疑惑。

夙冰没有答话,一拍储物袋,祭出符笔来,写写画画,又抓出一把灵力充沛的引雷玉牌,按照的一定的规则摆放整齐,最后她飞身而起,口中念道:引雷阵,起!”

巴掌大的玉牌,瞬间激长为数丈高的玉碑!

当年秦清止在炼魔山围杀道圣时曾用过此阵,在秦清止离山之前,夙冰特意求了他所蕴养的引雷灵玉来用。她一早做了决定,等邪阙飞升的时候,强行突破极限,使自己进入假元婴状态,再以自己为诱饵,分散天劫的威力。

没想到如今又多了一个尸魃,真是天助她也,两个诱饵,效果应该更好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你是不是疯了?”

黑蛟他们没看出夙冰的意图,还以为她引雷来劈尸魃,儒圣却是看出来了。

别管他和秦清止之间的恩怨,他对夙冰的印象一直都还挺好,当年真起过收她为徒的念头,“就算你是辟雷之体,你知道两重大乘天劫、加上你的元婴天劫是什么概念?对,你是死不了,但你一身修为可能全废掉!”

夙冰原本极讨厌儒圣,但往深处一想,这家伙其实也挺可怜的。

便挑挑眉,冲他微微一笑:废掉就重修呗,又不是啥生死大事。”

生死面前,损失一些修为,算得了什么?

尸魃终于挣脱了禁制,张牙舞爪的又向夙冰扑去,它陡然一发力,果真引了天雷,“轰”的一声,就在方寸之地炸了开来。夙冰撑起防护罩,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又吐了一口血沫子:呸,真疼!”

再是接连三道天雷轰下,尸魃两条胳膊都给炸没了。

赤狐看的胆颤心惊:这样下去……她会不会被劈死啊……?”

黑蛟摇摇头:不知道,但她不是冲动之人,想必自有分寸。”

他们的话夙冰一个字也没听见,识海已经被雷劈的嗡嗡作响,耳朵不断渗出血水来。防护罩破了,她脸色苍白似鬼魅,一缕缕头发绞在眼前,膝盖颤了颤,差一点就跪倒在地。

她咬着牙,再摸出几张高阶引雷符,“啪啪”拍在自己身上。

“大白,凤凰,你俩一定要争气啊!”

……

尸魃为逆天之物,引来的天雷不会少,再加上引雷阵的作用,邪阙他们的压力果真就小了一些,虽然瞧上去只是杯水车薪,但有些时候,却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尤其是对邪阙他们来说,片刻喘息的时间就是转机。

天劫未曾落下一半,他们已经飞到了第七重天。

这没什么值得喜悦的。

越往上,越难走。

尤其是第九重天,境域内藏着一道彪悍神雷,它不像其他雷劫一样会落下,只守株待兔,等待修士靠近。神雷不仅威力无穷,还是长了眼睛会拐弯的,只要被它盯上,一准儿追你到天涯海角,根本无法躲避,修士最终只能用身体抵挡。

但凡陨落的飞升者,大都死在那道神雷之下。

而仙界众仙魔无法私自下界,也正是因此神雷之故,遇仙杀仙,遇魔灭魔,彪悍之极,故而风光绝美的第九重天,又被无数仙魔称为神雷葬仙境。

展眼,第八重天……

“想不到夙冰的元婴天劫,竟能分走如此多的雷劫。”凤凰神火同辟雷珠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鸣鸾的翅膀依旧焦黑一片,自己回头一瞅,尾巴上的翎羽更惨,“难怪你会叫我秃鸡,我从前没发现,没了毛,还真像一只鸡。”

“少侮辱鸡了,拔了毛,你连只鸡都不如。”

邪阙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躯体上四处都在冒烟,但还不忘嘲讽鸣鸾。顿了顿,他又说,“至于天劫,想必秦清止给了阿夙灵玉,她在下面结了一个引雷阵吧。?”

鸣鸾吃了一惊:她能受的住么?”

邪阙淡淡说:应该可以,毕竟是辟雷之灵。最多折损个百十来年修为。”

“折损百十年修为?那不等于退回练气期去了?!”一道天雷下来,鸣鸾没顾上躲,被劈个正着,脑袋咝咝冒着烟,惊诧道,“你既早已知悉,为何不阻止她?!”

“为何要阻止?”

悠闲的从雷云中穿过,邪阙玩味儿的勾起唇角,“她原本不就是师傅送来,助我飞升的么?从前在人界混,那是没办法必须求着她,等闯过雷劫,她对我来说也就无用了。女人么,多得是,千萝不还一直在仙界等着老子的么?”

鸣鸾已经从惊诧转为震惊:你被雷劈傻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是你傻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邪阙睨他一眼,“自小到大,你被我坑的可还少,还不了解我的性格么?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折手段,幻形珠、月上冰魄、冰蝉甲,哪一回你不是被我吭了,再帮我背黑锅,怎就学不聪明?”

“是啊,你自小如此,只是我还以为,历经了这么多事,你会有所改变。”

情绪陡然低落,鸣鸾缩了缩脖子,无精打采起来。

邪阙扁扁嘴,讥讽道:其实是你变了,从前你总是高傲的厉害,自老子见你第一面,老子就讨厌你全家!凭什么你生来身怀神血,而老子就要一次次的在人间历劫?所以当你堕凡之后,连续涅槃,飞升无望,你不知道老子心里多爽!”

鸣鸾闷声不响的抖抖毛。

雷声轰轰,邪阙还在宣泄自己心头压抑多年的恨,如个怨妇一般喋喋不休。

而鸣鸾已经彻底蔫了,脖子完全缩了起来,明明浑身燃着火,心里却一阵阵的发寒。

邪阙骂的再难听,他也听不进去了,眼看快到冲上第九重天,他突然将脑袋伸了出来:邪阙啊,上面就是神雷葬仙境了,我灵气有些不足,需要调息片刻,你先上去帮我顶一顶,可好?”

“哼,没用的东西!”

邪阙不屑的哼了一声,仰着头一鼓作气飞高数丈,以真龙之气抗衡天雷。

正抵抗着,身体忽然一僵,被一道火光结成的禁制困住。

“秃毛,你做什么?!”

“你冷静些,听我说。”鸣鸾展翅追上,正面对着他,目光微微有些闪烁,“邪阙,从前师傅让我照顾你,我承认那时我自负神裔,十分瞧不起你,我很抱歉。自我堕凡的这许多年,无论是看在师傅面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数次不计前嫌施以援手,我鸣鸾,早以将你视为此生唯一挚友。”

“所以呢。”邪阙冷笑,“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你最清楚咱们的情况,就算是中元那日,也不敢保证安稳无恙的通过葬仙境,更何况如今?”鸣鸾仰首望向九重天外那道光柱,目光灼灼,“天界之门即将关闭,你我总要活下来一个,去侍奉主人吧?巴士网不少字我是你师兄,便由我去将神雷引开,再赠你凤凰真元护体,你一定可以平安渡劫的。”

“凤凰真元?你不要命了?”

“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去完成我二人的梦想。”

鸣鸾淡淡一笑,倏忽化为人形,手掌置于腹部,一颗火红滚烫的内丹随着掌力渐渐上升。可叹的是,内丹即将从口中吐出之时,陡然被一道灵气扼住脖子,他错愕之下,天灵盖陡然一阵刺痛,内丹又被生生拍了回去!

鸣鸾惊诧万分,转过头,只见邪阙正笑吟吟的站在他背后。

“你怎么……!!!”

结界内分明还有**体,鸣鸾脑子懵了片刻之后,瞬间清醒,“你用了分|身术!”

“是啊。”

“不可能!你何时用的?为何我毫无知觉?!”

“就在老子连声抱怨,而你对老子心生失望,缩头当鸵鸟的时候啊!”

“你……!”鸣鸾气愤的张了张口,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便用内力骂道:你阴我……!”

“阴你怎么了?”

鄙视的睨他一眼,邪阙肃目,掸了掸袖子上的火星子,“我能看透夙冰,又岂会看不透你?莫忘记我本心魔化兽,你们任何情绪波动,我只要愿意,都能感受出来。你一直催我飞升之时,我就已经猜到你想干什么了。”

鸣鸾颓然道:邪阙,你别这样,我还可以涅槃,但你会魂飞魄散的。”

“就你这五劳七伤的神体,就你还涅槃?”

邪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神色渐渐冷峻起来,同鸣鸾之前的动作相差无二,渐渐从体内逼出一颗流光溢彩的内丹,双手结印,毫不犹豫的将内丹缓缓化开。

每化去一层,他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最后那些银色的液体盈盈流动,凝为一道结界,将鸣鸾包裹在内。

事已至此,鸣鸾再无回天之力,只剩下满目痛色:你、你就不怕夙冰伤心么?”

“所以你少啰嗦!早一分将你送上仙界,老子就能早一分赶回去救她!”

“……!!”鸣鸾死死瞪住他。

“你是非得逼我说些大义凛然的话么?但我死到临头心里难受,说不出来啊!”

邪阙怆然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可是心魔,我自私,我贪婪,我怕死怕的厉害,这条贱命,我比谁都爱!你看,我家那块儿木头疙瘩终于开了灵窍,发现我的好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我表白。你看,我和她认识了几十万年,却从来不曾好好相处过一天,我还不曾带她去瞧南疆那棵结橘子的桃树,我还没有孩儿承欢膝下,我、我真不想那么早魂飞魄散啊!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没得选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是在自言自语,“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是心魔,为什么能够感受你们的情绪……既然身为满腔怨气的心魔,又为什么不能再狠心一些?”

“我的女人在下界为我分担天劫,而我的兄弟则打算为我碎掉内丹。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我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的让你们为我牺牲,那我得是有多混账啊……”

“得友如你,得妻如她,我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终究,还是会有遗憾的吧……”

“怎么,当初就没想起来带她去南疆四处逛一逛呢……”

他微微阖了阖目,再度化身为龙。

龙首高昂,尾尖一甩,勾住将鸣鸾困住的内丹结界,向神雷葬仙境冲去!厚重的雷云已经蓄势待发,浓郁的黑色遮天盖地,那藏在第九重天内的神雷也在蠢蠢欲动,随时会从某处钻出来大肆吞杀!

……

此番震荡太大,莫说仙界,便是神界都有所感应。

司命神君手中的棋子“啪”的掉在棋盘上,惊的对面打瞌睡的天极老翁一个激灵。

“神君,何事如此惊慌?”

“异数啊!”司命神君掐指一算,“天道稳固了几百万年,竟又出现了一个异数!”

“什么异数?”天极老翁脸色变了变,也掐指算了算,“哦,我当是什么,原是羽琰那老鬼的小徒弟飞升嘛!咦,渡的竟还是死劫,怪不得那老鬼近来心情欠佳,阴着个脸,瞧见八尾神君都不嘲笑了。”

“不!”

司命神君豁然起身,拿出天命盘,指尖红光一点,几行金光闪闪的小字便由天命盘中逸出。天极老翁放眼一望,喃喃念道:怨念飘零散,慧根破命出,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果然如此。”司命神君释然一笑,重新落座。

“羽琰老鬼那小徒弟是只心魔兽,此番渡死劫,自是怨念散尽。但这慧根破命……莫非又有凡人即将悟道封神了么?”天极老翁皱着两道白眉,颇为不解,“还有,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是我这司命能管的事情了。”

“啊?”

“下棋。”

……

第九重天……

神雷一直潜伏不出,邪阙并没有趁机向天界大门处飞,而是在雷云之中钻进钻出,连连翻了好几个滚,故意逸出阵阵煞气,引得天雷怒吼连连,却又奈何不得他。

直到,天界大门有关闭的迹象。

邪阙立时气场全开,直奔光柱而去,“轰”的一声,神雷光团也终于现身!

邪阙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在它冲出的一瞬迎面直击,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一口将光团吞入腹中!

与此同时,龙尾尖端一甩,鸣鸾就被他打飞出去!

鸣鸾浑身僵硬着,不断运气,五官生生逼出血来,却怎样都冲不开这周身禁制。

最后,他放弃了……

神雷光团显然是天道的执法者,也是所有天雷的母体,邪阙吞了神雷光团之后,反向下游直降。第九重天内的雷云渐渐散去,而所有的雷劫,全都落在邪阙身上。

他浑身燃着火,直直向下坠落。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太阳?!”

地面上的修士纷纷扬头,瞠目结舌。

黑蛟端看了半响,面上大惊:……!”

而儒圣则张狂的大叫: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夙冰正纳闷,明明最厉害的几道雷劫还没落下,怎么就风平浪静了?因为识海受了伤,她几乎是最后才发现不对劲儿,抬起头,她终于看到那团火,仔细一辨,脸色就是一片死灰……

最终,还是失败了么……

她再也支撑不住,连连吐出几口血,捂住胸口,颓然摔坐在地上。

火龙坠落的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砸在夙冰头上时,忽然又拐了个弯,直奔躲在一旁的儒圣飞去。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总之儒圣就被他卷进了火团之中。

火龙打了个弯,又向上空飞去。

“你这是何意?”

“老子死的不甘心,火大,得拉个陪葬的呀!”

儒圣惊愕之后嘲笑道:你想杀我?你不知道我这只是一缕分|身?”

邪阙懒洋洋地道:分|身了不起哟?你不知神雷可以仅凭一丝气息,追踪你真身么?”

儒圣愣了半刻,待明白他话中深意后,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子,神雷在第九重天啊!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将我带到葬仙境去?你连三重天都到不了,就会魂飞魄散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哼哼,你就笑吧你,待会儿有你哭的。”

实在没气力飞了,邪阙停住。

他在空中打了个滚,向下望了一望,幽幽一声叹息过罢,缓缓阖上眼。身体蜷成一团,这个姿势令他觉得很安全,似乎最初开灵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吧?巴士网不少字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自己得此恶果,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仰着头观望,夙冰却没有,她只是坐在地上,双手颓然的捂住脸。只听上空“嘭!”的一声巨响过罢,耳畔涌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一片片龙麟轻飘飘的落在她头上、肩上、手臂上……

肩膀开始有些发颤,最后颤如秋叶,鼻翼酸的厉害,但夙冰始终哭不出来。

明明胸腔压抑的那般难受,为何就是哭不出来呢?

为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看透生死了么?

……

与此同时,元宝房内也是一阵巨响。

元宝直接被这股力量冲出房去,等烟雾散去,他回来一看,榻上儒圣待的地方,竟然只剩一堆焦灰!

元宝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怎么回事?”名扬听见响动,急匆匆的赶来。

“这就是天威么?”

透过窗子,元宝抬头看了看碧洗蓝天,头一次生出一丝敬畏,心口闷闷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

而夙冰兀自坐在原地很久很久,也许是识海伤的太重,她的意识涣散的极为严重,似乎有几个人来同她说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仿佛掉落在一片混沌空间里,周遭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来夺舍,恐怕不费吹灰之力。

“为何我就是哭不出来呢?”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突然有人回答她:你是火灵,火畏水,怎么可能会有眼泪啊?呆瓜!”

“是这样?”

夙冰滞了滞,脊背突然一僵。

她一个激灵转过头,只见邪阙拢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夙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神色木木的,又席地坐下了:看来我的识海果然伤的挺重,竟被困在臆想幻境之中了,不过我不需要什么自我安慰,你还是速速散了吧。”

邪阙差点儿咬了舌头,一把将她撩起来,无奈道:你仔细瞧瞧老子。”

夙冰皱皱眉,打量他一眼。

“你伤的没那么重,临走时我将昆仑镜放在辟雷珠里了。”邪阙指了指她脖子上的乌木珠子,“所以你所受的雷劫,一大半全都反噬在我身上,你并未伤及根本,只需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夙冰诧异,试探着用神识探了探辟雷珠,果� �!

她脑子一瞬间清醒了不少,放眼打量周遭,真不是幻境!

“你……你真没被雷劈死啊!”夙冰张圆了嘴。

“这么希望我死?”邪阙嘴角直抽抽,“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当寡妇了?”

“不是,可你明明死了……”

夙冰懵了,她指了指地上的散落的鳞片,“……啊?”

邪阙摸了摸下巴,似乎也很疑惑:不知道,我也以为我死定了。我可是吞了第九重天内的神雷的呀,你知道那神雷的威力有多大?在我体内炸开那一瞬,躯体是先于神识消散的,那种灵肉分离痛苦我真不愿意回想。”

夙冰讷讷的看着他。

邪阙思来想去,脸上透出痛苦之色,最后咦了一声:就是啊,我明明死了,莫非我现在是鬼?我明明有影子……呸呸呸,开什么玩笑,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变成鬼?那我……”

“行了。”夙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别瞎猜了,你原本就是个异类,生生死死的事儿遭了那么多回,说不定你之前数错了,你还有一次转生的机会。”

“这样?”

邪阙拧着眉,似乎是在盘算这事儿的可能性。

“大……大人……!!”

黑蛟原本是来瞧夙冰,一眼瞅见邪阙,饶他性子如何沉稳,也被吓的一哆嗦,“您……您……”

邪阙烦躁的瞪他:行了!我怎么没死是吧,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信!您说什么属下都信!”

黑蛟眼睛湿湿的,奋力点头。

邪阙就嫌弃的撇撇嘴:小黑子,你怎么会是条蛟呢,你明明就该是条狗才对!多少年了你说说,一千多岁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化神期了吧?巴士网不少字还是一副狗腿样儿,怎么改都改不了。”

黑蛟脸上讪讪,一句也不敢顶嘴。

他心里冤啊!

这明明是爱戴啊好不好?!

夙冰忍住笑,拱手问道:蛟大人,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夙曦呢?”

“夫人,您千万莫要称我为大人,真是折煞属下了!”黑蛟惶恐的向后退了两句,毕恭毕敬地道,“尸魃已死,阵法破掉,属下下令保护北麓众人顺利抵达丰乐城,至于夙曦小少爷,他受伤昏了过去,妖身既已被识破,属下自作主张,命手下将他送回了王都。另一方面,此次被玄音门和儒圣所利用,害大人遭受雷劫这笔账,咱们也决定讨上一讨,蛇女等三妖,已经拔步赶往丰乐城,助北麓众人打通返回北麓的关卡。”

“做得很好。”夙冰长长舒了口气,“从此无极宗,便再与我无关了。”

“那就走吧。”邪阙说。

“去哪?”

邪阙眨眨眼:带你去一个地方。”

夙冰果然好奇心大起:哪里?”

“我在南疆有个窝,门口有棵不老不死的桃树,必须给你瞧瞧。”邪阙脸上溢满了笑,“在我以为我会死的时候,心里就遗憾的厉害,如今莫名其妙的没死,一定得带你过去瞧瞧。”

“大人,是那棵结橘子的桃树么?”黑蛟凑上来问。

“要你多嘴!”

邪阙恶狠狠瞪他一眼,还想给夙冰一个惊喜呢,就这样被破坏了。

黑蛟瑟缩的退下。

夙冰有些浮夸的叫道:不老不死,结橘子的桃树啊?!那真得过去瞧瞧!”

别管是不是装的,对夙冰如此上道的反应,邪阙很满意:走!”

两人腾空而起,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黑蛟忽然道:对了夫人……”

夙冰一开始没意识到他在喊自己,直到邪阙拿手肘碰了碰她,才反应过来。

“恩?”

“有一件事,属下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黑蛟思忖片刻,说道,“在您和大人带着尸魃出阵之后,那尸傀冢内居然又钻出了一只小尸魃,估计是那只老尸魃的孩儿。”

夙冰微微一怔,怎么可能?

一想也就明白了,老尸魃估计是个女人,当初被杀死祭炼成尸魃时,是怀着孕的。

“然后呢?”

“他们在阵法内,属下们也无法帮忙,那小尸魃似乎很喜欢夏重霜的血,一直向此人发动攻击,危难之际,一名女修替他挡了一劫。谁知小尸魃喝了那女修的血之后,神奇的就自爆而死……当然,那女修也死了,夏重霜是被他哥哥打昏了带走的。”

夙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邪阙察言观色:那女修你认识?”

夙冰闷不吭声的摇摇头,邪阙便不再多问,祭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带着夙冰向自己的老窝飞去。夙冰突然问:大白,你那能预知未来、能见到一生中最凄惨场景的乾坤万象图,你曾进去过么?”

邪阙犹豫了下,颔首:其实我是进去过的。”

“看到了什么?”

“一片空白。”

夙冰呆:一片空白?”

邪阙嗯了一声:对,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

瞧着两人相依相偎渐行渐远,黑蛟抄起手凝神仰望,眯着眼淡淡微笑。说他狗腿也好,说他什么都好,他都不在乎,虽然邪阙从来不承认,但他早已将其视为师傅。

他充满幸福感的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一只红狐蹲在草垛里,瑟瑟发抖。

“赤狐?”黑蛟皱起眉,“让你看着夫人,你躲在这里干嘛?”

“他们……走了么?”

“恩。”

“小黑,我、我看到了……”

赤狐这才化为人形,转过身,竟然满面泪水,“我看到了啊……”

黑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大人他……他真的魂飞魄散了……”

……

邪阙所说的窝,真就只是个窝。

夙冰一直以为“窝”是洞府的代名词,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真是想太多了。这就是山壁内的一个洞,像是拿爪子刨出来的,坑坑洼洼,洞门只有巴掌大,但里面还挺宽敞。

什么家具都没有,只在角落里摆着一堆稻草。

“小黑打扫的不错。”邪阙连连夸赞,“都一千多年没回来了。”

“你就住这?”夙冰额角青筋好一番抽搐,拔高声音,“你就住这?!”

“呵呵呵,难不成你以为还有宫殿什么的,让你尝把做王后的瘾?”

邪阙斜她一眼,摆明一副你想太多了的神情。牵起她的手,倏忽化为一道光,从洞口钻了出去,走到崖边的一棵桃树面前,“对我们妖修来说,宫殿什么的太可笑了,就比如鱼妖,你让它们睡床那是虐待。”

夙冰默默望天,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跨物种结合,果然是困难重重!

邪阙没有注意她的心里活动,目光一直锁在那棵桃树上。

夙冰这才正视面前这棵大树,不看不打紧,果真奇妙。邪阙的窝挖在一处山壁上,外头只有勉强能站几人的石台,周围可以说寸草不生,唯有这棵树挺拔而立,明明时节不对,却满树桃花灼灼。

“它会结橘子?”

“对,开桃花,结橘子。”

“你是为了这棵树,才在此地筑窝的吧?巴士网不少字”

“聪明。”

邪阙席地坐下,牵着夙冰的手微微一顺,就将夙冰揽在怀里,下巴重重搁在她肩膀上,懒懒散散,力道整个放在夙冰身上,“你也知道,我是师傅的心魔化身,在我最初有意识的时候,我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哭声、骂声,而我就是吸纳这些怨气慢慢修炼,慢慢成为灵体。所有凡人的喜怒哀乐我都有,有时候,还会不可抑制的带入他们的仇恨之中无法自拔,险些丢去一身修为。”

“然后呢?”

“后来我就梦到这棵桃树,心就静了,不曾想,真让我寻着它了。”

夙冰再次仰起头,想要看出此树的不凡之处,灼灼桃花忽然晃了她的眼,令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到过此树,还有一些隐约的身影晃动……

怔忪间,一瓣桃花打着旋落下,恰好覆在她的唇上。

她好笑,正打算吹掉,双唇却被邪阙牢牢吻住,桃花的芬芳立刻充斥口腔。

从前夙冰最是抗拒这种亲昵,但此刻她没有抗拒,甚至主动将身体探过去,同他唇齿纠缠。在经过渡劫一事之后,夙冰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只有自己对他的心意了。

那种失去的感觉,当真痛的要命。

她在前来万兽山的路上,还曾潇洒的对风声兽说自己经得起失去。

最终只证明了一句古话,无知者无畏。

“我们等着看日落吧?巴士网不少字”唇瓣分离,邪阙歪着脑袋,翘了翘唇角,“我家门前的日落,美的你都不愿离开。”

“好。”夙冰瞧瞧时辰,云霞已经微微泛了红,日落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内的事儿。

两人背靠着背,惬意悠闲的说着话。

再一抬眼,忽然瞧见桃树上真冒出来好几个黄橙橙的怪异橘子。

“这能吃么?”

“当然能吃了,就是不怎么好吃罢了,苦的厉害,来,我陪你吃。”邪阙取了一个下来,剥开一瓣填进自己嘴巴里,又剥开一瓣去喂给夙冰,自个儿眉头却是突然一皱,“不对啊,怎么变味了,甜成这样?”

“是比寻常橘子甜了些,不过还好吧。”

“满嘴糖啊简直,你什么味觉?”

“你也太夸张了吧?巴士网不少字”夙冰笑他浮夸。

“可从前几百万年,它都是苦的啊?”邪阙还在纠结,又信手抓了一个橘子下来,剥开一尝,竟然还是甜的满嘴糖,腻歪歪的让他有些想吐。

他站起身,踢了那桃树一脚,“呸呸!果然又变异了!”

逗的夙冰哈哈大笑起来。

她也起身,深吸一口灵气,看天高海阔,灵山毓秀,心头生出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修仙,长生,从此又多了一番意义。

这或许才是大自在……

“咦。”

邪阙丢开橘子,突然摸了摸额头,煞风景的道,“怎么觉得识海有些痛?”

“是不是雷劫留下的伤?”夙冰一个激灵,如今神识受了伤,也无法替他诊治,就算神识没受伤,以他们之间修为差距,她也诊治不了,“一定是了,我就说被劈成这样怎么可能没伤呢。”

夙冰低头去摸储物袋,突然又想起一件大事!

如今渡劫期已过,他再也不能飞升了,灵力随时都有暴体的可能性!

一颗心再度吊在嗓子眼,但眼下邪阙不提,她也不好提,不过总有办法的。

“我想,我的妖识确实伤了。”邪阙运气想要窥探一下自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内视,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阿夙,将昆仑镜取来给我,那宝物能照出我哪里出问题了。”

“噢!”

夙冰取下脖子上的乌木珠,念力一动,手中现出一柄巴掌大的银色小镜,“这就是神器昆仑镜啊?瞧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照了照自己的脸,这一照吓一跳,满脸血污,跟女鬼似的,也不知邪阙方才如何下得去嘴。

她顺了顺头发,正打算递给邪阙,突然,她的手开始僵硬……

她迅速收了回来。

背过身,偷偷照了照邪阙。

竟然什么都没有?

即便是鬼、是灵、是魂、是气、是什么都好,只要身在三界五行之中,怎可能会没有一丝痕迹的啊?

她迷瞪了片刻,又偷偷照了照。

真的……什么都没有……

“给我啊!”邪阙的手还在半空,哭笑不得,“怎么还是老样子,你若想要送你就是了,我只拿来看看也不行?”

“我还是那句话,给你肯定要不回来了。”夙冰忍下心中那道滔天波澜,故作无事,淡淡睨他一眼,“我看你生龙活虎的,能有什么事儿?既觉得不舒服,那就休息下。”

她又拍拍自己的大腿,大义凛然地道,“来,让你枕!”

“嘁!谁要枕啊,竹竿似的,硌得慌!

嘴里抱怨着,脑袋已经大咧咧的砸在夙冰大腿上。

这一砸,仿佛重重砸在夙冰心口上。

她双眼突然有些模糊,灵魂深处似乎有一颗种子,正在破体而出。

她颤颤的拾起手来,食指指尖细细瞄着他的轮廓,哀声问道:大白,你游荡世间几百万年,阅历比我深太多,可知这天地间存在一种灵体,是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么?”

邪阙微微一愣:你是说魅灵?”

“竟是魅……魅灵么?”

“一种只能存活一天的灵,你该知道的吧。”

“是啊,我知道……”情绪处在崩塌边缘,夙冰压着嗓子问,“可我只知道些皮毛,你能同我细细说说么?”

“容我想想。”

邪阙曲起指节,叩叩灵台,眼珠子转了转,“传说在很多很多年前,俗世之中出了一桩悬案。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儿,新娘是新郎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着长大,但因新郎是个残废,这其中便生出许多波折来,可喜的是两人最终还是结成连理。

然而拜完天地,送入洞房,等太阳落山之后没多久,新娘子却凭空消失了,包括那日送嫁的轿夫、喜娘,此事衙门查不出来,就请了道士,最后终于水落石出,原来在出嫁的路上,一行人全被妖怪吃掉魂魄,剥皮拆骨,魂飞魄散了。”

夙冰悄无声息的抬头,云霞已被夕阳余热烧的通红。

太阳,就要落山了么?

邪阙又叩了叩灵台,叹道:师傅曾说,正是那新娘撼天动地的意念,使她在承受巨痛那瞬间,爆发出一种背离三界五行的力量,最终使其化身魅灵,拥有可以堪比神念的意念,创造出一个奇迹。更令众神费解的是,此女完全不知自己早已神魂俱灭,只是一道无法存活于三界之内、固守心念的灵,一旦当日太阳落山,一切,终将烟消云散。”

邪阙还没说完,就觉得脸上一热。

他抬手一摸,惊讶的抬头,立刻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你居然流泪了?!”

“或许是被那女子如此强大的念力震撼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仰起头,她逼着自己笑,告诉自己人固有一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个时辰已经是捡回来的了,不是么?

他这么辛苦的回来,自己应该笑给他看的,不是么?

只是这笑怎么会比哭还要难看,眼泪就像开闸的水,直到最后,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邪阙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大白啊,我觉得元神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我难过,我怎么就这么难过,这不可能啊……”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你快走吧,我承受不住啊!

邪阙一把将她推开,火了:那都是传说,你也信?”

“从前,我也不信的啊……”

“夙冰你也太过分了吧!老子之前差点被神雷炸到魂飞魄散,你眼泪都不落一滴!现在听个鬼怪故事,你竟然哭成这幅德行?你到底是有多不在乎我啊?之前还骗我,说你哭不出来!”

“从前,我确实哭不出来啊……”

“你必须给老子说道清楚!老子告诉你,这一回休想蒙混过关!老子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老子现在没心情看日落了!”

“大白,你快看啊,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太阳,就快落山了啊……

落山了啊……

直到最后,夙冰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的元神躲在识海最深处,抱着膝,垂着头,只知道黑暗永无止境的袭来,一将她吞噬。如果是在几天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一个人离去而变成这幅摸样,她想,她会大笑三天三夜。

她是谁?

她是冷心冷情,潇洒恣意的夙冰。

就算当初知道师傅的死讯,她也只是悲痛。

她从前活了一千多年,她以为自己偿遍了人生百味,她以为她早已看透了生死。

原来比生死还大的,是失去。

比失去更大的,是失而复得之后,再得而复失。

如果邪阙在天劫中就那么死了,或许她会难过一阵子,悲伤一阵子,最后渐渐开始麻木,修炼,飞升仙界,再修炼,努力成神。她不需要谁的保护,谁的陪伴,她坚信弱肉强食,她的目的,从来都是成为修士中的最强者。

但是现在,她彻底被邪阙的心念击垮了。

她开始重新定义最强者的概念。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力量,是可以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

化神算什么,大乘算什么,成仙算什么,那是再怎么修炼,也追赶不上的一种力量。

那种力量,近乎于道?

那种力量,堪比神念,神念又是什么?

是悟道封神者的意念么?

不知不觉,一颗橘子滚来她的脚边,夙冰茫然的捡起来,剥开来咬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脑子瞬间一个激灵。邪阙没有撒谎,这橘子果真是苦的。

她抬头,眼里的茫然仿佛驱散了些。

渐渐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心里什么味儿,这橘果便是什么味儿。

邪阙从前心是苦的,所以吃了几百万年的苦果。

而历劫陨命之后,他的怨念消散了,化而成魅,心中只余下了甜。

桃花,橘果……

开桃花,结橘果……

因果……

大白,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我明白的道理么……

夜晚的凉风拂过面庞,夙冰忽然一个瑟缩。

她从黑暗中挣扎着起身。

“何人?”

她穿的还是那一套残破的宗门弟子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头发已经长到了小腿弯儿处,浓浓密密,似海藻一般,“阁下一身凛然正气,为何要做此暗中偷窥之事?

天地无用之乱入无用最新章节

一个浓醇的声音,在这静谧中悄然响起:莫慌张。”

半空中,渐渐现出两道身影。

竟是两个人?

一位是眉眼柔善的佛修,二十七八岁的面貌,身披素色袈裟,侧坐在一只吊睛白虎背上,只对她微微点头,便不再多看。夙冰微微有些惊讶,此佛修的修为,她是半分也看不透的。

再转眸望向另外一人。

只一眼,夙冰原本涣散的眸色,如这夜色一般,陡然浓郁了起来。

……

世间季节变换,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而九霄峰顶上的那棵桃花树,永远一树芳菲。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落在九霄外侧,目光幽深的望向峰顶。

“整整一百年了。”

“是啊。”

“自从大人的灵体消散之后,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在树下闭目打坐整整一百年,是准备结元婴么?”赤狐望向树下盘膝而坐的女子,散开的长发似绸,或垂、或被风轻轻吹起,白皙洁净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令人哀伤的痛色,“竟连结界都不设,就算九霄峰是咱们南疆禁地,她胆子也真够大的了。”

“不像是在修炼,应该是在悟道吧。”

“悟道?”

“恩,这世间成仙者甚多,但悟道者寥寥。”黑蛟斟酌片刻,模糊的说,“据说真正的道,不在于力量的强悍,不在于体魄的强大,不是修炼出来的,而是领悟出来的。身具慧根之人,若是一朝得道,是可以直接跳出轮回白日飞升的。”

“不必苦哈哈的修炼,就只冥想,也能飞升啊!”赤狐震惊。

“说得轻巧,悟道可比修炼艰辛多了!世间有灵根者万里挑一,而有慧根之人,百万年不一定出一个,因为灵根生于,慧根则长于元神。一旦悟道,升仙算什么?日后那是势必封神、掌控天道的!”

黑蛟背着手,目光深邃的望了望天际,“我曾听大人隐约提过,大人的师傅当年就是在这怪异的桃树下悟道飞天,而今已经位列神君,司天火一脉。再说佛修界的始祖,似乎也是在一棵菩提树下悟得佛道。”

赤狐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棵桃树,横看竖看,那都只是棵树。

……

夙冰怔怔望着那人。

只见他盘膝端坐在一朵红云之上,一袭红衣似火,广袖飘飘,玉冠巍峨,墨发飞扬,点点月光碎在面颊,更显得颜色如玉,皎皎动人。他长了一张同邪阙一模一样的脸,不稀奇,奇的是连气息之间都有两三分的相似。

但邪阙妖气过重,而此人则是一身……

夙冰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让人自惭形愧的压迫感。

夙冰立刻气场全开,冷冷道:原来是神君大人。”

“哦?你猜到了。”羽琰神君淡淡一笑,也不计较她的无礼,“我二人倒不是故意窥探,只是见你陷入冥想之中,似有悟道的迹象,生怕叨扰了你,方在暗处观察。”

“如此,多谢神君大人了。”

夙冰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就负手直直立在树下,不再吭声,

羽琰神君讨了个没趣儿,摸摸鼻子道:小友似乎对本神君诸多不满?”

夙冰淡淡道:不敢。”

羽琰神君啧啧惋惜:你虽以生慧根,但如今看来,依旧着了相啊。”

夙冰一记狠戾杀过去:那晚辈斗胆请问神君,面对一个夺我性命、拿我祭器的仇人,面对一个戕害我师傅永世遭受诅咒、不得善终的恶人,晚辈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而那人,在面对自己曾经伤害的人时,难道没有一丝愧疚吗?!”

“哈哈哈哈。”

羽琰神君忽然笑的开怀,“小友,本神君为何要愧疚?因他,我心魔丛生,是我的劫难;因我,他诅咒缠身,那是他的劫难,我们各自渡各自的劫难,本神君有什么好愧疚的?至于你,记恨本神君更是毫无道理啊,你天生灵体,父母缘浅,入了凡胎连累爹娘,本神君拿你祭器有何不可?你且再想,若没有本神君,你尚在轮回挣扎,何来今日机缘?”

“歪理!”夙冰气结,“您若不愧疚,为何要收邪阙为徒?!”

“你当本神君教导心魔是因为愧疚?是想解开同那人之间的宿命么?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羽琰神君摇头,“三界五行之内,乃是由一个个因果组成,一旦入了因,便要承担果。邪阙乃本神君悟道之后祛除的心魔,他等同于本神君的分|身,虽然漫长岁月中的进化,他已完全,与本神君再无神魂上的牵扯,但我们之间尚存一个因果,本神君被牵扯入因果之中,自然要引他向道,否则他为恶,本神君也要承担恶果。”

“您乃高高在上的神君,会有什么恶果?”

“小友如今对本神君如此仇恨,他日你封神,岂不是本神君的恶果?”

“那我师傅呢,他被您害的……”

“莫说本神君害苦了他,众生皆苦,苦修苦修,修行若是不苦,那岂非人人都可以成仙成佛了?就连俗世凡人亦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身为一个即将悟道封神的执天道者,居然问本神君如此愚蠢的问题?”

“那您怎么就没吃什么苦,成仙封神了?”

“哎!”

羽琰神君面上现出些许失望,指着夙冰对佛尊直嚷嚷,“老悟啊,你快瞅瞅这小妮子给我气的!她以为我师弟吃的这点儿苦,就是世间大苦了!等她成了仙,封了神,她就知道,这一切苦难,不过只是沧海一粟,渡人过江的芦苇罢了!还张口闭口的高高在上,她真以为本神君就是个吃闲饭的吗?那天上能混到封神的,有几个是省油的灯?诸神大战她以为是靠嘴说的吗?”巴士网不跳字。

夙冰气的发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羽琰神君忽然正色,目色清明的望着她:本神君知你心中所想,神不爱世人,不慈悲,不怜悯众生,何以为神?那你说上善若水,水乃至善之物,为何聚成了江海,就会翻天覆地,祸害苍生?”

“因为……”

“因为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善,更没有绝对的恶。”

这次开口的,竟是一直看热闹的佛修,他念了声佛,淡淡道,“从前世人常说种善因,得善果,种恶业,得恶果,后来发现这话有些扯,为何好人没有好报,而歹人就能成仙成佛了?”

他说“歹人”之时,斜了羽琰神君一眼,“因为这世间并非一个因对应一个果,一旦牵连的因果过多,善恶便也混淆了。你说老羽是恶人,但他犯了一个你们眼中的恶事,引发的结果却是一连串的善果,那他是善多还是恶多?”

夙冰知道这佛修,必然是神界佛尊。

很想尊敬,但同羽琰在一起的,她待见不起来:什么都是您说的,作恶还有善果了?”

佛尊同样不在意她的无礼,又念了句佛:施主,你可知本尊者在几百年后,又将下凡历劫去了?”

夙冰一愣,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个干嘛。

“佛修与道修不同,本尊者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得下凡尘历劫,由司命神君写入命盘,尝尽世间大苦、大悲。司命那厮,司三界除神君之外所有人的命运,对苦痛早已麻木不仁,他与本尊者有些旧怨,命盘一次比一次写的狠。而本尊者无论在何种境况下,最后都必须悟道,若是沉溺于凡尘,不思进取,则将再次堕入凡尘,散尽千百万年来的修为。”

夙冰渐渐收起心中轻慢。

佛尊掐了掐指:粗粗一算,本尊者今时今日,已在凡尘历了三十八世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羽琰神君也掐指一算:老悟你又糊涂了,是一百三十八世了。”

夙冰合手惊叹:尊者大能!”

佛尊讶异的转头望向羽琰神君: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羽琰神君笑的直抖肩膀:每一次你悟道,都是我下界渡的你,同样的话,说了一百三十八次了,能记不住么?”

佛尊恍然大悟,又双手合十望向夙冰:佛、儒、道修,看似不同,但其实殊途同归,本尊者今日便与你闲扯两句。”

夙冰立刻屈膝跪下:多谢尊者不吝赐教!”

佛尊道:尔等道修以为出的红尘,就是大智,却不知入得红尘,看透红尘,游刃于红尘的,方为大能。在神界,没有一个封神者不是历经苦难的,就拿老羽来说,他所经历的大悲大苦,又岂是你这初初悟道者所能理解的?

再说你那师傅,此人被老羽诅咒十世,却以十世劫难修来一个天大机缘,不出三千年,必将登仙封神掌三界生杀大权,你说老羽是害了他,还是渡了他?”

夙冰瞠目:尊者是说,我师傅他……”

佛尊微微颔首:施主,你终究还是阅历太浅,浮沉不够,凡事只着眼于眼前。如你身后这棵神魔树,神魔一体,开桃花,结橘果,本尊者问你,你说它是究竟是桃树,还是橘树?”

夙冰茫然片刻:那得看注重过程,还是注重结果。”

“果然有悟性。”佛尊赞许,“但你仍然只是初窥天道门径,待你看花不是花,看树不是树的时候,才算入了天道大门。然而要悟到似老羽当年那般,看花是花,看树是树,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尚需要历练。”

夙冰已经彻底的、完全的、懵了!

羽琰神君轻咳一声:老悟,你就莫要为难这小妮子了,咱们说正事儿。”

佛尊恍然:哦,说正事。”

“小友,当年本神君正是在此神魔树下窥得天道,以无上道法祛除了自身心魔。”羽琰神君一扬手,一颗晶莹剔透的圆形结晶浮于手心,“瞧,这便是邪阙的本源。”

“……!!”夙冰难忍心内激动,“他、他不是神魂俱散了吗?”巴士网不跳字。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留一线生机,而那一道生机,从来不是天道给的,也不是司命神君给的,乃是你们这些凡灵自己争取来的,”

羽琰神君呵呵一笑,“他有此劫,是他诛杀真龙作恶太多,应有此报。但他脱胎于本神君,只要本神君不死,他本源便不会断。而他散去的神魂,则脱胎于俗世众生悲喜根,尘归尘,土归土,自然也散回了俗世。也亏他最后有所顿悟,生了慧根,自己渡化了自己,洗净一身邪性,天道又岂非真正无情?小友若是有心,可以前去俗世悲苦之地转上一转,于你悟道大有裨益,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羽琰神君模棱两可的言语,令夙冰疑问丛生,但她不敢求证她心中希冀。

“当然,小友如今慧根已生,也可以在此神魔树下继续悟道,再过几百年,本神君自会亲自下凡引你上界。”

“不。”

夙冰双眸清明,微垂下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晚辈今日得见两位尊上,始知自身浅薄,尊者一语惊醒梦中人,修炼不同于修行,晚辈修炼千年,然,这条修行之路,才将开头。”

羽琰神君与佛尊对视一眼,哈哈笑道:不枉我二人渡你一场啊……”

两人便向天际飞去。

羽琰神君挑挑眉:老悟,多谢了。”

佛尊摆手:贫僧今后下界,与她也有一段因果,不全帮你。”

“哦?”羽琰神君眯了眯狐狸眼,“原来如此,怪不得此次我一说,你就应了。”

“呵呵呵。”佛尊笑,“你的事儿,贫僧哪次不上心呢,她虽天生慧根,但悟性欠佳,你为渡她,真可说煞费苦心啊!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告诉她当年那些因果,废这么多口舌,说的贫僧口都渴了。”

“呵呵呵。”羽琰神君也笑,“我与她的因果,早在当年斩心魔时,就彻底断了。”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那心魔怨气,总算是散了。”

“是啊!”羽琰神君感慨万千,“邪阙的确是个异数,虽然只是我的一缕分|身,但他在渡劫之时骤生慧根,所爆发的神念之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我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是比我这本尊更强大的存在了。”

“贫僧一早同你说,他同你分明就是两个个体,爱恨嗔痴皆与你无关,你不信。”

“老悟你说说看啊,”羽琰神君面上现出怅惘之色,“若我当年不曾斩心魔,而是顺应因果入了魔,几趟轮回下来,我会不会也……”

“你不是邪阙。”

“但他是我的心魔,他能做到的,我怎就不行?”

“你不是他。”

“但……”

“你这是在吃自己心魔的醋?”

“岂会?”

了悟佛尊摸出一个橘子,咬了一口,瞥他一眼:酸掉牙了。”

……

“她动了!”

赤狐一直盯着那棵桃花,这会儿突然发现树下的人身躯微微颤了颤,似乎有转醒的迹象,“小黑你看到没,她动了,是不是悟了大道准备飞升了?”

黑蛟惊诧的望去,树下盘膝而坐的女子,果然醒了!

夙冰缓缓睁开眼睛,双手结印,呼出一口浊气。

她站起身来,瞧阳光明媚,桃花灼灼,似是经历了一场幻象,但她内心无比清醒,那并不是幻象,因为此刻她身心愉悦,莫管紫府内的是元婴还是金丹,她的神识境界,已经超出了凡尘拘泥,提升为神念。

再者,羽琰神君赠的晶核,此刻正在她的神念之中蕴养。

“流光盒,息壤,五行石,十万条欢喜根。”

她默默回想羽琰神君的嘱咐,十万条欢喜根必须要去俗世界,而息壤她有了,五行石她也有,并且一早就在自己手中,莫非就是为了今日么?她暗笑,只是流光盒是什么东西,她从来不曾听说过。

会不会和流光师伯有什么关联?

夙冰决定回一趟无极宗。

她展袖跃入半空,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朝哪个方向飞,瞧见黑蛟二妖正呆呆望向自己,于是转了弯儿,落在他们面前,淡淡笑道:蛟大人,不知道怎么去丰乐?”

“夫人,您朝这个方向一直飞。”黑蛟恭敬朝向东北方一指。

“多谢。”

见夙冰要走,赤狐急道:夫人啊,您没事儿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愣了愣:我怎么了?”

“大人他……”

赤狐不敢说了,黑蛟却接了口,“大人虽然离开了,但他一定希望夫人……”

夙冰拍拍他的肩膀,截住他的话头:那个谁,你错了,大白在我身边,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比如这道法,你从来看不到,但它就是存在着,只是以你所不能理解,无法接受的形式存在着罢了。但如果你心中有道,眼中亦有道,那便处处是道。闭上眼睛瞧瞧,他就在这呢。”

说完,她飞走了。

两妖怔怔对望一眼,迷瞪了。

……

……

夙冰一路飞出了丰乐城。

当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派萧条景色,如今已经有模有样起来,只不过来回走动的尽是魔修,看来还是被拓跋战给占领了。那些魔修拦不住她,她也没做停留,继续向无极宗的方向飞。

入山门时,她不想硬闯,便拿出玉牌晃了晃。

看门修士一看是夜来峰的峰主令,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宗门早在百年前说她勾结妖修,将她逐出师门,夜来峰主也换了人,但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叛徒,他们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

因此私下都知道,宗门是迫于其他门派的诋毁,才说这位前辈是叛徒的。

据从南疆回来的师兄师叔们说,当年若不是她和她那位大能妖修道侣,各门各派的弟子都得死。

“尽管上报,不必忧心。”

夙冰扔了玉牌之后,见他们面露挣扎,摇头失笑,留下一句宽慰的话,便朝美人峰的方向飞去。算她好运,流光既没有闭关,也没有出去历练,不过这也在夙冰的揣测之内,以流光的阅历,自然是不需要什么历练了。

“你问我流光盒?”流光见到她,也不觉得惊诧。

“还请师伯告知一二。”夙冰拱了拱手。

“是我的灵器皿,用来蕴养法器的,结丹那一年,你太师傅赠给我的宝物,还以此器为我取了道号。”流光回忆了下,说道,“不过你也知道,当时不知你师傅尚在人间,所以我答应了宣于逸那小子,替他看顾玄音门。之后我毁约,便将所有宝物悉数给他,包括流光盒。”

“在元宝手中?”

“是。”

“多谢大师伯。”

夙冰拱手施了一礼,转身欲走。

流光喊住她:小七丫头,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夙冰笑道:昨日非今日,一切也只是顺应天道变化而已。”

流光赞许道:不知你有何奇遇,总归恭喜你了。”

“哦,弟子还有一事。”夙冰已经走出了她的洞府,又折回来,“有个问题,弟子一直都想问,师伯莫要觉得弟子无礼,师伯可知道神农峰沉柯真人?”

“你是说我夺舍的这具躯体,她的心上人?”

“恩。”

“知道一些,这姑娘当年将身体让给我,我答应了她救治那小丹修。不过那小丹修说生死自有定数,要我莫插手他的因果,倒是个有悟性的。最后他就丹毒积聚,陨落了。”

夙冰叹了口气。

自沉柯真人将一切传给她,她就始终怀疑沉柯真人的死非正常,是不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今日才终于明白,原来沉柯真人真就如此的信任于她,传衣钵于她。

然而当年,她却不相信。

在无极宗游荡了一圈,一群小修士们伸着脖子瞧她。夙冰倒不是念旧,生了故地重游的心思,而是在找夏重霜,同此人的因果未断,她还欠了他一个答案。

最终问了人才知道,夏重霜这一百年又被关去了悔过崖。

这倒霉催的孩子啊!

夙冰真心是无语了,熟门熟路的摸上了悔过崖,瞧见夏重霜正盘膝坐在崖边,不打坐,也不修炼,茫然的抬头望天。夙冰都有些不忍了,记忆中这倒霉催的孩子就没一天正常的,但却从没向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

夙冰落在他背后,叹道:心魔太重,执念太深,你若再不醒悟,神仙都难救。”

夏重霜晃悠悠的转过头,眼神一肃:是你。”

话音未落,夙冰的掌心已经落在他灵台上,夏重霜本能的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徒劳,他心中惊讶,假元婴境界的修士,怎么比真元婴大圆满修士的力量都强?!

“怪不得。”

“什么?”

“你中了鬼咒。”

夏重霜愣住。

夙冰解释道:你自小心魔就重,那些年将夏云扇带在身边,她给自己下了鬼宗秘咒,你修炼时渐渐吸入这种鬼气,扰乱你的神智,所以你一直无法进阶元婴,再过个几十年,你必走火入魔,神智全失。”

“胡言乱语!”夏重霜豁然跳了起来,厉声道,“她为救我而死,怎可能害我?怎可能害我?!你知道那些年我在悔过崖的日子么,都是她陪着我……”

说着说着,就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直到最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这个听话、隐忍,一心待他的女子。

为何从前,他就没发现呢?

“都是因为你!”夏重霜双眼蓦地猩红一片,指着夙冰吼道,“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忽略了她!因为你,我从来没有正视过我自己的感情!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儿?”

见他癫狂的模样,很明显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奏,夙冰震声道,“我怎么你了?我有招过你惹过你么?你别跟我说你暗恋我啊?我可完全感受不到!你说吧,当年在铜门山,你在我夫君的乾坤万象图中,究竟看到什么了?!”

这番话夙冰用了神念,含有驱邪祛恶的震慑,夏重霜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讷讷道:我看到了尸魃,就是尸傀冢里的那只尸魃,我看到了你为我挡了一劫,为我而死,但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你看到的,并不是我。”夙冰早已经猜出了大概,所以并不惊讶。

“什么?”

“你不知道,这具身体,是我夺舍来的。”

夏重霜微张着嘴看着夙冰,只见夙冰双手在灵台一抹,一道元神渐渐离体……双眼瞳孔骤然紧缩,夏重霜不想信、不敢信、不愿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是你!当年在镜花水月教我冰心诀的上古修士!”

夙冰认真颔首:那夏云扇,正是我这身体真正的主人冷小扇,她当年之所以没死,或许因为她身怀一半鬼修阴魂,她的生父,正是鬼修界罗刹王。我夫君曾与我说,他当时真身被镇压,分|身力量不强,所以操控乾坤万象图的能力不足,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你看到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她为何要害我?”

“虽然她娘亲是自杀,总是你逼的,她来害你岂非正常。”

“既是如此,她为何又要救我……”

“害你是遵从本心,救你也是遵从本心,何难理解?”

“我不懂……不明白……”

见他灵台间的黑气越来越重,双目也越来越浑浊,夙冰知道单纯用言语是救不回来了。

思忖片刻,她叹气:夏重霜,这缘分是你二人的,但我也无意中入了你们这段因果,总有些责任。如今,我废你一身修为,碎你内丹,赠你一丝能够克制心魔的冰清神念,你且重新来过吧,能否将这劫难化为机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和悟性了。”

还未等夏重霜有所反应,夙冰已经一掌打在他的灵台上。

随着一道道光华逸出,掌下之人缓缓倒地。

“啪。”

有什么掉落的声音。

淡淡云层背后,一名小修士正惊恐的望着夙冰,瑟瑟发抖。

“你……”

“夙冰,来还因果的,就这么回夏家的人吧。”

……

东海,玄音门。

“你想要流光盒?”元宝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睨着夙冰,打量了一眼又一眼,最后他一扬手,祭出一个四四方方翠色|欲滴的小玉盒,搁在掌心把玩儿,“这宝物灵气充裕,我日日带着便能增长功力,很是舍不得,你要用来结婴么?”

夙冰死死盯住他手里的玉盒:我说是的你会给我么?”

元宝见她这幅摸样,眼里的自信多了几分: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听说,你废了夏重霜一身修为,毁了他的金丹?”

“是有这事儿。”

“看来无极宗当真惹到你了,如今夏氏家族对你下了格杀令,你的性命,价值数千万中品灵石呢。”元宝敲了敲桌子,斟酌了下语言,“在北麓修仙界,唯一不怕无极宗的,也就只有玄音门了,我曾说过,玄音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夙冰目光一闪:你肯收留我?”

元宝眼眸亦是一闪:别用收留那么难听,你的能力我岂能不知,我这是求贤若渴。自百年前那一役,整个北麓除我玄音门外,全都元气大伤,没有几百年恢复不来的,你只管留下。”

“留下助你统一北麓?”

“不只,还有北麓外的十三界域。”

“你哪来那么大野心,当这里是俗世么?”

“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

“可以。”夙冰定定道,“流光盒给我,嫁你做妾都可以。”

这话从夙冰口中说出,足让元宝震惊的合不拢嘴,仔细观她表情,严肃认真,分明没有一丝玩笑:这流光盒对你究竟有何作用,竟让你如此迫不及待?莫不是,你修炼遇到了什么障碍?”

元宝担忧地放出神识,在她体内打量一圈。

夙冰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站起身,目色灼灼,伸出手去拿流光盒。元宝鬼使神差的没有阻拦,眼睁睁看着她将手中玉盒取走,心头忽然起了一丝惊慌,不知何故。

夙冰重新落座,打开流光盒的玉盖,内里灵气涌动,果是天地灵物。她拍了拍灵兽袋,阿呆从里面跳出来,小手呈蒲扇状,捧着一把紫色的土壤,小心翼翼的放进玉盒之内。

最后,她默念口诀,祭出神念中的那粒晶核。

晶核嵌入息壤,盖子合拢,收进神念。

“就拿此物做聘礼吧。”一切尘埃落定,夙冰松了口气,“作为嫁妆,我打算送你这个。”

“什么。”

“你应该会很喜欢。”

夙冰勾了勾唇角,一拍储物袋,两人面前的方桌上乍然现出一柄柳琴。

元宝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宝物他向来不缺,但下一秒,如一个破碎瓷器,他脸上的淡定层层皲裂,腾地站起身:我叔叔的法器,怎在你手中!”

“他是我杀的。”

“什么?!”

“我说,他是我杀的。”

夙冰再度勾起唇角,“你自以为掌控一切,但此事你不知道吧?巴士网不少字”

元宝望一眼桌上柳琴,指着夙冰,两片薄唇微微张阖,有些发颤:这不可能,明明就是拓跋隐,明明就是他,我不可能错!”

“呵呵。”

夙冰描了描自己的指甲,淡淡将当年溪山涧内所发生的一切,悉数道明。

尔后极尽嘲讽地道,“宣于公子,事到如今,你还想娶我么?我不知你当年在乾坤图中看到了什么,是否与我有关,我只告诉你一个事实,当你想要逆天改命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因为你已经信了命!而你就算征服了整个修仙界,你都斗不过命!在天命面前,你永远都只是个最最卑微的失败者!”

元宝缓缓抬起头,第一次在夙冰面前露出阴狠的表情。

“昔时我夫君一时兴起,逼咱们进入乾坤万象图,你可知,那神器是从司命神君的命盘中分离出来的,命运虽然早已写入天命盘,但人心却是无法控制的,凡人自救的能力,永远令天地汗颜,但自救,绝非你自以为是的玩弄命运!”

夙冰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他,气势陡然一震,“夏重霜太信命,所以他被命运牵着走!而你玩弄命运,注定被命运玩弄!只有少卿,他同我一样不信命,但他同时尊重命运,固守本心,所以命运最终放过了他!”

“呵,不过假元婴境界,你真以为你能杀了我?”元宝收好心绪,起身,冷着对她,“来吧!只要一剑刺进我的心窝,你就赢了!只要你没本事,天命就输了!”

“原来,你看到我杀了你?”

夙冰不怒反笑,指了指他的心窝处,“宣于道友,你信么,以我现在的能耐,我要你死,真的只需动动念头而已。我也不否认,来之前确实想过杀你,因为你害死了少卿,又伙同儒圣,害的我夫君魂飞魄散,残渣不留!但不知怎么,我现在突然不想杀你了,因为若没有你,他得不了甜果,我也悟不得道。”

言罢,她身形一闪。

一个神念,便已远离东海万里之外。

“元宝,念在相识一场,我赠你一言。你同天命斗了一辈子,但你可知,天命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输也好赢也罢,究竟有什么意义?”

“既然如此执着于输赢,那就当你赢了吧。”

气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元宝终于知道,她真的不是再说大话。

那句“就当你赢了吧”,一直在房内回荡。

他跌坐在椅子上,双眼渐渐有些模糊。

“我赢了么?”

抬手覆上心窝,他摇头苦笑:这一剑,明明刺的那么深,那么疼。”

命运,你果然待我不公啊……

……

“阿嚏!”

司命神君打了个喷嚏,手下命盘微微一颤,“哎呀,不好!”

天极老翁又一个激灵:何事!”

司命神君指了指天命盘,惋惜道:手一抖,这一刻出生之人的命运全都颠倒错乱了,我数了数,有好几千呢。”

天极老翁瞄一眼: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也对。”

司命神君揉揉鼻子,淡定道,“什么命运不命运的,都是差不多的陈词滥调,无非就是爱恨嗔痴,搁谁身上都一样,我都写腻了,哪那么多故事写。”

“啧啧,同样的故事,放在不同人身上,活法不一样,结局也不一样啊。”

“所以自个儿活不好,怪我这司命做什么,真冤。”

……

*******************尾声******************

五百年后。

朱砂镇。

“余婆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整个朱砂镇,只有你家孙女八字最阴。”一名壮汉痛惜道,“道长说了,今夜子时必须送去狐仙庙,您放心,你家孙女今后不能侍奉您,咱们也会侍奉的!”

“瑶瑶,咱们真是命苦啊……”

一位五旬老妪正抱着一个妙龄少女,祖孙俩依偎着哭成一团,少女拼命大叫:我不!阿婆,我不要去什么狐仙庙!什么狐仙,那分明是妖怪啊!我要和阿婆在一起!”

又一名壮汉惊恐道:别乱说话!”

“快将她绑走!”

“快!”

几个壮汉就去拉扯少女,丝毫不管少女哭的凄厉,挤在余婆婆家围观的街坊纷纷背过脸去,不愿再看。他们也没办法,镇上出了狐妖,已经迷惑了不少妇人,这些妇人整日嚷嚷着要去狐仙庙找狐仙,一脸痴迷,仿佛去寻自己前世的爱侣一般。

请了白云观的道长来看,只说是狐仙发怒,必须送个八字数阴的女子前去狐仙庙。

正在推搡之际,门外忽然有女声道:我乃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比她更合适。”

众人转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门外的女子生的极美,丹凤眼,樱桃唇,原本是妖娆的相貌,却让人生不出一丝轻薄之心,只因此女的气质出众,宛若谪仙,一袭青衣长袍,简单朴素,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她双手放在胸前,捧着一个翠色玉盒,缓步走进屋内。

正是夙冰。

“这位姑娘,你不是本镇人吧?巴士网不少字”

“祭狐仙,没说必须是本地人吧?巴士网不少字”夙冰淡淡一笑,照的满室生辉,“我既为自愿,岂不比你们强塞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过去,更令狐仙大人愉悦么?”

“说得对啊!”

“可……”

自然有几人质疑夙冰的八字,被夙冰一眼扫过去,那几人就像中了邪一样,只有点头的份儿。夙冰走去余婆婆祖孙面前,将她二人扶起来,再将手中玉盒捧给那名少女:姑娘,可否将我暂时保管此物。”

少女犹自怔忪间,被她一语拉回人间,慌忙接过:好的!”

“姑娘,你真要代替我家瑶瑶?”余婆婆还不敢相信。

“自然是的。”夙冰点点头,“不过解决此事之后,我希望可以从您这里得到一样报酬。”

“不知姑娘要什么?bs><子只要有,一定给!”余婆婆忧心起来,她们家可是穷的一贫如洗啊,万一付不起价钱,这姑娘不愿意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呀!

“莫慌,只要您老的一丝悲喜根。”

“悲喜根?”

别说余婆婆,人人都傻眼了,那是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能问出来,因为夙冰早已穿好了喜服,入了花轿,被四名壮汉抬去了狐仙庙。那叫瑶瑶的少女怔了很久,毕竟年纪小,背着祖母偷偷打开了手中玉盒。

紫色的土里竟然埋了一团毛球,雪白雪白的,只有拳头那么大。

她用手指戳了戳,软软的。

……

花轿停在狐仙庙内,随着一阵阴风平地骤起,抬轿的大汉吓的转身就跑。

夙冰走下轿子,左右睃了一圈。

她疑惑着放出神念,竟也没有收获。

“不是妖?”

夙冰微微一愣,这是她事先不曾想到的,五百年,一路收集悲喜根,这种事情经历的太多,大都是妖邪作怪,没想到此次居然遇到个另类,“还不速速现身!”

她一拍腰际,抓出一把现形符,洒了出去。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接着耳朵被什么咬了一口,酥进骨头里,一股绵软的气流在耳后流动,便听一连串妩媚笑声:哎哟哟,我道这小镇上怎就出了一个大美人,却原来是个小道士呀。”

夙冰惊讶不已,好快的速度!

最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夙冰心下一沉,反身想要挣脱,却又被那只手勾住了腰肢,一个控灵术,将她拦腰抱起,一下禁锢在怀抱里,动都动弹不得。

下一刻连眼睛都被蒙上,瞬间堵塞了体内识感。

“好猖狂的狐妖!你可知你是在找死!”

气势尚在,但夙冰心里开始没谱了,她知道这次遇到的,不是凡妖。

此妖的修为完全在她之上,甚至高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这才是让她最想不通的,她眼下修为虽然只有化神大圆满,但元神已生神念,自认在凡间界,便是大乘期修士也难与她比肩抗衡。

“嘻嘻嘻,谁告诉你,我是狐妖来着?”妖孽低头在她脸上嗅了嗅,用牙齿轻轻咬掉她眼睛上的黑布,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小美人,你瞧我哪里像狐妖了,恩?”

几百年了,夙冰头一次动了真怒。

她一眼扫过去,终于瞧清楚了他的模样。

这一眼,她险些深陷进去。

这绝对是一只狐!

饶是夙冰此等看惯美色、悟出神念的修行者,都能听见心脏不由自主砰砰跳了跳。纤腰玉容,冰肌玉骨,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狐,应该是只九尾白狐,而且绝不是凡间界的妖物。

仙狐是不能下凡的,而神界能下凡的,唯有神君。

夙冰曾听鸣鸾讲过,天界之上只有一位神君真身为狐,那便是司人间妖兽的狐幽神君。但神界之上叫他狐幽神君不多,因为他还有一个绰号,“八尾神君”。

原因可想而知,他只有八条尾巴。

至于第九条尾巴,据说初初封神上界后,不知什么原因被羽琰神君砍了。

所以这两位神君在神界一斗就斗了几百万年。

怎么会遇上他?

夙冰嗓子哑了哑,猜出他的身份之后,气焰顿时消了,怪不得连神念都制不住他,人家可是堂堂神君啊,分分钟能要自己的小命,她这点儿神念哪里够看?

她叹气:原来是八尾神君。”

狐幽神君的脸色“唰”就变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小修的神念制不住您。”

“本神君不是问你这个!本神君的问的是、问的是你如何知道本神君只有八尾?!是谁告诉你的!他还说了什么?!”狐幽神君咬着牙,绝美的容颜此刻扭曲的极度骇人,“有没有说本神君的那条尾巴,是因为轻薄那厮,被那厮追了几百年,残忍无情的给砍了?!还有没有说本神君那条洁白无瑕的尾巴,至今被那厮挂在火神大殿上充作装饰品?!”

夙冰瞠目结舌,这个“那厮”,指的是羽琰神君吧?巴士网不少字

他去轻薄羽琰那小心眼的?

这不是打着灯笼去茅房,找死吗?!

夙冰一个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接着她就被摔在了地上,狐幽神君怒气冲冲掐着腰,在狐仙庙走来走去:肯定是那厮!肯定是那厮!本神君当时初初封神,修为尚浅,在玉清池初初见他惊为天人,将他错认为女子罢了!也只是偷亲了一口,还真当本神君是个断袖不成!四处同人说,四处同人说!”

夙冰摔的头昏眼花,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立在一边。

狐幽神君吼完,转身瞪她:你一个悟道者,不去悟道,跑来这里做什么?!”

夙冰低着头问:神君大人,您不在天上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本神君……”

狐幽神君话说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唤作夙冰?”

夙冰一愣,她在神界已经出名了?“小修正是。”

狐幽神君抬了抬下巴,睨她一眼:呵呵,呵呵,呵呵呵。”

夙冰心里开始发毛。

“你问本神君来凡间做什么?”

“小修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想知道,神君大人您想做什么都行。”

“本神君非要告诉你。”

“好吧,小修洗耳恭听。”

“本神君来人间,是想寻回真爱的。”

狐幽神君靠在窗边,信手推开窗子,望月而笑,“从前,本神君一心最求力量的最高境界,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伴侣,不管她的死活,独自飞升。后来,本神君终于成为妖族第一位封神的,本神君的修为,如今已经修到最高境界,足以和羽琰那厮打成平手,但本神君突然迷惘了,混到我这个地位,未来还能追求什么?”

“这个,小修悟道时日尚浅,身份低微,不知。”

“最近本神君时常在想,那时我不顾她死活,她一定非常恨我吧。”

“这个,小修以为她不会恨您的。”

“哦?”

“您是有大造化者,她不可能不知,必不会阻拦于您,更不会记恨您。”

狐幽神君歪了歪头:那当年,如若邪阙执意飞升,不管你修为尽失,不顾鸣鸾送死,你当真不会记恨他么?即使不恨,心中也能没有一丝芥蒂,没有一丝失望么?”

夙冰愣住。

“听说你已经集了七万多条众生悲喜根?”

“回神君,是的。”

狐幽神君伸手在灵台一摸,摸出一个阔口青玉**,一扬手,扔给夙冰,“拿去吧,此乃化生兽玉露,你回去倒在息壤之中,余下的三万条,便不必寻了。”

“神君您……”

夙冰惶惶上前接过,抬眸犹疑不定的看着他。

“你想说本神君同那厮有仇,怎会救你夫君?”狐幽神君懒懒散散的翘起脚,托腮继续望月,“本神君也是烦了,那只小凤凰在狐仙殿整整跪了五百年,本神君当真不想再看见他了。”

“鸣鸾……”夙冰攥了攥化生兽玉露,忽然领悟,“神君,您是特意在此等我的?”

“不然去哪找你?”

勾魂眼儿一转,狐幽神君笑着就消失了,最后,空余下一声叹息,“其实本神君看着你也挺高兴,若是当年本神君也不曾躲过天劫,我想我的小阿宁,也会如你这般为我奔走五百年,只是不知,会不会遇到如我这般心善的狐狸,帮她一把呦……”

“种善因,得善果,善心的狐狸,自然也会有善报的吧。”

夙冰低头望着手中青**,喃喃自语。

……

回去之后,虽然已有化生兽玉露,夙冰还是取了余婆婆的一丝悲喜根。

夜已深,她便在此地宿下。

入了房间之后,她将抽来的悲喜根递向玉盒,悲喜根瞬间便没了。犹豫再三,她还是将那**化生兽玉露倒了进去,然后合上盖子,吹了油灯,抱着盒子躺在床上。

她现在不必打坐,不必闭关,每一次悟道,修为就会自然而然的增长。

而斗法的技巧,随着这三百年的游历,自不必赘言。

“大白,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八尾神君,凤凰在狐仙殿跪了整整五百年,求着他来的。”黑暗中,夙冰望着房梁一点儿碎光,自言自语,“他问了我一个问题,若是当年你牺牲了凤凰,不顾我死活,强行飞升,我会不会失望。”

“我想我不会失望,因为你若如此,我根本不可能似现下这般念着你,不念着你,又岂会失望?”

“但同样的,你若不曾拼着最后一丝心念回来我身边,我不会见到那棵神魔树,不会在神魔树下悟道百年,不会有这五百年经历,而是继续在修仙界打打杀杀,抢灵气、抢机缘,好勇斗狠,追求境界,追求飞升。尔后我飞升至仙界,同你会合,我们一起修炼,一起抢机缘,一起打打杀杀……”

“看似一对儿爱侣,但两颗心,永远不会像今天这样,贴的那么近吧?巴士网不少字”

“但我同时又多么希望,你当时能抛下一切,只顾你自己。”

“真矛盾啊,不愧是封神之狐,枉我悟道多年,竟被他这一个问题难住了。”

说到这,她的脊背微微一僵。

黑暗之中,一只温暖的、毛茸茸的手,就这样覆在她的手背上。

夙冰不敢再动。

“你想这些有的没得干嘛?悟道就是让你瞎想的么?事实就是当年我糊涂了,确实癫了那么一回,但如果时光倒流,我想我还是做一样的选择,因为我依然会糊涂,依然会癫那一回。不疯不癫,那就不是我了。”

邪阙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蜷缩着身子,将毛茸茸的脑袋挤进夙冰的肩胛窝里,“别被八尾神君搅了你的心智,他是修炼到了顶峰,但说起修行,他比起我师傅来差太远了。别瞎想了,休息下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累。”

反手抓住他的手,夙冰缓缓闭上眼睛:恩。”

一夜无话,静待天明。

第二日便将余婆婆祖孙二人吓了一跳。

夙冰出了房间,后面竟还跟着一名男子,一身紫衣,披着一件紫色斗篷。

余婆婆惊讶地道:这……”

夙冰笑笑:他是我夫君,昨夜来的,怕扰着你们,就从窗子跳进来的。“

余婆婆祖孙二人望了望房内那只有巴掌大的小窗,震惊的无法言语,但她们也知道,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她的夫君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也就释然了。

但一展眼瞧见她夫君的长相,再次震惊:姑娘,你这夫君生的……生的……”

也太好看了吧!

潜意识却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是狐仙庙里的狐妖?

邪阙拿着筷子尖戳桌面,不耐烦地低头大吼:聊完了吗!还让不让人吃饭啦!”

余婆婆祖孙俩吓了一跳,赶紧去厨房。

夙冰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去他对面坐下,设下隔音结界之后,双手放置在桌上,淡淡道:大白,我必须和你约法三章。”

邪阙冲她呲牙。

这会儿若是被余婆婆她们看到,一准儿吓昏。

如此精致漂亮的脸,一张口,居然能露出两颗尖长獠牙。

夙冰淡定的拿起筷子,指着他的嘴:第一,这里是俗世,你如今没有法力,说话请客气一点,当然,你也可以不说话,但绝不能露獠牙。”

筷子突然就变成钳子,邪阙立刻捂住嘴。

夙冰挑挑眉,继续说:第二,出门将斗篷帽子戴上,或许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带个面纱。但无论怎样,都不可以露出耳朵和尾巴。”

“第三,吃饭的时候,不要蹲在椅子上……”

下一秒,邪阙就蹲桌子上了。

夙冰一张脸憋的发紫。

本来想骂他两句,但骂不出口心就软了,只能双目炯炯的盯着他。

盯着盯着,邪阙就自己退了回去,却还是蹲在椅子上。

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偷偷从斗篷里伸出来,邪阙扒着桌子,可怜兮兮地道:老子现在只是个小妖怪,根本控制不住身体,你能不能别那么多要求?你要是怕我吓人,就捏个诀啊!”

夙冰摇摇头:施法对你不好,你要自己运气控制。”

说话间,她腰间储物袋一阵震动。

夙冰从里面摸出一张灵符来,附耳一听,见邪阙偏着耳朵凑过来,便解释道:是露华的信,她和她师傅总算是修成了正果,问我能不能回去喝喜酒。算算日子,再过一百年,可悟也该出世了,到时候,咱们得备一份大礼。”

“嘁!谁想知道?”邪阙瞥嘴,“对了,那只胖狗呢?”

“你说多多啊,一百年前化了形,去南疆跟着小曦了。”

“小曦在南疆?”

“是啊,南疆现如今的王者,可比你当年还要威风。”

“嘁!”

……

傍晚时,余婆婆道:姑娘,马已经买好了,就在门外拴着呢。”

夙冰施了一礼:多谢了。”

余婆婆连连摇手:不 谢不谢,姑娘一看就是个仙人啊,真是我们祖孙俩的福气。”

夙冰正打算再寒暄两句,邪阙已经出了门,直接翻身上马。

夙冰就只好跟了出去,正打算上马时,邪阙皱眉道:你瞧这马瘦的吧,肯定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阿夙,你还是在下面牵着吧,我一个人骑就行了。”

“也好。”

夙冰就在前头牵马,迎着落日余晖缓缓向镇口走去。

身后余婆婆指着两人一马,叮嘱自家孙女:瞧见了么,瑶瑶,今后可不能找这么好看的夫君,高傲的很,简直就像娶个祖宗回来。你看夙姑娘娇滴滴的,竟被欺负成这样,没良心啊。”

邪阙恶寒的抖抖肩膀:还娇滴滴,你一拳头挥出去,能把这镇子掀翻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夙冰摸摸鼻子,呵呵一笑,抬头打岔道:大白,你现在已经醒了,寻你失落的悲喜根这事儿,可以暂时缓缓。你说,咱们是找个灵山去修行,还是继续红尘历练?”

“你说反了吧?巴士网不少字”

周围有目光不断睃来,邪阙将斗篷帽子带上,帽檐压得极低,爪子拢在宽大的紫袍袖中,慵懒道,“阿夙,你知道为何佛修又被称为行者么?匿在山洞中,那叫修炼,而行走在路上,才叫做修行。莫管佛修道修儒修,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你慧根既生,身为悟道者,身体的修炼于你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了。”

夙冰微微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怕你身体吃不消。”

“那你牵好马,我困了,睡会儿。”

“恩,那咱们走哪是哪吧。”

“记得给我备好貂子肉,饿,醒来要吃。”

“上哪儿给你弄去,凑合着,啃馒头吧,咱们是苦修。”

“你悟道又不是我悟道,老子要吃貂子肉!”

“馒头。”

“貂子肉!”

“馒头。”

“……”

吼着吼着,竟就睡着了。

夙冰牵着马,体内的灵力注入马儿的身体内,保持它的稳定。抬起头,落日的余晖碎了一地,家家户户,袅袅炊烟,她闭了闭目,感受人的悲喜、风的流动、气的流转,以及蕴含在其中的喜怒、因果。

她又想起狐幽神君问她,修炼到了顶峰之后,还有什么目标?

其实,修炼只是修行的一部分,修炼并不是以飞升为目的。飞升也好,封神也罢,永远都只是一路修行的一个必经阶段,真正的道法,是修炼不出来的,它存在于天地之间,那是重重迷障之下的本心所悟。

修炼或许尚有顶峰,而修行永远没有。

修行,永远都在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无番外,因为下篇文《炮灰逆仙手札》是这文几百年后的事情,故事同样发生在北麓,也就是修二代们的故事,包括酥饼家的两只小半妖。

有兴趣的可以去新文捧个场,这是传送门:

《炮灰逆仙手札》

没显示的话,也可以点我名字直接进专栏~

以下是完结感言:

这文结尾的手写稿是三万字,后来因为生病闹心了两个多月,考试没考,工作辞了,十月初状态好一些的时候,一个人四处去游历了下……

走走写写,这文的结尾就从三万字变成了七万多字。

原本想申榜单慢慢发,足够撑一个月的,但我答应过回来就贴结局,而且都耽搁这么久了,精神状态差是我的理由,但不能成为借口,始终都是我的责任,对不起大家,所以就全贴上咯。

仅以此证明,若不是特殊情况,咱的坑品还是很良好的,是的吧是的吧?巴士网不少字

最后,谢谢那些陪我走了一段的朋友,更谢谢那些陪我到最后的朋友。

或许你们中有人对这个结局不是满意,但这却是我最终敲定地结局,也是我个人非常满意的结局。在别的地方看到,有人说我中途因为大白呼声高而换了楠竹,但我可以非常确定的说,此文从一开始构思,楠竹就是敲定了大白的。

相信看结尾,你们都能看出来。

中间问我楠竹是谁,我犹豫,是因为中途的时候,特别想把大白给换掉,因为我看上了秦清止,但又特别雷师徒恋。挣扎了几挣扎,看大白呼声这么高,就没敢下手。。哈哈,完结啦,个人认为没有烂尾的嫌疑。至少,我是真的真的,非常用心了呦~~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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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最终章 ·悟道者(四)是 由小-说-巴-士-网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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